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街头已经响过五更的梆子,似这等时刻,若是换在半年前,难免会有一些贩卖吃食的京都百姓从睡梦中醒转,开始骂骂咧咧起身张罗自己一天的营生。【百度搜索Www..Com会员登入无弹窗广告】然而,今夜的京都,往往整条街面上连一个像样的摊贩也看不到,只是偶而会有一两条骨瘦如材的野狗会从阴暗巷口探出脑袋,可一旦听到任何动静,那狗儿便如发了疯一般,夹起尾巴斜斜窜入廊道下的某处缝隙当中蜷缩起来,只将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瞪得溜圆。
缓步向着一条狗儿藏身之处走去的谢观星有些想不明白,如今的京都内外,便是鼠洞也被人挖了三遍,这些狗儿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念及此处,谢观星却是想起一事,那被自己毁掉狗生的诸子巷第一猛犬“大花”不知道现在怎样了?会不会也被王婆婆炖了汤?亦或和这些野狗一样,为了活命连祖宗传下的本事都忘了个精光!
一条遇到危险不会呲牙,也不会低声咆哮的狗,那还是狗吗?所谓“行尸走肉”,会不会说得就是当下这种状况?
谢观星肯定想不到真正的行尸走肉该是个什么样子?毕竟这段时日,他一直待在京都之内,难得有机会去城外看看,可如果他前往常宁县,那么他一定会从真正意义上领会这个词汇所包含的深刻含义。
安平王单勉与方胜走后,被匣中之物惊到半点困意也无的谢观星,独自出了自家府第,明面上,谢观星此举是想去看看架势堂答应送往老军场的粮食准备的如何?可就内心深处而言,他更多的只是想随便转转,他想要看看这还处在宁静当中的京都;他想要看看那行将出现在京都街头的第一抹曙光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只王哈儿托安平王转呈谢观星的匣子,安平王又自己带了回去。只要是明眼人,应该可以看出,匣子中的物什原就不是他谢观星可以承受,那件物什实在是太重,重到了足以震动整个涉川,因为它根本就不是什么藏刀,而是某人的一条臂膀。【高品质更新】
一直到遇到那条狗之前,这条残臂还在谢观星脑海中晃悠,每每想起残臂上的一道道伤痕,谢观星的心绪便难以平复。
就是这只臂膀,曾经为涉川百姓挡去多少灾祸?同样是这只臂膀,当它挥舞时,又有多少涉川的将士为其舍生忘死?可如今,这臂膀居然断了,并且被放在匣中,送到了自己和安平王的面前。
谢观星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初见到这条臂膀的那一刻,整个涉川都似在晃动,那时的他想不通,究竟是什么让那个在涉川百姓眼中神一般的存在,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放弃了整个涉川,放弃了自己的得之不易的声名,也放弃了千千万万尊崇着他、爱戴着他的涉川百姓?他更想不通,各地已然出现民变,逍遥王和昌余黑骑又行踪不明,值此关头,整个京都危若累卵,貌似挥挥手便可支撑乱局的柱国左将军薛绍,却定然要选择在此刻自断手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许正是因为想不通,心乱如麻的谢观星再次施展了侧出一步的法门,他必须找些事情让自己分分心,因为李老蔫和刘半山都曾经对谢观星说过相似的话语,焦虑和烦躁,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蹲在廊下的谢观星半晌也没动弹,他只是盯着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看了又看。其实,想通了也罢,想不通也罢,现在都已经不在重要,当你的双肩真正压上重担之时,再去想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就变得毫无意义,重要的是,你当下该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
所有的信息汇集一处,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人,都指向了一件事,而那些龙骧符的出现,或许也意味着机会。可从来就没有过领兵经验的谢观星却只能看着一个偌大的职司从自己身边滑过,他承担不起这职司,也不敢去承担,因为他不是方胜,现在的他,还无法面对万千人的生死。
不过,谢观星倒是给安平王推荐了一个人,这推荐此刻想起,谢观星也觉得多少有些草率,可说来也怪,对于五龙将军成怀素,谢观星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信任,尽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信任究竟来自何处!
远处的天空,渐渐有了一些光亮,蹲在廊下的谢观星终于看明白了这条野狗能够活到现在的缘由,饥饿或许会让人疯狂,可是再疯狂,也没人愿意被一条患病的野狗咬上一口。
一身官衣的谢观星缓缓起身向后退去,对于这条狗会不会冲出来,他没有多大把握。虽然谢观星自问,以自己的身手,便是这条野狗扑出也足以应付,可他并不想就此将其斩杀,他只是记住了那条狗的眼神,那里面时而充斥着恐惧,时而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凶狠,可每当这只狗的眼神扫过自己的咽喉,一旦碰触他谢观星的视线,那狗儿立时便将眼光移向了旁处。
“这还是狗吗?”谢观星暗暗问了一句,做过影卫的他,身上忽然泛起一阵寒意。这种眼神他谢观星恍惚间似是在那里见过,冥冥中,谢观星忽然生出了一种感觉。
从这一刻起,自己必须学会去习惯这种眼神。
已然回到安平王府的单勉没有如往常一样前往春草房中,即便听闻其人已经从宫中医馆回返,单勉还是选择了将自己独自关在书房之内,此时的他,还在回想着谢观星的话语。
对于那个叫成怀素的五龙参将,单勉素无好感,五柳巷的袭杀,虽说最终只让一名女子逃脱,可是以成怀素当日的表现,却实在是有些差强人意。
单勉搞不懂,一向谨慎的谢观星为何独独对这成怀素这般看好,一个遭逢危难连官服都不敢穿着的将领,即便心思缜密,又能有多大本事?虽说此人箭法勉强能让人看得过眼,安排部属入官衙烘烤弓弦的行止也多少让人感到钦佩,可要是将整个京都的防务交由此人监督,单勉总觉得有些靠不住。
即便是谢观星,单勉也从没想过要将整个京都的防务交托,他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可以挑起这副重担的人,至于监军一职,原本就无需什么才干,首要不过是可以信任。
“候敬宗!”
沉思中的单勉忽然开口喊道。
春草即已回府,那么候敬宗这个王府的武护总管自然会呆在他应该呆的地方。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身青衣的候敬宗迈步走了进来。
待见过礼数,候敬宗开口问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可是要前往王妃住处,王妃方才让人传了话,今夜身体不适,还请王爷先往旁处安歇!”
单勉闻言倒是一愣,似这种状况,自春草入府还是第一次,可转念一想,单勉又觉得春草此举当在情理之中。
那条手臂的出现,任谁也会感到震惊,更何况一名弱稚女子!
待看了候敬宗两眼,单勉开口说道:
“王妃受了惊吓,本该调养一下,此事本王知道了。不过本王唤你进来却不是因为此事。明日你且持我令牌去禁军军营处看看,周谨帐下的五龙参将成怀素到底死了没有?听闻其人前些日子因触犯军规差点被周谨判了斩刑,此刻多半还在掌刑司拘押,若是还活着,先把人放出来。不过,此事你莫要声张,只管暗中盯住此人,本王很想知道,此人近日在忙些什么!”
候敬宗静候单勉讲完,随即答应一声,施礼便要离去,可方至门口,却是被单勉叫住。
“候老,你的胳膊是怎么了?因何会有鲜血渗出?”
这一问当即让候敬宗脸色微变,其人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左臂,那里果然有一些血液渗透的痕迹。
“老奴倒是忘了此事,今番送王妃入宫,因规避行人,掌车时不慎碰破了手臂,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故而未曾留意。”
单勉的目光自候敬宗手臂及面颊上扫过,因见其人神色如常,也就不再行追问。
“好了,你且先行退下,记得安排人手在王妃所在的房间外多点些烛火,没有本王在她身边,我担心她会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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