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阁是蜀地一个商人开的酒楼,聘请的都是擅做蜀菜的大厨。”菜品陆陆续续得上来,上面铺满了一层鲜红的辣椒。
季渊用公筷拨开辣椒,露出香嫩的兔肉。
“这道菜全取兔子的腿部和腹部的肉,吃着更有力道。”
“这是蜀地有名的做法,尝尝看。”
“若有葡萄酿,风味更佳。”霍水儿尝了一口,那股火辣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横冲直撞,后劲还带着麻。
“来之前,我也想过与你带一壶。”季渊递给她一杯凉茶,“还是怕你贪杯。”
又上了一大碗酸菜鱼片,泡椒味儿直往鼻子里冲。
“姑母不日要从蜀地进京。”看着霍水儿埋头夹鱼,季渊突然来了一句。
“惠仁长公主?”霍水儿喝了一口茶,里面似乎加了薄荷,凉喉感很明显。
“驸马进京述职,长公主多年未回京城,此次也是思念祖母。”季渊上一次见他这位姑母,还是去南蛮之前,算算时间,也有五六年了。
惠仁长公主是熙宁帝一母同胞的姐姐,下嫁给了蜀地望族姜家的家主。当年未出嫁时深得太后和先帝的喜爱。
“接风宴应当会宴请百官,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应该能带一名贵女进宫。”
“祖母不会带我。”霍水儿非常肯定得说,说起来她也觉得好笑,原主才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这种宴会,老太太只要在,从来不带原主去。
之前徐皇后特意给季渊叮嘱过,那日由他接霍水儿到上阳宫,倒不必麻烦霍家那位偏心眼偏到咯吱窝的老太太了。
“下朝之后,我来接你进宫,晚上直接随母后参加宴会就好。”季渊戴着特殊的手套,不慌不忙得剥着虾壳。
“这宴会真那么重要?”霍水儿疑惑道,她心底是比较惫懒的,不爱过多社交。原主在贵女交际圈也没什么朋友,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姑母的女儿丹玉郡主也会来。”季渊撇了她一眼,看她一脸莫名的样子,不由有些气结。她是真忘了吗?
“你忘了?”
听到季渊的反问,霍水儿愣了三四秒,“忘了什么?”
“姜玉当年和你闹得那么厉害,你是忘了?”
姜玉在宫里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喜欢黏着季渊,霍水儿不快了很久,互相看不顺眼,有一回姜玉扔了霍水儿送给季渊的剑穗,两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年少无知。咳咳咳,那时候年少无知嘛。”霍水儿干笑了一下,姜玉两个字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闸门,骄横的郡主撞上了使软刀子的原主,实在不是一段很美妙的回忆。
“心还挺大?”季渊似笑非笑得反问了一下。
“当初既然那样不愉快了,何必再相见?”这就换成霍水儿迷惑了,非要让自己和姜玉打个照面是为了什么?当年没掐够,还要再掐一段?
季渊将一个小碗往霍水儿面前推了推,精致的瓷碗里盛满了虾,“若是你听到别人说她和我有什么,尚且能坐的住,那日我也不必来接你。”
霍水儿心里飞速得权衡,我品,我细细品,季渊是怕自己吃醋?还是想让自己帮他挡挡烂桃花?啧啧啧,男人心真的是海底针啊。
撞入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霍水儿坚定得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那肯定不行!她做梦!”
“去吗?”季渊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很满意女子的反应。
“去!必须去!”霍水儿眼里全是坚定。
不管是烂桃花还是狂蜂浪蝶,只要男主大人发话了,咱就上,坚决贯彻恶毒绿茶作风,和那个刁蛮郡主一杠到底。为作死下线的道路添砖加瓦,争取早日领取盒饭,好快乐去逍遥。
“两位客官,这就是小店特意定制的菜品‘鹊桥仙’。”小二热切得为两人介绍,“小的敢保证,这鹊桥仙的做法对是京城,哦,不对,是大夏的独一份!”
那盘子被一团烟雾笼罩着,里面有一道是翠玉色的桥状,两个糖人作装饰,看着像是牛郎和织女,桥下是铺着卷起的菜品,还有黄色的小球晶莹剔透得在上面放着,桥上的鸟雕刻得栩栩如生,整体来看,观赏性大过于实用性。
菜品不稀奇,取的寓意不错,这雾看着仙气袅袅。霍水儿心想,居然就有干冰的做法了?
“今日虽不是七夕,小店也诚心祝福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恩爱两不疑。”小二来上菜之前专门在厨子那里学了几句嘴,就为了讨两个贵客开心。
“我家掌柜的和主办灯会的那些老爷们关系也好,待会儿有盛大的烟火表演,小店这间雅间的观景台正是绝佳的观景位置。”
原来这灯会名义上是浙商们办,实际上长安街的商家们都参与进来了,为得就是吸引大家的注意,更有人气。
吃的也差不多了,听着小二这话,霍水儿踱步到观景台,饶有兴趣得看着外面的景致。
这时往左右一看,整条街就像一条明亮的长龙,蜿蜒不知尽头在何处。楼下人声鼎沸,似乎有人在猜灯谜,围着的人群发出阵阵叫好声,不知道又是哪家才子佳人夺得魁首,大显风采了。
实在是太热闹,灯火通明的城市,各式各样的娱乐表演,男人女人,黄发垂髫,皆有所乐。看着这片繁华,霍水儿心底的真实感突然很强烈,这确实只是书里的世界,但是每一个人都在这里或喜或悲,炽热得活着。
“想去吗?”季渊瞧着霍水儿一直盯着那群人看,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轻声询问道。
“不想去。”霍水儿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他,“在这里等烟花就好。“
“宫里的荷花都开了。”季渊粗粝的指腹触碰到女子圆润的肩头,微凉。“邀你进宫赏荷。可愿?”
“若是可以,实在是想时时刻刻与你呆在一起。”霍水儿一字一句地念出这句话,心飞速得跳起来,她在等,等着季渊像书里所写的那样冷面斥责。
原主似乎也说过这句话,虽不是此情此景,似乎是某次主动剖白自己的心意,是动了十足的情意。
回应她的不是冷漠,也不是沉默得拒绝,而是唇瓣上温热的触感,气息交集,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耳旁,听到烟火正盛大绽放。
这哪里是烟花,分明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告白最直接,却也是最浪漫的回答。
“姑娘总算是回来了,我心里也安定了。”兰姨娘拍了拍胸脯,她瞧着在灯下发呆的霍水儿,心有余悸。
兰姨娘推了推她,“姑娘,人都走了,可别再想了。”
人是兰姨娘亲自去接的,守门的小厮早就被买通了,假装窜稀躲开了。
她亲眼瞧着当今的储君,将霍水儿带到她面前,腰间箍着的手,还有女子嫣红的唇瓣哪里逃得过她的眼睛。
这一切让兰姨娘在心里暗暗打鼓,如此明显的占有欲,就这丫头看不出来,还以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吧。
霍水儿被她轻唤回了神,“姨娘?”
“我是有事与你说。”兰姨娘心下一叹,多的话自己也不好说,情到浓时,自己总能看清的。
“姨娘请讲。”霍水儿喝了一口凉水,镇定心神。也不是第一次被吻,次次就像火烧一样不自在。可恶的季渊,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谢姨娘有孕了。”几个字宛如平地起惊雷。
“当真?几个月了?”霍水儿惊讶道,不该呀,霍罡已经许久不去谢姨娘那里了。难道是以前就有孩子了,现在才爆出来?
“听说是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吃饭,谢氏无端作呕。大夫来查,才知已有一月的身孕了。”兰姨娘没到现场,消息也是丫鬟告诉她的。“真是她的造化。”
霍水儿捏了捏兰姨娘的手表示安慰,实在不怪兰姨娘羡慕。
这后院里这么多姨娘没有一个人怀上孩子,偏偏谢姨娘得宠了一段时间就有了。
现在不得霍罡喜欢又怎样,只要能一举得男,或者说,只要她这个肚子揣着,霍罡就不会对她太差。
“老爷的态度却很奇怪。”兰姨娘皱了皱眉。“听人说,他当时脸色不好。”
霍府众人的揣测是,霍罡多年无子,现在突然得知她怀了孕,高兴坏了。
“姨娘别多想。”霍水儿不知缘由,只好宽慰她。只能说谢姨娘运气实在太好了。
“唉。”兰姨娘苦笑道,“原也不抱什么希望了,现在想来还是自己身子不争气。”她是怀疑过霍罡有问题,可是那谢氏偏偏就能怀孕,现在看,还是自己命中和孩子没什么缘分吧。
“姨娘莫要乱了分寸。”霍水儿怕她想不开,万一对谢氏的孩子动手就不好了。
“姑娘放心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兰姨娘回拍她的手,自己虽然也想要个孩子,却也不会去害别人的孩子。
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些年霍罡对她也没怎么很冷淡过,闲着没事也可以找霍水儿说说话,日子像是一眼望到了头,无趣枯燥,总归,也是平稳吧。
灯花“啪”得爆了一声,一辈子那么多好人好事好东西,不一定都要属于自己。兰姨娘怔怔得出神,似乎想到了曾经父亲对自己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