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厅内正好有人喊道:“朱师兄到了!”
众人一起进了大厅,少年心想,完了,没想到刚刚说的众人暂时让他多活一刻,这个姓朱的催命鬼就来了。
且不说这个少年,只见一个带着草帽,身披披风,左手按剑的人大步进了内宅厅堂。那个姓于的跟姓王的同时行礼,这个“朱师兄”也是还礼,此时这位人称“朱师兄”的人看到了那个女子莲儿,急忙说道:
“师妹,怎么了?见了师兄我怎么闷闷不乐啊?”
莲儿也不跟师兄行礼,只是说道:“有小子今天鬼鬼祟祟的,在我们的门口来回晃悠,我跟几个师兄就把他捉了进来,问他话他总是装聋作哑,不知所云,还说是你的亲戚,还要跟我们打赌,如果我们输了就……真是气死我了!”
众人听莲儿说了一半的话,反而笑了起来,那姓朱的纳闷道:“徐家楼那边派过奸细来了吗?他们怎么知道这儿的?”
那个姓于的说道:“师兄,我跟王师兄也审问过,但是此人好像一无所知,我们本来要给他吃点苦头,让他招了,可是他却忽然说是你的亲戚,我跟王师兄也不敢造次,生怕误伤了自己人,只好先将他捆在那里了,只等您来了过去一看就水落石出了。”
那姓朱的笑道:“哦,有这样的事?我朱红灯自幼父母双亡,独自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官府也追了这么多年,没想到还有人跟我攀亲戚,好吧,去看看!”说着他领着众人一同大步走向后院。
一时间,一下子火把灯笼齐明,照的整个院子如白昼一般,朱红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莲儿,还有姓王和行于的大汉,还有一个和尚,就是刚才给莲儿看病的心诚和尚和一干众人。朱红灯慢步走向捆在树上的这个少年。
此时少年不禁胆战心惊,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让朱红灯看自己,心里觉得自己的把戏能晚一刻被戳穿就晚一刻被戳穿,心想,看来此时此刻,自己是回天无力了,被这帮人杀了,还不知道尸在哪,死了也无处投胎。
朱红灯走进了,看着这个少年,说道:“小子,听说你是我亲戚,抬起头来让我认认吧。”
少年没有抬头,可能是觉得自己理亏,羞愧地不敢抬头,也可能觉得多挨一刻是一刻,总之,少年仿佛没有听到朱红灯的话,依旧低着头,凌乱的辫子从右颈处垂下。
莲儿却十分得意地说道:“小子,你不是说朱师兄是你的远方亲戚吗?现在怎么不敢相认了,要是你输了,待会可得让姑奶奶送你上路了!”
朱红灯一摆手,觉得随便杀人未免太过草率,万一不是奸细,岂不成了草菅人命了吗?所以自己亲自用手把少年的头抬了起来,打量了一番,忽然说道:
“志鸿,是你吗?志鸿!”
少年忽然听到朱红灯喊自己的名字,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也是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朱红灯,猛地一下认了出来,原来正是自己表叔!
这一变故突如其来,周围的人都是一惊,莲儿更是无言以对,一甩手竟然跑回屋子里去了。朱红灯不明缘由,也不知道为什么师妹有如此的反应,但是也来不及过问,急忙少年道:“舅舅他怎么样了?表哥表嫂还好吗?”
少年顿时哭了起来,扑在表叔朱红灯的怀中,半晌没有作答,最后起身抽噎地说道:
“我爷爷在你走后几个月之后就死了,家里也闹了饥荒,父亲就带着全家往长山县的亲戚家投奔,父亲路上也害风寒死了,终于到在zp县境内遇见这亲戚。但是亲戚家也接济不过来我们这一大家子,母亲就遣散所有的家丁丫鬟,然后让我们男丁也出来自谋生路,我这才重新操起家里祖传的行当跑江湖求口饭吃。我本打算到ss县去找表叔您,没想到在这里不期而遇,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说着少年又嚎啕大哭起来,朱红灯把这孩子搂在怀里,安慰了许久,少年总算又止住哭声。
原来这少年叫秦志鸿,自己的爷爷就是这朱红灯的舅舅。这朱红灯原名叫朱逢明,又叫朱占鳌,号天龙,父母早亡,自己早年曾拜师梅花派掌门人姜翼贤门下学艺,学得一身好功夫,曾因得罪权贵被官府缉拿,但是自己身手了得,官府始终抓不到他。
后来跟着舅舅学医营生,去年夏天,自己家ss县大水,又到舅舅家投奔,此时秦志鸿已经十四岁,对朱逢明的功夫佩服之至,天天跟在朱逢明身后。但是听说家乡大水过后,朱逢明也就告辞返回家乡,没想到自己回来途中,遇到很多洋人恶霸,接传教之名,鱼肉乡里,欺压百姓,于是便召集众师兄弟,将从前的好友也找来,开坛设场,习武纳众,准备打击洋人,抵抗洋教。
其中这姓于虬髯大汉叫于清水,姓王的大汉叫王立言,二人并不是朱红灯的师兄弟,只不过几个人的师从门派过往甚密,而今又一起反洋教除恶霸,所以,彼此也就师兄弟称呼,朱逢明现已经四十有九,最长,故而为师兄,且在山东一带远播侠名,于是成为众人的头领。
至于莲儿,确是朱逢明同门师妹无疑,只不过师傅收录这个师妹时已经年迈,梅花们的功夫多有师兄朱逢明以及其他几个师兄传授,没几年师傅也就驾鹤西去,自己也就成了师妹莲儿的亲人。
而众位好汉聚集的这个大院正是心诚和尚的出家前的一处院落,如今自己也愿意一起与朱红灯等人抗击洋教,故而大家商议在今天一起聚会于心诚和尚的宅子,然后一起合计,下一步如何拔掉徐家楼等地的教堂和铲除与洋教沆瀣一气的恶霸势力。
但是此时经过近半个世纪的渗透,中国内6很多中国人已经有不少信奉洋教,包括之前的太平天国运动,也是拿着洋教的幌子,洪秀全自称上帝的儿子,耶稣的弟弟降世来笼络人心的。
所以面对洋教无孔不入的耳目,朱红灯和其他几个组织者也担心会走路风声,而恰巧今天白天时候,秦志鸿行于此,向路边的教堂里面的神父打听ss县怎么走,而路边的莲儿正好看见,知道师兄朱红灯正好是从那个方向过来,于是心中起疑。正好此时,秦志鸿又现了莲儿注意到了她,所以莲儿急忙躲入街巷之中,但是没想到秦志鸿竟然找了过来,在心诚和尚的宅子门前晃来晃去。终于等到黄昏时分,天色昏暗,莲儿才决定跟几个武夫一起过来收拾这个奸细,这才把秦志鸿押解到宅子后院之内,绑在大树上。
之后莲儿告诉于清水和王立言关于秦志鸿如打听朱红灯的行进路线,如何在宅子附近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行径,这才引起众人的怀疑。
本来通过这些行径,王立言于清水觉得基本上可以认定就是个奸细,准备要杀了这小子永绝后患,但是忽然秦志鸿称自己是朱红灯的亲戚,这又让人犹豫起来,心想,固然徐家楼那边会派人大厅朱红灯的下落,可是要真是朱红灯的亲戚,也是会这么做的,而且对朱红灯的情况比徐家楼还会清楚,如过真是他的亲戚,不就杀错了好人了吗?
想到这里这才打算等朱红灯来再做定夺,可是莲儿却看出秦志鸿是在撒谎,这才逼着秦志鸿说出打赌的损招。可以说,秦志鸿根本就是歪打正着,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朱师兄就是自己表叔朱逢明,哪怕你告诉他朱红灯,他也不敢想就一定是自己的表叔,虽然自己见过表叔功夫了得,为人正直。
本明和尚赶紧安排仆人来将腿已经麻得站不住的秦志鸿扶到一件上房里去,好生伺候,不可怠慢。朱红灯恢复了下情绪,又携众人一起入正厅商量此次打击徐家楼的具体安排与细节。但是说了半天,却不见师妹莲儿,急忙问众人道:
“莲儿怎么没来?这么重要的行动她怎么不来参加?”
众人都是相视一笑,朱红灯看出其中有猫腻,说道:“怎么回事?于师弟,你说,莲儿到底怎么了?”
于清水笑了笑,反而问朱红灯说道:“朱师兄,你是事先让这位秦公子来找你来了吗?”
朱红灯说道:“哪有的事,我跟他半年多前有过一段相处,后来就辞别他家而去,这次他找我,我根本不知情。”
于清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把自己的大号让江湖中人得知?”
朱红灯坦诚地说道:“看你说的,我朱逢明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何不可对人言?”
本明和尚心思灵敏,急忙说道:“于师兄的意思当然是问,朱师兄您这“朱红灯”的大名,秦公子是否半年之前,是否就得知了?”
朱红灯连忙摆手,说道:“这个不可能,当时我们还没在一起,我也没有打算要跟大家一起抗击洋教,朱红灯这个名字是我新近才使用的,就是为了对抗洋教而起的,半年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志鸿这孩子怎么会知道?”
于清水笑了,本明和尚也抚着胡须笑了,王立言有点纳闷了,说道:“你们讨论这名字有什么意思?”
于清水笑道:“这点很关键,看来秦公子根本不知道朱师兄就是他的表叔,方才跟我们说的那些话都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
王立言立刻问道:“这么说这小子是走了狗屎运,是歪打正着地找对了朱师兄这个表叔的?”
于清水点头说道:“不错,也亏了秦公子有胆有识,敢于这么说,要不我们不早将他杀了?”
王立言点了点头,想起来倒有些后怕,不禁说道:“得亏他这么说,我们要是把秦公子杀了,就是在朱师兄面前自刎也是百死莫赎啊!”
朱红灯一摆手,说道:“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我是问莲儿为什么不来,你们问我名字的事情干什么?这有关系吗?”
于清水只顾着跟王立言说话,倒忘了这件事情,于是笑着说道:“朱师兄有所不知,刚才秦公子为了活命,还跟我们打赌呢!……”
此时本明和尚插嘴道:“我倒是觉得,这个秦公子倒是跟我们的莲儿姑娘有缘啊!”
朱红灯正纳闷着呢,于清水就把刚才秦志鸿与于王二人还有莲儿之间的打赌之事说了一遍,朱红灯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莲儿进的厅来,坐下说道:
“师兄,我可不跟你那个侄子成亲,而且,我还是他的长辈呢!……”朱红灯和众人都是大笑,朱红灯说道:“你们的事情我可管不了,不过江湖上的事情不过一个信义二字,哈哈,但是儿女情长,师兄我就做不得主了……”说着又笑了起来。
闲叙过后,众人又一起合计了如何对付徐家楼教堂的事,大家一致定在六月份动手,只不过在这之前要做好侦查,因为教堂与当地的地主恶霸已经结成同党,他们的庄上和教堂也有许多私人的武装守护,一旦打草惊蛇,反而不容易对付,需要派个人混进去侦查各个路口,各个地方守备兵力的多少,什么时候换班,有无机关,最后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徐家楼以及附近的河东龟对教堂。
“那么选谁去刺探好呢?”王立言问道。
朱红灯说道:“我去吧,我会行医,可以以此为掩护,前去打听……”
“不可!”本明和尚立刻反驳道:“朱师兄虽然你可以以行医为掩护,但是官府有你的画像,你的模样相信早已被人熟识,况且,这里总领大家统筹全局非你莫属,刺探情报之事,还得另请高明。”
于清水眼睛一亮,对本明和尚和朱红灯说道:“从今晚秦公子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他有勇有谋,处事不乱,况且名不见经传,正是此次刺探任务的最佳人选!”
本明和尚笑了笑道:“于兄推荐的此人正合我意,只是不知道朱师兄能不能说通他帮助我们。”
朱红灯思忖了半晌,说道:“以我之前对志鸿的观察,觉得他脑子活泛,倒是块干这个的料,只是他是我表哥的独苗,舅舅唯一的孙子,我害怕有什么闪失,对不起秦家人;而且,他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啊。”
于清水笑着低声在朱红灯耳旁道:“朱师兄大可放心,如果秦公子不愿去的话,咱们再想办法,就算您说不动他,莲儿姑娘肯定能说动他的。”
朱红灯点头赞同,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