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有些泛白了,身下传来的柔软质感,是绝不属于县衙硬板床的舒适,章阁臣摇晃了下还有些昏沉的脑袋,蹙了蹙挺秀的眉,他这是在哪里?
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被香炉里袅娜的香气氤氲了的雕梁画栋,突然忆起了,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还有那委实可恶的侍女!不过,话说回来,一家青楼里的侍女竟然会武功,这本身就有些违背了常理,那可恶的侍女,总感觉似乎非是常人啊。
房门突然被推开,半分征兆都没有,门口闪出一个人来,手里端着满满一盆水,脚步急匆匆的,但手里的水却一分半点都没有洒出来。
“赵得?”章阁臣揉了揉眉心,看向闯进来的人。
“大人,”赵得放下手里的水盆,“您醒了?擦把脸吧。”
“嗯,贼人呢?”他现在比较关心这个。
赵得苦了苦脸,说实话,他现在第二怕的就是大人问这个,因为——
“跑了,弟兄说,他们已经尽力了。”
章阁臣看了赵得一眼,那一眼,温润得如同三月拂面的轻风一般,但是,莫名的,赵得就是觉得身上一寒。
章阁臣笑了笑,“尽力了?一个中了曼陀罗的人他们都抓不到,若是他们当真尽力了,那这武艺,只怕也差到不够格做捕快了吧。”
看着赵得瞬间变了的脸色,他笑得更开怀了一些,“依本官看,他们是见本官中了曼陀罗,晕倒在地之后,便一窝蜂地跑来确认本官是否安好,让贼人跑脱了吧。”
赵得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些怀疑,自家大人是不是千年得道的狐妖了,不然怎能精明成这个样子?
章阁臣浅浅摇了摇头,三日之前,刚刚上任的时候就收到了青莲教妖人要出现在御香斋的消息,本着不欲打草惊蛇的想法,他拖到三日之后才来拿人,而且不敢声张,只带了赵得一人随行,其余的捕快都是后来又另行通知的,布置许久,连曼陀罗都用了上,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人溜了!
这一切,似乎全是拜一人所赐!
“赵得,”想到这里,他开口召唤捕头,“那个叫京辞的丫头呢?”
“这个——”来了,怕什么来什么,若说赵得第二怕的是大人问他贼人的下落,那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大人问京辞的下落。
“有什么,本官不能知道的吗?”章阁臣的笑意深了几分。
赵得却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寒冷,打了个寒战,他深深咽了口唾沫,明明是三月杨花盛开的季节呀,怎么他却听到了北风呼啸的声音。
“大——大——大——”此刻,御香斋的某间厢房之内,本该充斥着脂粉味道的房间里,满满堆砌着一种厚重的汗味,本该充斥着丝竹之声的空气里,弥漫开来的,是一片疯狂的喊叫,一群本该看守着厢房的捕快此刻正一个个面红脖子粗地喊着什么,和一帮子赌徒没什么两样。
某个刚刚才对父母县官下了毒手,本该被严密看守起来的侍女正站在这群人的中间,手里抓着一只骰盅,“都下好了没有?那个,”她挠了挠头发,“下好了我可要开了。”
“开!开!”
“咳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声音不大,却清楚得足以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
众捕快不喜,谁这么不识时务,这个时候闯进来?没看见他们玩的正开心吗?打扰了他们赌钱,也不怕给他逮到衙门里大刑伺候!
可是这一眼看过去,几个捕快就打消了抓人回衙门的念头,因为进来的人,是章阁臣章大人。
抓他回去?别开玩笑了,衙门都是人家家的,逮他回去干嘛?让他赏自己几百板子?那他们几个就有资格身残志坚了。
“大人。”几个捕快讪讪地行李。大人刚让人家袭击了,他们几个没等大人醒呢,就跑来和袭击了大人的贼人玩色子玩的那么开心,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大说得过去。
“赵得,这就是你不敢说的原因?”章阁臣斜睨了下跟在自己身后的赵得。
“属下——”赵得咋了咂嘴,他是委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个——”京辞挠了挠头发,似乎是在想该怎么帮几个捕快说话。
“你最好闭嘴。”章阁臣笑意盈盈地看了京辞一眼,牙根却让他自己咬的有些痒,他就算只是个书生,现在都想要打人了!明知道打不过也想打啊!
“闹鬼了,闹鬼了,闹鬼了啊!鬼从地底跑出来了!”还没等章阁臣再说些什么话,一声凄厉的喊声就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耳膜,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