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夏桐抬起头。
不知何时,一位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年,竟然来到了病房之内。
他身姿颀长,五官俊美,即便还未发育完全,却已然可以窥见未来的风采。
蒲夏桐的神情却并未因为这位少年的出色而产生丝毫波动。
面对对方的质询,她没有立马给予回答,而是偏了偏脑袋,仔细地打量对方一眼。
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威胁。
全身如芒在刺,蒲夏桐不自在地活动了下身子,好半晌过后,这才朝着窗外的某个方向努了努下巴,轻声说道:“你和外面那位姐姐是一起的?”
严皓顺着蒲夏桐所指的方向看了眼,那里确实藏着一位年轻女生,而且看她那不自觉挺直的脊背,估计和特事所关系不浅。
“隔着这么远,你却能感知到她的存在,确实不怎么正常,”严皓转回脑袋,脸上神情虽然没有变化,但语气里却多了几分冷意,“看样子,小丰村里那几位孩童之所以会邪火入体,十有八九就是因为你的缘故。”
蒲夏桐闻言一僵,垂下眼眸,沉默了会儿,随后吐出一句话:“他们先惹的我,而且爷爷担心他们,所以我只是小惩大诫。”
明明外表只是一两岁的女孩,却能条理清晰地说出这样一番话,语气还带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冷淡,这着实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但严皓的脸色没有异样。
他仔细咀嚼听着小女孩的话语,敏锐地捕捉到了“爷爷”这个关键词。
也不知道联想到什么,严皓不由得看了眼病床上的老人,他的语气变得稍微柔和了些:“你说的这些,我大致也能猜到,毕竟你若没有收手,那几位孩童早就没了,而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和你谈话。”
蒲夏桐没有搭话,但她心里其实也在嘀咕——若不是严皓的实力明显强于她,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心态平和地与对方掰扯,甚至不得不低头自辩。
严皓不知道蒲夏桐心里的转动思绪,他站在原地,一会儿看看蒲夏桐,一会儿看看昏迷不醒的蒲老爷子,好半晌过后,忽然走到病床前。
“你干什么!”蒲夏桐立即向前迈动一步,体内的气息蠢蠢欲动。
严皓眉头一跳,但最终却是头也不回地说道:“稍安勿躁,我再查看这位老人的身体状况。”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轻轻地将右手掌心向下地悬在蒲老爷子的身体上空,从头到脚地平移过去,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蒲夏桐见状,硬生生地将体内升腾的力量给憋了回去。
这是在看病?
她心中升起一丝期待,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片刻之后,严皓做完了检查,他收回右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转过身看向一言不发但双手却攥得发白的蒲夏桐,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蒲夏桐见严皓不说话,心中有些焦急,按捺不住地询问道:“你能治好病吗?”
面对眼前女童的询问,严皓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定定地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问老人的身体状况如何,也不问到底患了什么病,只问我能不能治好,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蒲夏桐猛地怔在了原地。
严皓不去看对方发白的脸,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来之前,已经前去查看了那几位小孩的身体状况,他们体内的邪火确实已经被拔除,但流淌在经脉之中的燥火之气依旧旺盛。”
“这股燥火之气不像是有意为之,更像是长时间的无意识的渗入侵染。”
“你的爷爷,也是相同的症状,不过和那些小孩不同,他距离你更近,受到的能量场侵染也更严重。”
“而随着你三天前爆发能量点燃整个小丰村,你爷爷体内一直积累的燥火之气,也随之爆发开来,所谓沉疴难愈,说的便是眼下的情况。”
蒲夏桐张了张嘴,眼神有些茫然:“可是我明明每天都在抑制体内散发的能量,为什么......”
“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严皓打断了她的话语,“让众人体内诞生燥火之气的火属性能量,不是从你体内散发而来,而是从四面八方汇拢而来。你可以压抑自己的能力,但阻止不了天地自然之间,那庞大浩瀚的火属性灵力对你的青睐。”
不是体内散发,而是四面八方汇拢而来?
蒲夏桐一时间静立在了原地。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但我能感觉到你的血肉之中,蕴含着一股极为浓郁和纯粹的火相之力,并且这股火相之力还在飞速地壮大,”严皓站在一旁,见到这幅情形不由得摇了摇头,“我本以为你对这个情况是心知肚明的,但眼下你的表现却又让我产生了一些迟疑。显然,你无法控制这股聚拢而来的火相之力,除了某些情绪激荡的时刻,大部分时间你都只能放任它遵循某种特殊的方式,对你的血肉之躯进行改造。”
话音落毕,蒲夏桐没有出言反驳,脸上浮现出几分无助。
“你能教我如何控制身体里的这股力量吗?”她听见自己这样说道。
“你虽然不是人类孩童,但也勉强算是一名幼崽,若是可以,身为少司命神祝的我,自然愿意给予你指引和庇护,但我做不到,”严皓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你自己或许察觉不到,但我却能感知到,一股比火相之力更加骇然的力量,正在你的血脉里流淌,现在之所以没有爆发出来,仅仅只是因为你还未触发某个条件,未能将其开启,如果我揠苗助长,说不定就会让你提前接触到你掌控不了的力量,那反而是害了你,也害了周围的人。”
蒲夏桐的双眼愈发茫然。
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明明不想害任何人,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却为何被莫名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严皓看着没有说话的蒲夏桐,大致猜出了她心中所想,眼神露出几分怜悯:“你虽没有害人之心,但对他们来说,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严皓低头瞥向昏迷不醒的老人,心中又浮现出那几位曾被邪火入体的小孩,深呼口气,语气多了几分冷硬:“你走吧,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没有山没有水,只有石头和沙尘,当你的传承结束能够掌控自身力量的时候,再看看能不能回来。”
话音落下,蒲夏桐身躯一颤。
这种被驱逐的感觉莫名有些熟悉。
仿佛触碰到了某种开关,她全身的力量顿时宛如沸腾之水,咕噜咕噜地躁动个不停。
下一刻,蒲夏桐全身泛出宛若实质的红光,整个人被无穷的焰火给包裹住。
恍惚间,她听到那位少年惊怒交加的厉喝。
“血脉?觉醒?”
“你已不适合待在这里。”
“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