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熙帝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还笑,眼睛望着司徒文,看得仔仔细细,从似墨的黑发,灿若星辰的双眸,白嫩的面庞……从头到尾,一眼一眼的描绘着司徒文的日益丰满的形象。
他的儿子,华景朝的太子,未来的帝皇,从未有过不经意间长大的说法。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翻翻起居注,甚至还能看到不少批注。
乾熙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过于自傲了,这性子迟早要吃大亏。”
闻言,司徒文浅浅的笑了笑,面色也带了一丝柔和,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这辈子与上辈子终究有所不同。父亲待他如孩子,那他便会以父子之情,若是视他为太子,那便秉承君臣相处的界限。
“父皇,儿臣近些年来有做过出格的事情吗?”司徒文弯腰作揖回问道。
“……”
乾熙帝静默了一会,无言。司徒文在政务上还真让人没话说,可是瞅瞅人这笃信的模样,就忍不住想抽一顿,太气人了,“有,你现在难道不算吗?你给朕老老实实的选妃,等你大哥成亲了,朕便给你赐婚,不管怎么样,先名分定下来。”
“父皇,请恕儿臣不能应允。”司徒文淡然下跪,“其他您说什么我都可以改,但唯独娶妻生子一事,还求父皇谅解儿臣现在还小,而且……您未来儿媳妇也还小。”
“咳咳……”乾熙帝忍了又忍,饶是面不改色多年了但还是被司徒文的惊得连吞口水都被呛到,“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朕似乎听见了未来儿媳妇?”
“嗯。”司徒文干脆利落的点点头,“儿臣心中早已有人。”
“谁?”乾熙帝心惊。
“我……自己。”司徒文一脸无辜的说道:“试问普天之下,比容貌,家事,才学,谁能与我匹配?”
乾熙帝:“…………”
乾熙帝直截了当的甩袖走人,作为回复。
见状,司徒文抬眸望天笑了笑。
在他眼中,帝王无私事这一说法可完全行不通,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就能让所有朝臣,全天下人都闭嘴,不敢唧唧歪歪一词半句。
抱着这样的信念以及未来规划,司徒文悠哉悠哉的入睡,丝毫没想到打击来得如此之快。
在接下来半月之中,乾熙帝雷厉风行顺着黑衣杀手又揪出京城中的一匹勋贵朝臣□□,还没等菜市场上的鲜血流干,这边又大赦天下,庆祝自己收了一干皇子。
待收完义子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派人去边关历练。
一下子这喜剧就成了悲剧,可悲催的是,除了他一个人心痛到不能呼吸,其余人包括贾赦都是欢欣鼓舞的模样。
“阿成哥哥,等我回来给你当大将军!”
耳边徒留贾赦兴奋的话语,司徒文目光追随着贾赦的身影,饶是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也依旧久久伫立,不肯动弹一步。
同样来送行,并且知晓司徒文心思的司徒毅呲牙咧嘴着,他真得打死也想不通这么深情的人竟然是皇宫出来的。
翻阅古今,恐怕就此一人。
“别看了,早就走远了。你现在不是该考虑这么拒绝成亲吗?”司徒毅再一次好心好意的规劝道:“这世间娶妻又有契兄弟的也不少见,你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懂吗?”闻言,司徒文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孤也好心好意的劝你一回,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诫你,别陷阱去。爱情吶,往往就在一眼之间,一念之间。”
“切!”司徒毅撇嘴,丝毫不在意,反而愈发好奇,“那你怎么跟父皇,还有追着你屁股后头想要把自家女儿嫁给你的大臣交代?”
“孤有疾。”司徒文淡然无比,“爱分桃。”
司徒毅:“……”
“我不想成婚,那就总会有办法。”司徒文脸上划过一道决绝的笑意来。
闻言,司徒毅耸耸肩,“那就别怪我看你好戏了。”
原本不过是一句戏谑的话语,但是司徒毅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真的看了一场好戏,还是一场时间久,场面恢弘,参演人数众多的大戏,整整持续了四年时间。
而且,这场大戏的胜利者还是司徒文,他以一个人单挑了爱子心切就差指七十二妃的皇帝,集体上书情愿的朝臣,伤痛了未出阁闺秀的心,最终把自己硬生生的扛成怨星。
十八岁未被定亲的太子殿下,当朝老剩夫。
老剩夫司徒文熟稔无比手握刻刀,眉眼间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细细的思量着该如何落刀,一下一下慎而又慎,许久之后,雕像轮廓逐渐清晰——一个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年轻将领。
“赦儿。”手细细的抚摸过木雕,司徒文无奈的笑了笑。就像当年一般,没有想到三年之后还有两年,如今一眨眼,四年已经过去了。
他的赦儿,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然的长大了。
幸而……
司徒文回眸望着满院的白里透红的水蜜桃,嘴角一挑,露出笑意来。
昔年,种下的桃树,如今已是硕果累累。
昔年,离开的人,已经也即将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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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的官道上,一队人马正有条不紊的朝京城而来。
贾赦得意的回眸看了看自己军袍,虽然只是小小的六品昭武校尉,但可是实打实的靠着自己厮杀得来的,可不容易了。
这四年,他可是非常低调,甚至还玩了一把隐姓埋名,丝毫没有得瑟过自己亲爹,干爹,伯父等等一系列名人,完完全全靠着杀敌的军功积攒到六品。
“老大,前面有茶棚,我们稍作休息片刻?”
“嗯。”看了一眼凑上来的王狗剩,贾赦矜持的点点头,他还发展了六名亲卫。
哈哈哈。
如今也算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
一行人簇拥着贾赦来到茶棚,寻了空位便各自坐下。恰巧这时,也有一队人马朝茶棚而来。
相比个个威风凛凛,身穿铠甲,面上还带着一丝杀气的军队,这一批人马虽然有人身穿护甲,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大家族的护卫。
贾赦扫了一眼,望着车队正中间的那辆豪华马车,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是京中哪个家族的标志。
虽然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会在茶棚停留,但还是下意识的回避,贾赦对着身旁的下属们小声道:“这应是哪家女眷出城上香游玩的,我们大老爷们的多让让。”
正诉说着,忽地车队中有人掀开车帘,笑道:“哟,几年不见,咱小团子爷们了啊?”
“师兄!”贾赦听到熟稔的声音,回眸,第一眼就看见了被对面掀开帘子探出好奇之色的女子。
贾赦一颤,急急忙忙垂眸,“师兄,快放下帘子啦。”
张凌轩闻言,不解。
“三哥,你……你师弟的确挺好的,看看多替人家女孩子着想。”张执墨垂眸遮唯恐自己泄露出心绪,话语中带着打趣,对着张凌轩说道。
“哼!理学那害人不浅的东西,我张家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张凌轩面上带了一丝崇拜,“终有一日太子殿下定会废黜此等恶习!”
闻言,张执墨嘴角抽抽,只道:“我自己去上香还愿也就够了,你们师兄弟许久未见,况且……看着他似乎一个回来,你在京中四年了,给他说说最近朝政形式,也让他有个底。”
听了这话,张凌轩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对着张执墨叮咛了几句,便下了车,径直朝贾赦走去。
“你回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这不是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吗?”贾赦笑笑。他虽然去了西北四年,但是几乎天天都跟阿成哥哥在私信,师父师兄这边也没拉下。
故而,就算分别了许久,但也就像朋友分别回家,第二天再一次相聚。交谈起来,丝毫没有时间的落差。
不过,朋友没什么距离,但是家中……
贾赦发自肺腑的长长叹口气。
,从四年前发现后院阴私,他父亲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三个涉事的姨娘,又关了母亲一段时间禁闭。到去了西北永城,父母之间关系愈发僵持,他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于是,便学着父亲已军营为家。
待适应了营地生活,还真有些不适应家中的娇奴美婢,但如今,母亲一见到他就在他耳边聒噪要娶妻生子,还给他几个美婢,说是学着如何长大。
简直是……
他压根还没长大好吗?那么羞耻的事情,他被家里逼紧了,只跟阿成哥哥吐露过实情。
哎,真心好郁闷,尤其是愈发临近京城,母亲就爱提些他昔年被皇帝还有太子荣宠的事情。
他不想与阿成哥哥的距离再一次拉大,他是想跟人做朋友的,不是想利用太子身份来给自己增加筹码的。
所以,他便先带一部分人先行回来安排安排了。
贾赦互相引荐双方,然后听了许多贾家情报上还没来得及收集起来近几日的小道消息。
“啧啧,好乱啊啊。”贾赦摇头感慨着,心里默默思忖着阿成哥哥到底是什么缘由竟然扛到了十八岁还不娶妻?
难道真是不行?
就像他一样还没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