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卧室!?”
城西居民区的一栋民房二楼,一位穿着睡袍的老者惊疑又恐惧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阳台的陌生女性,质问道。
“你是鲁滨逊·布雷吗?”
那名女性正是阿黛拉,她转过身,昏暗的光线下,是一张二十多岁易容后的脸。
“是,呃,呃,不是……你想做什么?”老者支支吾吾,极力掩饰着恐惧和不安。
老者的岁数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大,他黯淡而没有光泽的脸上,肿大的眼袋,低垂的眼皮还有充血的眼睛,显然不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而是自我摧残下的结果。
这使他看起来像是个在命运的折磨下变得癫狂又神经紧绷的可怜人,引人同情。
这间屋子弥漫着浓郁的烟草和干臭味,床铺家具等也疏于打理。墙壁上挂着两幅画像,一幅是他,另一幅似乎是她的妻子,大概已经去世了,这偌大的房子里没有其他人近期居住的痕迹。
若不是他傍晚三番五次的拒绝阿黛拉的拜访,她也不会如此莽撞的出现在他阳台的卧室里。阿黛拉觉得,他现在憔悴的状态是近两年教会和王国对他组织和同僚的清洗导致的,她尊敬并怜悯这位幸存者。
“鲁滨逊先生,您不要紧张,我只是一个寻找真相的人。”
“真相?什么真相?”
“您曾是真知会的成员吧?我想了解一下你们的研究成果。”
阿黛拉很礼貌的阐述了来意,然而鲁滨逊老先生像是被吓到了,杵在原地,眼神愈发得不安,浑身发抖。
“我,我不是,我不是……”
他像一只惊雷响彻后的鸭子,畏缩着脖子,眼神空洞无助,不停的重复着带着颤音的话语。阿黛拉很无奈,显然他的心理阴影太过沉重,已经无法再回首过去。
“您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会压垮灵魂的。”阿黛拉主动走上前,鲁滨逊害怕地连连后退。而阿黛拉只是取下项链,轻轻的戴在他的脖子上。
出于怜悯,也出于情报需要。一个不安的灵魂,是无法平静的说出真相的,阿黛拉选择借助项链的力量,净化、抚慰鲁滨逊憔悴枯槁的灵魂。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老者的眉头没有轻松哪怕一点,反而因为阿黛拉的突然举动变得更加紧促。
阿黛拉很惊疑,项链拥有净化和滋润灵魂的力量,为什么会没有用呢?
这时,鲁滨逊注意到了阿黛拉给他的项链,他惊恐的看着上面的铭纹,嘴唇开始发抖。
“你,你为什么会拥有这个?!难道你也是……”
“这是我祖父留给我的,我来调查他生前参加过的这个神秘组织。”
“你祖父叫什么?”他很惶恐。
“……路易斯·干红……”阿黛拉一时没有编好名字,只得拿自己真正的祖父之名顶替。她至今不知编造了多少假姓名,也许她需要编一本词典来记录以防混淆露出马脚。
鲁滨逊听到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表情渐渐轻松下来。他攥着手中的项链,贪婪的把玩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这个项链,你是送我了吗?”
“啊?不不不,老先生,我是看您忐忑不安才借您一戴的,这个项链拥有抚慰心灵的力量,您感觉好些了吗?”
“没有……不,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小姐,你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卧室里,还要调查真知会这种邪教组织,又装神弄鬼的把这廉价项链套在我身上,我很困扰……请你马上离开这里。”
“啊?”
“你要是再不滚开,我可就报官了!”
老者就像是炸了毛的野猫,态度转变之快之大让阿黛拉猝不及防。他扭曲着干瘪的嘴唇,眼球突出,之前惹人怜悯的落魄面向瞬间被撕破,变成了一个丑恶的恶鬼。
阿黛拉来不及想这一切的缘由,不过通过他的态度和话语,阿黛拉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第一印象也许出了差错。
“好吧,我会离开,但请你把我的项链还给我。”
“滚!这项链也是你偷来的吧!滚!”
“不要逼我动用武力。”阿黛拉这下真的被激怒了,她眼中燃起了杀意之火,一步一步的逼近鲁滨逊。鲁滨逊张牙舞爪的架势瞬间消失,他转头就跑,想下楼跑出去呼救。
阿黛拉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冲上前,一个未经强化的砍掌将其击晕,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虽然阿黛拉反应的很果决,可是当她把鲁滨逊扔到床上时,还是感到这一系列转折的疑点重重。
一个幸存者,提起旧事难免会被阴影折磨,但遇到旧时的同僚之孙,不应该感到亲切吗?为什么如此抗拒?是划分界限吗?但他又执着于那上古的项链……
鲁滨逊还有很久才会醒来,在那之前,阿黛拉把视线投向了这杂乱的老宅子。
{这里应该还藏着什么线索吧。}
这是一栋双层小楼,看上去有超百年的历史,比阿黛拉住的七栋小了一半,但也有至少十个房间。然而,除了客厅、餐厅、书房和他的卧室,其他房间的门是紧锁的。
阿黛拉走下楼,来到昏暗的客厅,这里的墙纸不似卧室的斑驳,似乎不久前换过新的。墙壁上挂着羊头骨和牛头骨装饰,一排画像似乎是布雷家族的先辈,他们的鼻子很相像,大如蒜头。
根据阿黛拉打听到的消息,这位鲁滨逊老先生是龙心学院的神学教授,但他不信奉旧神教,因与邪神教(真知会)有染,遭到了审讯和刑罚。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被处死,仅仅是被解除了职位,在家养老。
从客厅来到书房,就连昏暗的光线也没有了,这里太暗,阿黛拉不得不拿出法杖照明。
明亮的白光充盈了书房的每一个角落,空荡荡的书架和敞开的柜子,还有杂乱的铺满灰尘的书桌映入阿黛拉的眼帘。这太奇怪了,作为一个教授,书房竟然如此简陋且闲置。
他的研究成果被教会或王国方面收缴了去,然后一蹶不振的他再也不做学问……这样的推测合情合理,这时,阿黛拉突然敏锐的察觉到书房的角落里,有一个锁扣被磨得锃亮的铁箍木箱。
这个箱子锁扣和边缘打磨的痕迹显示了其被打开之频繁,和这间书房的闲置形成强烈反差。阿黛拉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箱子。
牛皮笔记本、书、匕首、勋章、还有一卷一卷精致的手札、手稿、许可文书一样的文件,杂乱的堆在一起。
阿黛拉打开破旧的牛皮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鲁滨逊的随笔”,往后翻,密密麻麻一丝不苟地写着关于宗教史研究的东西,有些页被撕掉了,还有一些段落被墨迹覆盖,像是蓄意隐藏什么。
然而,从第八十五页开始,每一页的内容只有一句话:“对不起……”
一行接着一行,像是精神病人的喃喃,不同于前面端正的字迹,扭曲的字里行间满是煎熬……
没有交代来由,没有任何过渡(也许被抹去了)。
疑惑之余,阿黛拉的注意力被一旁的勋章吸引,那上面刻着代表旧神的三角,还有诸位主神的浮雕,背面刻着一行神圣体的龙国文:“神会接受每一个忏悔者的皈依。”阿黛拉隐约记得,这个勋章是颁发给重要的皈依者的,为什么鲁滨逊老先生会有?
最终,一个赦免文书的出现,解释了一切的疑点,也彻底颠覆了阿黛拉对鲁滨逊先生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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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龙裔之血与旧神之名,
为表彰其在邪教清剿过程中提供的重要供词,
在此赦免鲁滨逊·布雷死罪。
(龙印)(三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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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句话,所有疑点都串起来了。鲁滨逊先生的支支吾吾、惶恐、不安、对过去的抗拒和愧疚,还有为什么只有他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原来,鲁滨逊先生,是个背叛者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