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派,丹阳山上,几名值守弟子看着天中滚滚而来,几将天日遮蔽的愁云惨雾,不禁脸色苍白,眼中俱是透出惊惧之色,良久之后,其中一人才算反应过来,声嘶力竭道:“快,快去禀报掌门,魔宗修士来犯我北辰。”
一名执事长老先是赶至,看四周乱成一片,情形很是不对,立刻怒喝道:“慌什么!有山门大阵在,彼辈到不了山中来,给我小心把脚下阵位守好了。”
在场弟子闻听此言,转念一想,觉得却是此理,这才稍觉心安。
过了不到百息功夫,一道自遁光左江庐中飞起,直往此处飞来。
有眼尖的弟子呼道:“严长老来了。”
那遁光来势不快,稳稳到了山前,这才往缓落而下,大长老严正亭自里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周围众弟子,笑道:“不必聚在此处,都散了吧。”
诸弟子见他神态轻松,似乎未将眼前景象放在心上,也是不由受其感染,各自回了值守之位,原本慌乱局面很快复归安稳。
严长老看着天中缓缓旋动的魔云,心中却远不及表面上所显现出来那般轻松。
此等情形出现,说明至少对方来了六名元婴长老,方能弄出这般声势来。
早在奉溟沧派之命修筑法坛时,他便料到魔宗迟早会忍不住动手的,只是未曾想到头一个找上的是他北辰派,且一次就来了这许多人,就是前番围攻临清观,也没有如此大的阵仗。
这时不远处水潭之中一声响动,便见水花飞溅,自里飞出遁光道道,约有百多名弟子自水中现身,只是看去个个惊魂未定,其中为首之人,正是严长老之孙严振华,他见自家祖父在此,立刻上来行礼,道:“阿翁。”
严长老看了他一眼,叹道:“少了几人?”
严振华庆幸道:“都是顺利撤回来了,未曾损得一个。”
这些弟子乃是出外修筑法坛之人,道行多是不高,方才魔宗修士大张汹汹而来,罡风阴雷啸震天穹,都是震恐不已,本以为自家性命难保,可是不想未曾有人来理会他们,得以成功逃了回来。
严长老听了此言,神色不见轻松,反是变得凝重。
他暗忖道:“看对方模样,不像是来虚张声势的,任由外间弟子回来,这极可能是想把我北辰一网打尽,所以才不急着出手。”
虽然他此前已是有所防备,可此刻想了想,还觉有些不放心,便低声道:“把我左江庐中禁制起了,只是莫叫门中弟子察觉,免得动摇人心。”
严振华身躯一颤,道:“阿翁是说……”
严长老也不解释,只连连挥手道:“快些去,莫要多问,还有,顺道把你大母唤了过来。”
严振华躬身一礼,脚步匆忙去了。
严长老眼一瞥,见留下这百多名弟子都是茫然无措,不觉暗自皱眉,这班弟子方才受了惊吓,许还可能被魔宗秘法侵入心神,这却不能放任其散开了,否则门内必生大乱,便道:“你等不必惊慌,我北辰派山门大阵,乃是老祖师传自昔日玄门大派清栖观,只这几名魔修还奈何不得。”
他这话并非虚眼,北辰山门大阵虽非洞天真人布置,可毕竟是一门根本之所在,自开派以来,历代掌门都不曾轻忽,数百上千年维系下来,只要来得不是洞天真人,也足以拒敌于外了。
这些弟子得他安抚,虽是惧意未去,可也是慢慢定下心来,不再方才那么惊慌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白衣女修远远飞至,落至山头上,弟子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严长老回首一看,道:“夫人来了。”
卢媚娘抬首看着天中,道:“老爷,来者不善,妾身以为,当立刻发书前往溟沧派求援。”
她见严长老只在那里深思,却不出言,便又道:“此刻非是顾虑脸面的时候,
严长老摇头道:“涉及宗门生死,为夫怎会看重这点脸面,只是方才在想,魔宗岂会不知我北辰派与张真人的交情?他们此来,若是只为我北辰,那还好说,可会否就是要引得我等发书求援呢?”
卢媚娘轻声言道:“老爷所思不无道理,只是这等时候,轮不到我等去想这些,该求则求,具体该如何行事,张真人自会决断。”
严长老不由拍了拍额头,道:“确实是为夫多虑了。”
卢媚娘嫣然一笑,道:“其实老爷若想知晓此班人目的为何,妾身倒是有一策。”
严长老把手一抬,道:“还要请教夫人。”
卢媚娘一手捏住袖角,一手起纤指向上一点,道:“老爷取一封飞书,什么都不必写,也不必加以掩饰,就如此发了出去,此辈若是冲我北辰来的,必会设法拦阻那,不叫消息走漏,若是只为引张真人而来,那便会视而不见。”
严长老一想,此法听着很是浅陋,但他自己若是魔宗,仓促之间恐亦会上当,当即取了一封书信出来,看准方位,起手一甩,便朝山外发了出去。
那书信方去天中,却见一道迅疾无伦的乌光出来,闪了几闪,便将之拦了下来。
严长老一看,却是心下微沉,转首对卢媚娘言道:“果是冲我等来的。”
天穹魔云之上,李岫在看了一眼出手截拿飞书之人,失笑道:“刘师弟,你却是中了算计了。”
那名刘姓长老可方才也是下意识出手,未曾思虑太多,只是飞书一拿入手,却也是反应过来了,要是对方真要发书求援,岂会故意往自己此处来?分明是试探之举,当下也是十分懊恼,连声道:“大意了,大意了。”
李岫却心下暗嘲,就是被对面知晓了己方目的又如何?只要有一个时辰,就足可平灭此处了。
他自袖内取了一只青釉宝壶出来,往天中一祭,把手一点,自壶嘴里倒出一团团粘稠血浆,落下云头后,就化作一条条独角大蝾,扭动身躯,飞快往护山大阵撞去。
此物由阴冥血煞之气凝聚而成,每遇法宝禁制之流阻挡,便就会将灵机污秽,直至消磨蚀去。
只是这宝物厉害非常,非他一人所能驾驭,只坚持了片刻,便觉乏力,便对左右道:“诸位,请助我一臂之力。”
另五名长老听他招呼,忙各起法力,一同助他催动此壶。
刹那间,那血煞之气比方才浓郁了数倍不止,天地间好如血染,尽成一片赤色,一头头凶拧大蝾前赴后继,乱啸乱叫,不停对着禁制一处猛烈冲撞,轰轰有声,整座山峦也是震颤不止。
在煞气侵蚀之下,大阵灵机在被层层蚀去,尤其遭受轰击之处,渐渐塌陷,虽是门内弟子催动阵气竭力修补,奈何对面攻势实在太过猛烈,根本不及弥合。
不过一刻之后,忽闻一声大响,李岫觉得前方压力一轻,凝神看去,见那大阵一角灵光黯淡,能隐约见得山中景象,显已是被打穿,不由精神大振,便道:“诸位,快随我杀入山中!”
说话之时,他便当先纵起一道血光,冲了下去,身后五名魔宗长老见状,也是毫不迟疑,随他一齐往里冲入大阵。
这一回说是破阵,可实质并非如此,只是暂且凿开一条去路,过不多久,那阵门便会合拢。
可只要到了门内,坏那阵枢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且以他们六人之力,足以将北辰上下屠尽了。
李岫一到里间,把遁光按住,抬眼一瞧,见严长老与卢媚娘二人并肩立在百丈远处,他冷笑一声,把大袖甩了甩,嘲弄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待身后五名同门逐一入内,他正要上前动手,却陡地眼皮一跳,猛然扭头往旁侧一处水潭看去,就见其中水浪旋动,而后一道玉泉喷涌而起,到了十丈高下,自里出来两名身躯魁梧的锦袍老者,手中各是持有一把神兵。
渑长老看了一眼场中,对着严长老一拱手,道:“严长老,我二人可曾来迟?”
严长老呵呵一笑,道:“不迟,来得正是时候!”
余渊部被降伏之后,其中十六名族老被张衍抽调南下,分散在各处江河湖海之中,此举一来是为削弱余渊部实力,二来各派若遭魔宗围攻,此辈便负责往援。
故而北辰派一遇袭,其便立刻赶至。
李岫只是初时还以为来人是溟沧修士,露出了一副戒备模样,可见来人不过是两名妖修,却是不屑一笑。
区区两头鲤妖,他还不放在眼中,不说己方人数占多,就是单独放对,对方也无有取胜之可能,不过多费一些手脚罢了,当即把手一挥,大喝道:“动手!”
这六名血魄宗长老同时把法诀捏动,背后齐齐升起一面幡旗,霎时之间,无以计数的血魄自里飞出,呼啸而来,顿将整座丹阳山笼入了一片血海之中!
与此同时,丹阳山五百里外,封清平一袭白衣,站于一头毛羽鲜艳的火鹤之上,目光正盯着昭幽天池方向,只要张衍一露面,他便会立刻上去前拦阻。
对于此次攻打北辰派,他自认十拿九稳,心下忖道:“幸好这张衍非是洞天真人门下,修道不过近三百载,根底尚浅,门下可供驱用的人手极少,数来数去,也不过那么几人,如今几是在靠他自身一人之力支撑大局,若是换了霍轩、杜德此辈来,背后有四姓鼎力支持,那可无有这么好应付了。”
正转念时,忽见天边有一道撕云裂气的剑光,光华耀耀,直往此处而来。
“来了!”
封清平神情一振,喝了一声,驾动脚下火鹤,化一道如虹赤芒,主动朝前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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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