广源斋后院深处,贾政经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眯缝的小眼睛中闪烁着莫名光泽,一双胖手时不时搓动几下,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情。
除了玉玲珑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也就李思思还能保持镇定了。
“三位有何高见?”
吴明淡淡道。
“你说的不错,某家虽是盗匪之后,可向来对百姓秋毫无犯,承蒙南郡百姓厚爱,搏了点微不足道的侠名。”
晁保保缓步走到场中,雄壮健硕的身躯有如铁塔般矗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吴明,虬髯密布刚毅脸庞上,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冷声道,“你虽被百姓奉为贤王,但那些许伎俩在某眼中不足为晒,你有什么资格想要与我结为异性兄弟?”
“大哥所言不错,此子利用百姓,行事不择手段,在朝中更是树敌无数,与我等结拜,必然不安好心。”
宋玉书寒声道。
“二哥这话恐怕有失偏颇,剿除福寿洞是假?杀死狗贼鹰犬是假?为百姓伸冤是假?你不要忘了,我们七星泊无论是祖上,还是现在,许多人都是受官府权贵所害,不得不落草为寇,亡命天涯!”
扈青青修为微蹙,颇为不认同道。
“三妹说的不错!”
顾胜楠微微点头道。
关英来和呼延霆,瞅着这个,看看那个,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卢玉麟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莫测光芒微闪,一言不发。
“二妹、三妹,你们……”
宋玉书本就微黑的脸庞瞬间黑了下来。
“二弟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二妹。三妹涉世未深,从表面来看,也没有错。”
晁保保大手一挥,安抚下还要争论的三人,虎目微微撇过另外两方,再次道,“不过,这些对我北梁七星泊而言,都不算什么!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资格!”
“晁兄所言甚合吾心!”
赫连流若抚掌轻笑,狭长的丹凤眼中闪动着丝丝危险的青色流光,冷冷盯着吴明,“本座前来赴宴,乃是看在贾胖子的面子上,若放在平时,莫说你不过是个落魄王爷,就算是大宋皇子,嘿嘿,说句你不爱听的,老子想杀就杀!”
呼!
森冷的寒风乍起,所有人齐齐目露凛然,被其突然散发的杀意所惊!
“方某也很好奇,你如今自身难保,修为不值一哂,人脉更是可有可无,何以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欲要与我等平起平坐?”
方昔仁轻摇折扇,神色平静的可怕。
可吴明知道,此人是最危险的!
不是其修为最强,而是吴明本能的直觉!
贾政经眉头大皱,若非早早得到吴明示意,在看出苗头不对时就出面圆场了。
三人所言一点不假,如今的吴明,论实力、身份、底蕴,哪一方面都无法与对方相提并论。
乍一提出结拜之事,饶是贾政经与其相交莫逆,都觉天方夜谭!
更遑论,一向眼高于顶的三大巨盗天骄!
哪怕是远在西域的赫连流若,对京城局势把握不足,可只要稍加打探,对这等天骄而言,推测出一二来龙去脉并不难,进而便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资格!”
吴明眉梢一挑,神色不变,笑吟吟环视三人,逐一道,“晁兄入京一月,暂居东外城青石巷,手下三十七人随行,二十九男,八女!”
其说完这段稍缓,晁保保刚毅的脸庞瞬间凝重了三分,虎目中寒芒迸射的看了眼吴明,又颇为狐疑的看向贾政经。
“赫连兄入京三月,暂居西外城胡弦酒肆胡家园,随行十五人,对外宣称胡家远亲!”
听得此言的赫连流若,眼角忍不住连连抽搐,面露惊容。
“至于方兄,入京不过半月,这随行之人……”
“够了!”
方昔仁俊脸一沉,与前两者一样,不约而同的看向贾政经。
可后者与三人一般,面露惊容,丝毫不似作假,以他们的眼力自然看的出来,绝非贾政经提前通知或者设计好了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卢玉麟剑眉一挑,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就连对吴明颇有意见的宋玉书,张了张嘴,也没有敢说这是计划好的。
“习惯!”
吴明淡淡道。
“晁某自问,行事谨慎,此番入京,行踪一向隐秘,就连手下也是分批入城,你以什么习惯断定我的住处?”
晁保保与另外两人交流了个眼神,沉声道。
“三位远道而来,即便自身颇为自律,可也无法让手下也如你们一般。
从你们的行为举止,吃饭习惯,平日的穿着,可以说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即便隐藏的再好,也会有蛛丝马迹!”
吴明侃侃而谈道。
“就这些?”
三人跟听天书似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按照他们的理解,第一时间怀疑的是,吴明是否为法家巡捕房的暗子,早就盯上了自己!
“就这些,比如说,你们的手下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入京时间颇长,即便纳袋行囊中早有预备,也经不起诸位好汉海量,只要稍稍注意酒肆的酒水流向,就能注意到异常。
而这种情报,只需要一两银子买通酒肆伙计就足够了!”
吴明轻笑道。
“你……”
晁保保面色颇为难看,有些无法承受,自己引以为傲的隐匿行踪手段,竟然就值一两银子。
要知道,走江湖的人最注重的就是安全,否则早就被朝廷鹰犬扔进天牢了!
当然,以他的阅历很清楚,事情绝非吴明讲述的这般简单,期间必有各种极为复杂的情报处理手法,这就不是他能猜度的了!
“在下自问入京时,以特殊手法改换形貌,就算是手下之人也精通易容,入驻胡弦酒肆后从未踏出外界一步,你是如何知道的?据我所知,一月之前,你还未回京!”
赫连流若俊脸颇为阴沉道。
若非自家人知自家事,否则第一时间就要怀疑手下是不是出了叛徒。
“不凑巧,之前在西城出了点事,在下的一个探子,曾经路过胡弦酒肆,更不巧的是,他当年在京城名声不小,跟西域之人交过手!”
吴明没有避讳的道。
“哼!”
赫连流若目中寒芒微闪,似乎对此颇为不满意,只是没有再追问。
“方某感兴趣的是,你身为大宋吴王,可以说与我等风马牛不相及,若无意外,一辈子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你的诚意是什么?”
方昔仁没有等吴明说下去,而是直接道。
“诚意?”
吴明缓步上前,负手而立,傲然道,“我的诚意就是朝中三府大员满门死伤过半,大宋七皇子正在死,不出意外,还有更多的人会布其后尘,包括狗皇帝!”
此等大逆不道的言论一出,全场寂静!
诚如其所言,自古官匪不两立,吴明毫无顾忌的杀死杀伤这么多朝廷大员,还能被大宋见容?
再考虑其如今处境,多半是大宋皇室所谓,只是碍于圣道之争,才没有把遮羞布扯开,但也跟撕破脸没区别,可以说水火不容!
“我更想知道,你能带给我什么!”
赫连流若一改之前的阴沉,阴柔俊美的脸庞上,满是玩味之色。
西域和大宋相隔亿万里,若无意外,或者说贾政经从中调度,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有交集。
其他两家还好说,毕竟都是在大宋境内,哪怕现在用不着,日后总有机会。
“老话说的好,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吴明右手抚胸,绅士有礼的微微欠身。
“呵呵,不瞒三位,以后我的路子,就是我家兄弟的路子!”
贾政经眯缝着小眼睛上前,一脸正色的拱手环视众人。
闻听此言,三人齐齐动容。
不同于吴明,这位贾家六少的分量,可着实不轻,甚至还远在他们之上。
而且,绝无必要为这种事欺骗他们,三家与贾家的交易往来,可不仅仅是小辈之间的交情。
“好,贾兄如此看重吴兄弟,某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娘们,你这个兄弟,我晁保保认了!”
晁保保目中精芒一闪,拍着胸脯道。
“晁少保是对女子有意见吗?”
李思思突然轻笑道。
“有意见说来听听!”
与之混熟了的玉玲珑龇牙道。
“哈哈哈,姑娘莫怪,晁某一时嘴快,没个把门的,向两位姑娘道歉!”
晁保保乃是一等一的豪爽汉子,自然不会在意,举杯一饮而尽。
在场诸女莞尔轻笑,实在是玉玲珑太可爱,让人不禁想要抱在怀中好生逗弄。
“晁兄爽快,我赫连流若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吴兄请!”
赫连流若举杯邀饮,先干为敬。
“好,两位都是我辈翘楚,方某自然不会甘居人后,吴兄请!”
方昔仁剑眉微扬,儒雅俊逸的饮尽杯中酒。
“哈哈,能结识三位,实乃三生有幸,虽说来日方长,但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吴明爽朗一笑,连连痛饮,丝毫没有在意三人绝口不提结拜之事。
对其而言,结拜是一时兴起,也是计划之中。
对三大巨盗天骄而言,同样不会轻易交心,看在贾政经的面子和吴明的潜力才答应结交。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心照不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