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周大概猜出李二陛下的心思,史上虽有甘罗十二为相的记载,但要真给徐齐霖太高的官职,还真无法让政事堂大佬们通过。
也就是说,李二陛下给的便只能是散官、爵位这样的恩赐,以及金银财帛。
即便是这些,也要有个限度,这尺寸,还真是不好拿捏把握。
快点呀,有那么难嘛,俺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徐齐霖咽了口唾沫,继续眨巴眼睛,期望着名利双收,满载而归。
马大秘到底是经验丰富,笑着对徐齐霖说道:“文林郎,依某看,科举制度的完善,也只是提供了公平的环境而已。寒门要出贵子,又谈何容易?”
从古到今,读书仕进都是成本很高的事情。而古代的寒门,也并不是后世所指的平头百姓。
说白了,古代的寒门是相对于显赫的世家而言,多是中小地主或落魄贵族,在经济实力上可以供家中子弟读书科举。
那些比寒门还惨的阶级,是身处底层的农民、工匠,他们成天为衣食奔忙,想供出读书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商人,更是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后世,也有“寒门难出贵子”的论调,并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连徐齐霖也得承认,良好的教育和金钱联系紧密。比如各种兴趣班要钱,扩大阅读面买书要钱,奥数英语培训班要钱…….
当然,事无绝对,寒门子弟逆袭的例子也很多。
面对残酷的现实,寒门子弟也只能以坚韧与刻苦,付出千百倍的辛苦,用奋斗去告诉世人一个绝地反击的故事,而不是水到渠成的童话。
徐齐霖转向马大秘,缓缓眨着眼睛,心说:这是要贬低我的科举改革之策,就象讨价还价,借此少给我封赏嘛?
李二陛下在旁说道:“宾王所言甚是。这科举完善之策,没有十数年之功,怕是看不到成效。”
徐齐霖看完马大秘,又去看李二,觉得以一辩二比较困难,但也得试一试才甘心。
“陛下但求贤才,而公平竞争产生的必然是有才学之士,又何拘世家或寒门?”徐齐霖说道:“世家子弟对陛下的忠诚度或许不如寒门,但也不可一概而论。若遏此扬彼,岂不是有违陛下不问家世、唯才是举的初衷?”
停顿了一下,徐齐霖接着说道:“完善科举制度,本意只是公平。陛下欲扬寒门,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却是另一个包罗复杂的问题了。比如教育资源的倾斜,财政上的补贴,公共图书馆的建立……”
用词很新鲜,但还能大概猜出其中意思。李二陛下和马周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徐齐霖面对诘难,竟然还真有办法。
马周捋着颌下胡须,觉得再出一个问题才能考较出徐齐霖的急智和应变。刚刚问的毕竟是有科举有关,徐齐霖想必研究得很是透彻。
所以,马周又含笑问道:“文林郎刚才想必也听到了地方奏报,渭河下游决堤,淹没农田房屋,无数难民正向长安而来。朝廷虽已有赈灾成法,可某还是觉得不够周全。文林郎可有他法,以补其缺?”
既然已经有成法,还问我干什么?
徐齐霖微皱眉头,有些不悦,觉得这马大秘是故意刁难自己。又不抢你饭碗,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呢?
马周看徐齐霖表情,便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却也不多作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徐齐霖挺来气,觉得不来点高级的独创,不能让这家伙闭嘴,也不能让李二更加赏识,更不能具有让家人幸福快乐的实力。
想到这里,徐齐霖故作轻篾地撇了撇嘴,傲然道:“这有何难,既有难民涌来,那就大兴土木,让难民做工干活。能混个肚饱,岂不强似在官府开设的粥棚喝那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稀粥?”
马周被说蒙了,赈灾救济呀,怎么成了大兴土木?或许还要加上劳民伤财。
李二陛下也听得不对,脸一板,斥道:“此乃朝廷大事,莫要胡说八道。”
徐齐霖向李二陛下躬身拱手,说道:“微臣并没有胡说,请陛下听微臣解释说明……”
我国早在商代就已经有了备荒制度,经过不断完善,到唐代时,赈济的方式已经基本成型,也就是马周口中的成法。
而这些赈济办法通常包括开放粮仓,减免赋税、调粟平粜、转移灾民、抚恤安置等,还属于被动救济,也多是官府独力承担。
在宋明朝代才出现了“兴工之中,兼行赈济”的以工代赈之策;在清朝,“以工代赈”频繁出现,已成赈灾济贫的主要政策。
至于最早、最有名的“以工代赈”,可能就是宋朝名臣范仲淹主政浙西的事迹,在《梦溪趣÷阁谈》中有完整详细的记载。
难民中有老弱,也有青壮。不能自食者,得以受粟;能自食者得以籴粟;做工者,按量发以粮食或其它实物。
而且,趁着工价低,官府正可以搞些基建工程嘛!
什么铺桥修路、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建造修补官仓等等。除了官府,还可以号召富商大户建楼盖房、寺庙僧院兴建营造……
这样一来,赈灾济贫就不是官府一家出钱放粮,而是有富商大户和寺庙僧院予以分担了。
“……发有余之财,以惠贫者。贸易、饮食、工技、服力之人,仰食于公私者,可得饱食安定。”
徐齐霖给李二和马大秘上了一堂经济课,尽管他们不懂“拉动内需,扩大消费”这样的高级名词。
李二陛下和马周互视了一眼,差不多是同样的神情。
原来这样赈灾济贫也行?乍听象是胡说八道,可经过剖析,竟然还真有道理,让人无言以对。
哼,徐齐霖看了一眼马大秘,心中多少畅快了一些。听傻了吧,不知道小爷浑身都是本事儿吧?
徐齐霖露出得意之色,总结性地说道:“发司农之粟,募民兴利,既已恤饥,又成就民利,岂不两者兼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