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书寒发过来的故事讲到这里便没有了。
郑海鹏看得意犹未尽,给苟书寒回了一条信息:“故事写得不错,期待后续,更期待苟大哥的加入,明天见!”
然后郑海鹏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过来。
苟书寒看了看郑海鹏的回复,也不知道郑海鹏说的是否客套话,不过自己写故事给他的主要目的也是展现自己,于是先回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感谢,明天见。”
苟书寒想了想,又把故事发给妻子看,妻子看完说,原来当天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这些细节。
苟书寒说,这么点小事,提它干什么。
妻子又说,还别说,这里面你把自己应对突发情况写的这么厉害,没有艺术化?
苟书寒,我需要艺术化我自己么,就凭我一身正气满腹经纶……
妻子说,打住,你呀,就这嘴巴能说,我就是被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给骗了。
苟书寒说,唉,不提过往,过往让我神伤呀,老公现在是个失败的人,哪里谈得上厉害。
妻子说,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我们不一定就非要在大城市,对吧,再说,不如意骗得了我才厉害呀,说明你有本事。
苟书寒说,不跟你贫了,我去监督小苏做作业,赶紧洗吧,你上班都累了一天了,好早点休息。
苟书寒盯着苟小苏好不容易把作业做完,才洗了澡,进到房间跟妻子感慨,这家庭作业哪里像是给小学生布置的,完全就是给我们家长布置的,要检查还必须签字,等于跟着做一遍,我们小时候,哪有这么些事,放学就玩泥巴铁环,还不是一样考上大学?
两口子又闲话了一会家常,一家人便早早休息了。
第二日一早,苟书寒便到中山府销售中心报到,报到当天还发生了竞选实习主管的趣事,最终苟书寒靠着综合优势当选,虽然大家都清楚这个实习主管只是个空头支票,但在职场厮混,权力有时候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的便利,苟书寒的当选无形之中得罪了不少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苟书寒加入天澳中山府已三月有余,这三个月来发生了不少趣事,每天苟书寒跟着一帮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年轻人嬉笑怒骂,很多时候感觉自己似乎回到了年轻时候,但内心越来越焦急,新工作跟苟书寒心中预期有很大的出入,中山府还没有开盘,现阶段置业顾问的主要工作就是接待意向客户,办理诚意登记及认筹,为开盘蓄客,在行内,这叫守盘。
苟书寒进来之前也知道这个情况,但是以适应能力强悍著称的苟书寒偏偏不能适应这种每月忙得不亦乐乎到月底却只拿三千底薪的日子。
三个多月坚持下来,苟书寒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
这一日,苟书寒回到家里,不禁有点泄气。
“老婆,今天公司开会又说开盘将推迟,推迟多久也不确定。”
妻子看着苟书寒,知道他心里的担忧,便安慰他:“许多新项目都这样,要守很久,你看之前天澳尊熙园,也是守了一年多,我们耐心煎熬一下。”
“唉,我还打算开盘了就喊妈把餐馆那份工作辞掉,从县城来市里帮我们照看小苏呢。”
“等开盘挣钱了就喊妈来,先不急,小苏我们自己先带带,天澳这么大的企业,我们不要担心开不了盘,苦尽甘来,你同事他们为了发财能忍,那我们也熬,不然挣钱都那么容易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有穷人了,对吧老公?”
“道理都懂,就是觉得每天在浪费光阴,昨天给妈打电话,她问我是不是在干传销,说一天到晚打电话我说忙,发视频我说忙,周末到了晚上也说忙,问我挣了多少钱了,我说一个月两三千,我妈说他们切菜的小伙子都比我挣得多。”
妻子知道苟书寒内心焦急的是挣钱,于是又安慰:“当年你要创业,你一直安慰我们说要先学会投入,以后才有更大的产出,现在不就是这样,对吧?我们就当创业来看。”
苟书寒又叹了口气:“咋这么难呢,每天都很煎熬,老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你们回来,我一个人在深圳找份工作,那样最起码一家人生活能有保证。”
“老公,有时候一家人在一起才是幸福的,你要是一个人在深圳,我们都不放心。要是你觉得日子难熬,我给你一个建议,你最近不是偶尔给那些办理认筹的客户,还有你们郑经理,讲你在深圳的故事嘛,我觉得,你干脆每天白天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晚上回家来呀,你就把它们写出来。”
“累了一天,晚上回来还得辅导小苏。”
“小苏现在进步多了,我可以辅导呀。”
“我现在只想挣钱,写东西能挣几个钱?”
“我看你上次写的那个《我在特区那些事儿》就很不错,但是没头没尾的,你把它写下去。”
“我都35了,深圳十一二年,深圳房子,房子没买,回鹤城快一年,鹤城房子,房子没买,我们还租着房子住,我哪里静得下心天天写东西,要知道最穷是书生了。”
“我同学写剧本一月能挣三四万,还有许多大神写书发财的,我们呢,抱着平常心,不求发财,但是你可以趁机把浪费掉的时间利用起来,这也是个好事。”
妻子又给苟书寒像做思想工作一样说了不短时间,好说歹说,苟书寒答应写。
吃完晚饭,苟书寒抢着要洗碗,妻子直接把他推进房间,叫他,你就安心写东西吧,大作家。
进了房间,苟书寒坐在电脑前叹了口气,然后按下电源键,愣了有那么一会后,苟书寒开始敲起了键盘。
他敲下第一行字“我在特区的那些事儿”,然后停顿,想了一会后又删掉,重新敲下一行字:
“大城市我爱你,但是再见!”
……
雨果说过,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拖着锁链,而是为了展开双翼。
像歌词里唱的那样,“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上天没有为难我,我的过去没有任何锁链,我活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是很遗憾,上天它也没有给我翅膀。
在我最彷徨时,我爬上梧桐山主峰,当着许多人的面,对着自己怒喊:“你——没——有——双——翼”,可能他们觉得我是个愤青吧,又或者是个傻子神经病吧,无所谓,人要活得潇洒,就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我没有翅膀,所以我根本就飞不起来,或许曾经我尝过几次飞翔的感觉,但不是靠自己展开翅膀。
第一次飞翔,大学毕业后,阴差阳错进了一家诈骗性质的公司上班,挣了不少钱,这笔钱起初挣得亢奋,花得也心安理得,但当林小娟把我从那家公司解救出来,当报警后这笔钱无法退还,我心里越来越觉得惶恐,于是我渴望再找一份高收入的工作,为随时退还这笔赃款做准备。
第二次飞翔,便是进了互鼎培训,那时一天收入数千,我时常对着自己说,哎呀,我又起飞了。
这世间许多事情,不能以常理度之,谁能想到我才23岁,走路有时像个孩子还会蹦蹦跳跳的,却是许多人眼里的苟老师呢。
还记得第一天正式讲课,就遇到了突发状况,急中生智下算是躲过一劫,但是世事难料,第二天我便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第二天,沈总安排我又去讲一堂课。
早会时,沈总当着所有讲师面表扬我,又当场额外给我奖励了五百现金,我领奖的时候,真的有一种想高呼谢主隆恩的冲动。
沈总拍着我肩膀说,今天上午有一场,郝老师不在了,还是你替他去。
郝老师不在了,听起来满瘆人的。
但在挣钱面前,我自然愉快的答应了。
这一次我们做了充足准备,不光多备份了几份课件,笔记本电脑都备上了。
我不知道沈总为什么要跟之前的讲师闹得不可开交,这种严阵以待的风格,沈总跟我说是为了以防万一。
沈总说,万一是谁?万一就是你我他,万一就是差错。
沈总还讲了许多,我有些听进去了,有些没有听进去,我的想法很简单,努力挣钱。
那天培训场地是在深圳南山某科技园的一家公司六楼的厂房里,讲的主题是“如何有效管理员工”,现场氛围很好。
我讲课的风格是引经据典,外加小互动,时常引得现场一片笑声。
我们培训的时候一般为了活跃气氛和强化记忆,会进行口号式问答,那天那堂课快讲完的时候,我按照流程开始进行口号式问答。
“同学们,我们遇到不听话的员工怎么办?”
他们齐声回答:“怎么办!!!”
我照着讲义喊:“定目标,定节点!”
他们齐声高喊:“定目标!定节点!”
我又问:“员工完成不了目标怎么办?”
他们回答:“怎么办!!!”
我高喊:“淘汰制!”
他们高喊:“淘汰制!淘汰制!”
就在我们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培训室的后门猛然被人推开了,七八个人冲了进来,有男有女,嘴里哇哇大叫着:“骗子,这就是一家骗子公司,这个讲师也是个骗子。”
你能想象当你快速顺时针搅拌水桶里的水时,那旋转的漩涡正转的欢快,让人赏心悦目,突然来人夺了搅棍,来了一圈逆时针,就在你惊讶,准备怒骂时候,这桶里的水突然又结了冰凝固的画面吗?
这七八个人叫了几句之后,突然又安静了。
就好比一部武打电影打斗到最高潮,突然卡屏了。
美女司仪看这情况赶紧蹲在地上不说话。
市场部同事打破了平静,喊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警告你们不要闹事!”
我站在台上想,你这两句不是废话吗?
市场部同事这么一喊,他们亢奋了,又继续喊道:“骗子公司!骗子讲师!”
这一次的市场部同事不是上次那个小哥,是另外一个,他看警告无用,马上推开会议室门跑了,我估计他是去寻求帮助去了,比如保安或者什么,但是这是在科技园,不是在酒店。
市场部同事一走,这闹事几个人散开站着,也不说话。
保安迟迟又不上来,现场有点过分安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几个人也是来参加培训的。
我站在台上有点尴尬,下面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了,培训室开始嘈杂了起来。
怎么办?
以我活了23年的经验来看,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一眼——就看不出来,别说一眼,十眼都看不出来,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是有预谋的。
我在脑海里快速思索应对之话。
“刚才进来的几位朋友……”
他们突然整齐划一大喊:“骗子!骗子!培训公司是骗子!这个讲师才毕业,也是骗子!”
我滴个乖乖,上班第一天遇到课题t被夺,上班第二天遇到不明人物大闹现场。
“请你们几位……”
“骗子公司!骗子讲师!”
“你们不要……”
“骗子公司!骗子讲师!”
这憋得我心里火大,我很想对着话筒大吼一声,或者骂点什么,但是理智告诉我这样不行。
灵光一闪一闪亮晶晶。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我对着话筒。
“喂~喂!”
先是第三声喂,我故意把声调拉的长长的,然后是第四声喂。
嗯,这种没有实质性内容的喊叫,他们不“顶嘴”,我还以为他们像装了感应器的捣蛋鬼呢,只要我发声,就触发他们捣蛋。
他们看着我,我估计他们就等着我说话,只要我一说话,他们铁定喊口号。
喂了两声之后,我出其不意的唱起了beyond的《海阔天空》,我那蹩脚的粤语在音箱里,还别说,除了不标准,还真有那么点韵味。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嘈杂的现场一下安静了,谁会想到这个讲师居然这么孩子气呢。
这时,市场部小哥带着一个中年保安推开前门,保安气喘吁吁的说:“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说话的时候就感觉快要断气了。
我估计他们两个是爬楼梯上来的。
我站在台上想,为什么好人老喜欢问坏人这些弱智问题?
这七八个人理都没理保安,他们看着我,不光他们看着我,参加培训的也看着我。
难得安静。
“各位,我能说几句话吗?”
这一次他们没骂我是骗子。
但是,他们中不知道谁先喊:“不能!”
其他几个人的“感应器”被触发了,一起喊:“不能!不能!”
要不是台词是不能,我还以为他们在给我喊加油呢。
比人多是吗?
我对着话筒大声喊:“同学们,我能不能说话!”
“能。”
“能。”
“不能!”
说不能的是他们。
说能的声音不大,而且稀稀拉拉。
“到底能不能?”
“能,能。”
声音不够大,也不够整齐。
“到底——能不能?”
“能——”
洪亮,整齐划一。
“我们今天的主题是什么?是如何有效管理员工,那这几个人是谁!”
那几个人里有人回答,回答的声音很大。
“我们是谁不要你管,骗子公司,骗子讲师!”
我对着话筒喊:“他们是谁?他们就是团队里不听话的员工!不听话的员工我们怎么管?”
学员回答:“怎么管?”
一百多号人的声音,是七八个人比得过的吗?
我高喊:“这种影响团队良性发展的坏员工,就应该淘汰掉,就应该赶出去。”
学员一起回答:“赶出去!!!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