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林不对劲,小心。”
眼前应该是最后一道桥梁了。仅容双人并肩通过的窄桥正好扼锁住向外的要道,尽头矗立着钢铁铸造的大门。门开着,一旁的守卫亭空荡荡的,不知值班人员在变故发生后去了哪里。
我是觉得现在不是讨论感情问题的时候,而治君大概更希望把这事当成仅限一天的“愚人节惊喜”,过了夜就别再提起——为了防止我真的冲他要个回复或者强调一遍心意,只要我一张嘴他就滔滔不绝转移话题,直到今早出发,我们才总算能正常交流。
“这是……”停下转动的眼球死死盯着那管裂痕密布、只需轻轻一握就会彻底碎掉的药剂,瞳中闪过一丝畏惧,怪人僵住了。
治君一点停顿都没有,径直撞向那怪人,瞬间被它锁住肩膀提了起来。怪人嘶哑大笑,抡起他就要往地上砸,却蓦地顿住。
“看来的确离通讯塔不远了。”我对治君说。
沉默地掏出水壶递给他,我没有贴太近,见他喝了水逐渐停止咳喘才开口:“……下次别选这么危险的方法了,我明明可以帮忙的。”
合成音冰冷肃杀,紧接而来的就是身后一节节崩毁的桥面——
治君握着注射器的手稳如磐石,任由怪人胳膊溢出的黑血浸染十指。双方对视,陷入无声拉锯战。
我只好闭嘴跟上,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郁。
现在回想起来,这一路治君做出了不少极限操作,简直是游走在钢丝上……有些时候是逼不得已,还有些时候,即使存在更安全的选择,他也宁肯豪赌一把,完全不重视自己的生命。
“看来我们之前打过交道啊,守卫先生。”双脚悬空的治君俯视着它,完全不像受制于人的那方,嘴角挑起讽刺的弧度,“只要沾上这药剂,你的意识立刻就会陷入混乱,要么自己发狂跳下悬崖,要么动弹不得死在机关下——如果你肯乖乖让路,我也不会自找麻烦面对可能暴走的怪物……两条路,你选哪条?”
他还在咳嗽。
四周人工修葺的痕迹越来越少,虽然休息了一夜,但仍然有些精神不济的我走上去十分费劲。吐出一口白雾,我看着治君笔直向前攀登的背影,叹着气微笑起来。
回神的我奇怪地打量了几遍竟然能在极地范围内生长得如此茁壮茂密的树林,视线转到治君身上。
我和治君不得不连退几米让开势头,虽然没被怪人击中,但触发了系统警告。
慑于这样的神态,怪人逐渐动摇,焦躁地瞥了眼逼近的坍毁机关,几秒后,狂吼一声,扔下治君飞快跳走了。
我不敢靠太近,只能勉强看到治君的侧脸,他微垂着眸,眼神冰冷,带着赌徒一无所有、孤注一掷时的淡漠劲,教人毛骨悚然。
治君不置可否,轻描淡写地说:“我靠近之前观察过了,那家伙还保留着可以利用的人性。”
依稀看得出人形的变异怪物全身皮肤都脱落了,血肉虬结膨胀,裸露在空气里,不断渗出污黑液体。它多处关节和骨骼扭曲,歪斜佝偻地站在我们面前,还保留着人类模样的半边脸狞笑起来,咆哮到:“你们、这两只捣乱的杂种!我要撕碎你们!”
我心中一沉,见对面的出口大门也开始缓缓封闭,思维飞速转动,压低声音急促道:“我换剑士出来,只要能配合好,调开一个空档冲过去就足够了……治君!”
呼吸急促地走了一段,我停在雪坡上看着那座桥彻底坠入深渊,抿唇转身面向治君。
他正盯着树林前的路标仔细审视,我凑过去,一眼就看见上面标示的【通讯塔】字样,不由得惊喜交加。
我默默撇嘴,越过最后一个陡坡,爬上一片平缓地带,在治君身边站定。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自然而然接过话头。
之前他都赌赢了,可之后呢?
盛满银色药剂的注射器正紧紧贴着它胳膊。
我忧心忡忡,满脑子想着必须把他这种危险思维纠正过来,不知不觉抵达了一片枯树林。
治君还是不太敢接我的话,点点头加快脚步,没走几步却忽然停下,微微侧身挡住我。我疑惑驻足,下一瞬,捕捉到三两步跳上桥面堵死去路的怪异身影。
立刻抬眸查看前方大门的我见它依旧纹丝不动地大开着,不由松了口气。
治君回头看了看我,照例当先走上桥。我落后他一步,握紧重新分配武器时拿到的霰弹枪。
砸上桥面的治君闷闷咳了几声,摆手止住冲过来试图扶他的我,自己爬了起来。机关已经近在咫尺,没空多说,我们一前一后狂奔向出口,终于在最后一刻闪身钻出即将合拢的大门。
系统提示音断断续续响起:【基地、研究院均已陷落,请存活的管理人员迅速前往通讯塔上报总部。单行道限制开启,逆行将启动桥梁自毁程序。】
“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了!”我欢呼雀跃。
突出的眼球疯狂转动着,它四肢着地冲我们撞了过来!
“走吧,很快就要到了。”
【请立即前往通讯塔上报总部!请立即前往通讯塔上报总部!桥梁自毁程序启动!】
这附近的地形破碎险峻,沟壑纵横,动辄就要搭索建桥,简直是个吞噬人力物力的无底洞,实在难以想象安布雷拉到底花了多大功夫来打通道路。
下了整夜的雪已经停了,天幕似乎微微亮起一点,让心情也跟着轻松几分。我踏着治君的脚印跟在他身后,像个刚学步的幼儿,摇摇晃晃,总不如他那样稳当。
……倒也不必这么害怕,“读心术”不是“催眠术”,我又没办法逼他喜欢我。
靴子踩进厚厚的积雪里,“嘎吱”作响。
治君微微眯起双眸,看向占地颇广的枯树林,解下背上的榴弹枪,给我泼了盆冷水。
剩下的半句“没必要跟它硬碰硬”刚到舌尖,挡在身前的人已经奔了出去,我大惊失色,反射性伸手抓了一把,只攥住虚无,不禁脱口叫到。
昨晚扎营后,我们谁都没有提到那句突如其来的告白。
走到一半,被抛在身后的桥头毫无征兆地升起了一堵屏障,将返回的路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