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养士如饲鹰,饱则飚去,饥则噬主。
看人、识人,乃是一门大学问,驭下之术,更是一门大大的学问。
做一名好主子不易,选一个好的下人更为不易,而能够平衡这一切的解决方法,便是折中:选那些品性纯良,脚踏实地的人。
然而这样的人何其难寻?都道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能够从千百个人中寻出一个真正靠得住信得过的人就已经十分难得,更何况眼前站了七个!
况且厨房是最为重要的地方,“病从口入”这四个字的含义,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那一点点。
综上所述,百里文英挑了这一行品性佳的厨房工作人员,其苦心与诚意可见一斑。
紫苏心里对于百里文英的打算又开始摸不清了。这个冷血自私的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大小姐。”福叔的话打断了紫苏的思路,他笑着对紫苏道:“这两位,是老爷替您找来的嬷嬷。张嬷嬷是百里府上的老人儿,不仅伺候过老爷和姑奶奶,还曾伺候过老夫人。丁嬷嬷是老爷特地请来教导大小姐礼仪的教导嬷嬷,乃是宫里有品级的女官。”
如果说,先头紫苏对福叔领来的厨房工作人员表示惊讶,那么这会儿,紫苏的心情可不仅仅是“惊讶”两个字能够形容得了的了。一个伺候过老夫人的嬷嬷,那得是多资深多了不得的人物!而且,居然还有一个在宫里有品级的女官!
我勒个去的,这个百里文英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
紫苏抬眼看向两个嬷嬷。但见张嬷嬷穿着件碧色缠枝兰花儿的褙子,头发利落地在脑后挽成圆髻,只别了一个珐琅银钗。她应该快有五十岁了,头发已然有些花白,脸上也带着岁月留下的痕迹,但眼角眉梢尽是笑意,让人一见便生亲近之意。
而丁嬷嬷的面色却是十分冷淡寡素,她穿着秋香色对衿褂子,发上插着纯黑水晶参银发簪,一双细长的眼睛里尽是精明之芒,虽不说话,但身上所散发出的威严之气,却令人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收敛,变得十分恭敬。
紫苏有些头疼。
真不知道百里文英到底从哪儿挖出来了两个出土文物,塞给了自己,紫苏还不知道这些人的真正底细,就得碍着礼数对她们毕恭毕敬。表面看起来紫苏是她们的主子,但事实上,这两位却根本就是百里文英压在紫苏脑袋上的祖宗。
这也难怪,这二位凭自己的年龄都能把紫苏压趴下,就更甭提资历了。
但是人既然来了,紫苏就断然没有拒收的道理,只能朝着这两位殷勤地打招呼:“张嬷嬷,丁嬷嬷。”
张嬷嬷立刻笑着朝紫苏还了一礼,而丁嬷嬷则是冷淡地朝着紫苏点了点头。
人与人的气场与段位,一经照面,便高低立现。
福叔见紫苏的礼数周到,也并未有半点抵触之意,当下也是暗暗地点了点头,又道:“大小姐,这是老爷吩咐我交给大小姐的。”
说着,他又从怀里拿出了一迭银票,递给了紫苏。
有没有搞错,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为毛惊喜一波连着一波的,百里文英是不是突然开悟,想要行善积德,做尽好事以便自己升入西方极乐天国了?
紫苏粗略地看了看这些银票,心里更是暗暗吃惊了一把:这些银票,竟然都是千银一张,至少能有二十张!那意味着神马,那意味着神马???
那意味着这些银票至少有两万两之多!
苍天哪,大地啊,这些都是钱,是钱啊啊啊啊!
紫苏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看起来紫苏所谓气节,不是扛得住诱惑,而是要看诱惑的筹码够不够多。
收下了银子,紫苏对百里文英的好感度立刻提升了那么一丢丢,虽然只有零点零几,但至少比从前要进步了一点点哎有没有?
“大小姐,老爷要老奴转告一声,这段时日宗族的两位长辈和二爷、三爷都要暂时住在祖宅,大小姐要多加辛苦了,若有任何需要,大小姐尽管开口。”
原来是为了要给宗族的人做做样子啊。
紫苏心里对百里文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丢丢好感,也立刻丢到爪哇国去了。
福叔是有多精明多老辣?当时就看出了紫苏眼中欣喜的小火苗灭了下去,他忍住嘴边的笑意,说道:“那老奴就先告辞了。”
紫苏闻听,急忙点头,笑道:“有劳福叔了,我送你。”
福叔急忙摇头推却:“大小姐有诸多事物要忙,还请快些留步罢。”
紫苏也不勉强,自是谢过福叔,便转过头来安排这些个厨子们了。
只是到这两位嬷嬷这里,紫苏犯了难。百里祖宅已经有一个郑妈妈管事了,这位张嬷嬷要往哪安排?看起来自己势必要跟肖氏商量一下才行……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郑妈妈。见郑妈妈朝着紫苏使了个眼色,又故意望向了丁嬷嬷。
紫苏虽然跟福叔这样的老狐狸相比,道行低了不少,但若论精明论看眼色论城府,紫苏也是灵得不要不要的。她立刻转过头对张嬷嬷道:“张嬷嬷,您先请跟郑妈妈去休息一下。丁嬷嬷,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出去,您要是方便,跟我一同前往可好?”
闻听紫苏这样说,丁嬷嬷先是意外地怔了怔,紧接着,她的眼中竟然闪过了一抹赞许,当即点头道:“听凭大小姐吩咐。”
紫苏的耳朵扑棱扑棱地动了动。
丁嬷嬷说的是“听凭吩咐”,“听凭吩咐”这四个字,可不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有品级的女官对自己教导的女学生该说有话和该有的态度。莫非……百里文英给紫苏找来这位嬷嬷,不是真的来教导自己礼仪的,而是……来铺佐自己的?
正在紫苏狐疑的当儿,大壮走过来,对紫苏道:“大小姐,马车备好了。”
紫苏点了点头,道:“叫上可乐、汤力、美年达和七喜,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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