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万花小筑大概也就是现代的七点多钟,跟赶车的伙计告别之后,秦百川一边想着要不要抽空去什么锦绣山庄会一会那个洛鸢,一边拍着门环,敲打着朱红色的大门。
“阿巴阿巴!”大门敞开,却是胡伯伯对秦百川比划了几下,随后对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有劳胡伯。”秦百川对胡伯伯行了个礼,问道:“瞿溪也回来了吗?”
“阿巴阿巴!”胡伯伯指了指阁楼,示意他进去再说。
秦百川依言进入阁楼,刚推开门便嗅到了满屋的饭香。一楼正中间的圆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靠窗边的一张四方小桌上燃着蜡烛,一个动人的身影伏在桌面,手里的一支狼毫笔点点划划,有如行云流水。
她青丝高盘,修长的脖颈便如天鹅一般,单单这最简单的书写动作,便让人浮想联翩,情难自已。秦百川只觉得呼吸加,自己捡来的这个高冷女神,一举一动都牵扯着男人的心扉。
瞿溪似沉浸在某种感觉当中,并未注意到秦百川进来,秦百川放慢脚步,缓缓靠近。借着明亮的火光看的十分清楚,瞿溪反反复复却是写了一小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秦百川哑然一笑,轻轻俯下身子:“宝贝大老婆,是不是你也开始关注我的《神雕》了?”
全神贯注的瞿溪哪里会想到有人竟如此大胆,一时间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怒气冲冲的盯着秦百川:“你是鬼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离我远点!”
“阁楼就这么大,再远能远到哪里去?”秦百川拿起那张纸:“问世间情为何物……宝贝大老婆,原本我以为你是冷血动物呢,没想到也喜欢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你相公我很有才华?”
“哼,偷了些淫诗艳词,你又有什么才华?”瞿溪再怎么说也是个姑娘,但凡这个时代的姑娘又有哪个不期待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绝恋?只是此时被这个讨厌的人窥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她一时难以接受而已。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拒绝跟我深度交流,又怎能知道我心里的抱负?”瞿溪像防备色狼一样防备自己,秦百川有些郁闷。
“若是真有抱负,你就该用功苦读,换取个功名!若是你能将才华用在正地方,说不定我会试着改变自己对你的看法。”瞿溪犹豫了一下,说道。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为什么非要读书?”秦百川不解。
“你可知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瞿溪咬着红唇,争辩道。
“又是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吃饭吧。”关于读书和做人的问题秦百川早在望江楼便做出了答复,因此根本不愿跟瞿溪多说。事实上,就是再解释一遍,以这妞孤傲偏执的性子也肯定不会认同。
“吃吃吃,就知道吃!”秦百川明显带着不耐烦的神色,瞿溪恼怒的道:“我问你,下午你去做什么了?”
“当然是去讲《神雕》啊!”秦百川一点都没有吃软饭的觉悟,拿过饭碗扒拉了两口饭,边吃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职业,不去说书,你给我银子去找相好?”
“卖身契上写的清楚,只要你听话,每个月至少五十两!”瞿溪握紧了小拳头,怒道。
“五十两就五十两,蚊子腿再瘦,大小也是块肉啊。”秦百川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问道:“对了,宝贝老婆大人,我有件事想跟你请示。”
瞿溪恨得半死,原本她想好好跟秦百川聊聊,抱着多少尊重他一点的心态,一直在等他回来吃饭。可他倒好,回来先吓唬自己不说,现在吃的喷喷香,惹得她也是食指大动。
“说!”存了不能把饭菜都便宜他的想法,瞿溪坐在秦百川对面,夹了几根青菜咬牙说道。
“我准备把我说书的事业展壮大,最近事情比较多,能不能跟你申请一下,以后上午的时候我老老实实待在万花小筑,下午和晚上在外面?”秦百川怕自己表达的有问题,补充了一句:“别误会,我不是想跟你分居,只是现在分身乏术。”
“说书?事业?哼!”瞿溪眼里、脸上、鼻子上甚至眉毛上都带着不屑,她怎么也想不通,秦百川这种貌似也不是没读过书的人,为什么竟然对四等贱民戏子的身份这么情有独钟。
“我说,宝贝老婆大人,敢不敢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秦百川翻了翻白眼:“别觉得说书就是下贱的活儿,你相公我在江陵两岸可有不少粉丝呢!”
“秦百川,我觉得你有必要看一下卖身契!”瞿溪啪的一声将秦百川的卖身契拿了出来:“卖身契第三十二条第十七款明确规定,赘婿秦百川在身份拟定、言行举止、从事行业等方面需要听从瞿溪的意见,不得忤逆!”
“哈,还有这条?”秦百川伸手便要去拿卖身契。
“不许碰我!”无意间,去拿卖身契的秦百川碰到了瞿溪的小手,后者好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气得一张粉面显得都有些狰狞:“上面你按了手印的,如果我拿去官府,就凭这一点,就得打你二十大板!”
“宝贝大老婆,你……这也太狠了吧?”秦百川欲哭无泪。
“你若是听话,我自不会为难你。”瞿溪贝齿咬着红唇,挣扎了许久,貌似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如果你答应,好好去做一份体面的事情,或者用功读书,我或许可以考虑在合适的时候,叫你一声‘相公’。”
“我靠,这算什么?先把我吓尿了然后再给我一块糖?”秦百川目瞪口呆,恩威并施,这似乎是现代管理学里面的招数。
“随便你怎么想,总之以后不许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说书!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介绍一些读书人给你认识!”瞿溪不容置疑的说道。
“行行行!”秦百川本来也不打算一辈子说书,此时顺势答应下来,苦恼的道:“我以为捡了一个老婆,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才知道,哪里是捡了个老婆,简直是tm惹了一个祖宗!”
“不许说脏话!”瞿溪脸色当即便是铁青:“想让我当你祖宗,我还嫌弃你个破孙子呢!”
秦百川:“……”
卧槽,自己这个小娘子说话也挺气人哟。
吵吵闹闹的正吃着晚饭,冷不防大门外传来了毫不客气的“啪啪啪”声响,在宁静的夜晚传出老远老远。
瞿溪脸色当即一变,秦百川擦了擦嘴,笑道:“宝贝大老婆,你不是欠人家银子吧?大晚上的难不成有什么过来逼债?”
“跟你无关!”瞿溪声音当中并无一丝情感,薄薄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露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傲模样。
“阿巴阿巴!”万花小筑的大门打开,在房间里隐约可听到胡伯伯的声音。
“老哑巴,给我滚开!”门外传来一声怒吼,随后脚步声响,彭的一声,却是阁楼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位穿着华贵,留着几缕络腮小胡满脸阴鸷的老者走了进来。
“阿巴阿巴!”胡伯伯跟在后面,对着瞿溪比划比划想要过来,却被那阴鸷老者身后跟随的两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挡住了去路。
“胡伯,你先站在一旁。”瞿溪好像没有情感的机器,冷冰冰的吩咐了一句,又对那阴鸷的老者道:“四叔,这么晚了你不在家里待着,来我这万花小筑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我过来做什么!”那阴鸷老者怒气冲冲,一脚踢翻挡在跟前的凳子,指着瞿溪的鼻子厉声斥责:“家族会议上,我们已经决定将你嫁入萧家,而你也是点头同意了的,为什么现在出尔反尔!”
这位四叔疾声厉色,双眼喷火:“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么草率的决定,会将整个瞿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颂律法规定,但凡十六岁以上的成年男女,有婚嫁的规定,我又犯下了什么错?”瞿溪扬起尖尖的下巴,针锋相对:“况且,家族会议上,我只是答应可以试着跟萧雨接触,并没有答应一定嫁给他!”
“放肆!”四叔被气得胡子翘动,张开一嘴大黄牙好像恨不能上去咬瞿溪一口:“自古婚配必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母过世的早,这么多年是我把你拉扯成人!怎么,现在翅膀硬了,还敢跟我顶嘴!似你这种不孝顺的大逆不道之徒,还有什么资格担任家族族长!”
“担任家族族长是我父亲遗命,又岂是你能说三道四?”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瞿溪傲然说道:“把我拉扯成人……四叔,你不提我都忘了,那寒冬腊月,是谁把穿着单衣的我赶出家门,是谁把一个孩子扔在三百里之外的荒山野岭,又是谁罚我跪在冰天雪地当中整整一天一夜?自我执掌家业之后,整个家族上下吃喝用度都是我一文一文的赚来,你除了会仗着瞿家的名头嫖花宿柳之外,又做过些什么?”
“大胆!”四叔似被戳到了痛处,满脸狰狞:“好啊,你个小婊子,现在胆子大了竟敢指责于我!你小时候顽皮恶劣,要不是我严加管教,你怎么可能有今天!”
“你住口!”瞿溪浑身剧颤,毕竟跟四叔有着血缘之亲,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婊子这样的称呼会是从他嘴里骂了出来。
“我偏要说!”四叔满脸得意,冷哼道:“你娘本就是个青楼妓女,她是老婊子,你不是小婊子又是什么!你就跟你娘一模一样,放着大好的萧家不选,反而选了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狗杂碎,婊子、婊子、臭婊子!”
瞿溪面如死灰,她母亲的出身的确不够光彩,此时她竟不知要如何去反驳。
“我去尼玛的吧!”就在瞿溪整个人如坠冰窟之际,却听到阁楼内传来一声怒骂,那冷眼旁观的秦百川猛然站起身,抡起凳子用力的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