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牛山象头巨大的怪兽进入了沉睡。莼之、陶陶和吴有财站在小店前打量牛山,感觉气氛诡异。
陶陶道:“这山有点怪,但怪在哪儿我不知道。”
吴有财道:“这山非常安静,没有虫鸣蛙叫,一声都没有。”
陶陶说:“对!就是怪在这里。”
莼之没有说话,拿着茶壶喝了一大口茶,默默地想:安静山地无生机,这山的确有点邪门。
陶陶站了一会,有点不耐烦:“我们在等什么?”
莼之抬头望望天,星辰还很稀,也没有紫光:“在等指示。”
“谁的指示?”
莼之避而不答:“时辰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现在你们先去休息一下,我要去一去广固城。二更会回到这里和你们汇合,我们三更一起进山。”
陶陶一听不乐意了:“我不要在这里休息,我觉得后背阴恻恻的。我和你一起去广固城。”
莼之不想带陶陶去接黑马:“哪有阴恻恻?有什么好怕的。”
“这里,这里,”陶陶看一眼吴有财,压低声音说:“这里死了那么多人,说不定有鬼。”
“鬼有什么可怕的,人比鬼可怕多了。”
吴有财看莼之一眼:“小兄弟你说得很对。你见识高明,不愧是华阳真人门下高徒。”
莼之拱一拱手:“烦你照顾陶陶,我去接个朋友就来。”
陶陶见莼之转身要走,猛地一扑,双臂环抱住莼之脖子:“我也要去!”
莼之被她少女气息一冲,不由面红耳赤,想起在临安古墓中与朱碧在棺材中耳鬓厮磨,身上又是一热。轻轻去推陶陶,陶陶忙手上加力,死死抱住,莼之无奈,走了一步,仍是甩不掉陶陶,嘟囔道:“你肯定是胡小元投胎转世而来的。”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那个?这句诗好美,哎,你别甩了,我手都酸了。哎,你真的别甩了,你又甩不掉我,甩得一身汗,一会又该渴了。”
莼之气得笑起来:“好了,你放手,我与你同去便是。”
陶陶笑魇如花放了手:“我去帮你拿多些水带着。”
莼之拱一拱手:“有财兄,我去一去就来。”
吴有财点点头,抬头望着天。
陶陶果真话唠,说个不停,从宫里的吃穿用度到夏国男女殉情一直说到黑水城的城墙,莼之嘟囔道:“还真是满嘴跑马车啊。”
陶陶翻个白眼:“我是想告诉你,黑水城的城墙是绝计攻不破的,说不定慕容德的墓也是用这法子砌的。那你要怎么办?”
莼之心想,紫光既然外泄,定有缝隙,自然可以钻进去。至于紫光剑由怪兽守候,想来是甄美丽胡说吓唬自己的,她准备让吴有财去取剑,自然知道他有取到剑的能力。因为她自己也说了,幽渺宫天下地下的事无所不知。可惜她被吴有财所杀,无法得知更多。
正想甄美丽的事,陶陶突然说道:“幽渺宫好邪恶。”
“此话怎讲?”
“我父王有一个宠妃,曾从幽渺宫取得双瞳丸,骗我父王服食,扰乱宫闱长达一年之久,后来母后请来一个高人治她,将她拿下后,在她寝宫里,发现了许多人的肢体。刚才,我在甄美丽房中,也发现了许多人的肢体。”
莼之奇道:“她们要这么多肢体做什么?”
“我母后请来的高人,也就是后来留下来当国师的大法师说,幽渺娘娘喜欢收集人的肢体,分类摆放。”
莼之恍然大悟:“原来幽渺宫的宫主叫幽渺娘娘不叫宫主。刚才那个甄美丽也说要割了你的舌头送秋敬,幽渺娘娘要这么多人的肢体作什么?”
陶陶点点头:“我也是听了这句话才明白,甄美丽也是幽渺宫的人。有一次,我在母后寝宫偷听到大法师和母后说幽渺宫的事,他说幽渺娘娘医术惊人,可将人的残肢随意拼接,这些年,她不断在各地筛选合用肢体,逐一接到一些老人身上,想令他们长生不老。”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陶陶道:“世人都想长生不老,特别是拥有许多财富和权力的人,都不想被老天爷左右。因此有人修仙有人学佛,就算人中龙凤精明如秦始皇,英明如唐太宗,不都爱吃长生不老药吗?”
莼之听了半天没说话:“这些话是你父王教你的?”
陶陶道:“不,是大法师。大法师很有意思的,经常说很多很有意思的话,不过我父王也常说很有意思的话。”
两人走走说说,莼之喝了许多水,快到广固城时,陶陶越走越慢,话越来越少,连打好几个哈欠:“好困,你怎么这么能喝水又一点不困。”
莼之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说的那句雪满头,是因为你有一缕白色的头发吗?这是天生的?”
莼之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闷闷地嗯了一句,不再说话。
“好困,我走不动了。相公你背我。”
“你自己选择要跟我来,就要自己走到目的地,我不会背你的。另外,我不是你相公,以后不要这样叫我。”
“你迟早会是我相公,我提前叫一叫罢了。不背我,那借个手臂我扶一下可以吧?”
莼之无可奈何伸出手,陶陶靠了过来,走了没两步,居然闭着眼睛睡了。
莼之心想,居然有人可以边走边睡!见陶陶小巧精致的鼻子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睫毛一闪一闪的,苦笑一下,停了下来。路边有块大石头,莼之扶着陶陶走过去,慢慢坐下来,陶陶也闭着眼睛坐了下来,靠着莼之呼呼大睡起来。
莼之抬头望天,星星已一点点地出来,昨夜见过的紫光还无踪影。陶陶真的睡着了,睡得很香,山道上并无他人,十分宁静,时间还早,于是在心中默想读过的道藏,心头一片清明,书上的字一一浮现在脑中,许多读时不求甚解的问题一下全想明白了。不由大喜,细细考究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听到陶陶清脆的声音:“相公,相公,你怎么了?”
睁眼一看,陶陶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走火入魔了!叫也叫不动,推也推不醒。”
莼之抬头看看天,北斗星已已行至正南方:“咦,过了这么久了。”扯扯衣服:“走吧。”
走了两步,见陶陶低着头没有动:“怎么啦?”
“你说你有病快死了,是真的?”
莼之认真地说:“是啊,是真的。”
陶陶抬起头来,指着莼之的头:“是不是你的头发全白了,你就会死了?”
莼之摸摸头,心知定是头发又白了许多,心想失忆与死也真是差不多:“是的。”
陶陶的眼泪夺眶而出,突然跃了莼之几个穴道。
莼之大惊:“你做什么?”
“我不要你去找什么剑杀完颜亮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宫求父王和大法师救你。”
莼之刚说了两个字:“不行!”陶陶一伸手又点中了他的哑穴,将他平放在大石块上:“山下有人家,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匹马带你回宫。乖,不要动啊,我马上回来。”走了两步,想想又回转身来,在路边折了些树枝下来,将莼之平放在石块后面,用树枝树叶将他盖好,满意地说:“好啦,安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