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人身姿俊逸。
整条街的姑娘都在看他,还有大胆的朝他扔香囊,大喊,“季参谋!”
李德壮策马跑到刘壮实的面前,手一扬,一包油纸直接丢进了刘壮实的怀里。刘壮实还来不及开口让他快跑,李德壮就道:“偷着吃,别又叫人瞧见了。”
李钰转向李德壮,拱手。
“李公子。”
李德壮这才注意到这里有这么一个人。待看清李钰的脸后,李德壮的表情微变,从马背上跳下来,紧张得四下看了看。
“你一个人来的?”
“是,国事繁忙,陛下走不开。”
李德壮微怔,恍然想起那个人已经登基做了皇帝。
现在是个人看到他都要跪下了。
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地方来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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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壮瞄了一眼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将手中的缰绳丢给了门口的护卫,对李钰道:“你跟我进来吧。”
李钰点头,跟在李德壮的身后。
刘壮实抱着李德壮给他买回来的烧鹅,跟着走了两步,欲言又止。
走进将军府,但凡看到李德壮的,无论是下人还是士兵,都笑着招呼了一声“季参谋”。李德壮笑着回应,和当初在王府时候的样子大不相同。
李钰记得,李公子性格开朗,是爱笑的。浅浅的,满足的,温柔的,各种各样的笑意都在他的脸上绽放过。但每一种,都不如现在耀眼,有光芒。
李德壮领着李钰进了自己的院子。
他院子里没有旁人。
李德壮停下脚步,回过头,在李钰开口之前道:“我现在叫季恩旭。”
李钰微怔。
但也懂,这是隐姓埋名生存在了这雁门关。
他从怀中掏出穆简给的信。
“臣此番前来,是替陛下问一句话。”
李德壮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陛下问,季参谋对陛下说的喜欢,是不是一句都不作数了。”
李德壮看了李钰片刻,觉得有些好笑。
“李钰,你一直陪在陛下身边。我对他说的喜欢,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权宜之计,你心里清楚。何必千里迢迢来跑这一趟呢?”
李钰结舌。
他清楚。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着穆简把干干净净的李公子,拉进了泥潭,与他痴缠,与他相拥。即便是痛,穆简也不曾放手。
他来,不过是替那不死心的,抱着一丝侥幸的人问一问。
答案,谁都清楚。
李德壮面色平静,静得就像他身后的玄冰雪山,没有一丝温度。好像李钰的出现,他带来的消息,他身后的那个人,于李德壮而言,只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无法让他有一星半点的触动。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便是不作数。”
李德壮笑着反问:“我怎么会喜欢他?”
李钰低头不言。
信件在手中攥紧。
“春猎陛下为你受伤,高烧了好几日,昏昏沉沉的时候,念的都是你的名字。烧得神志不清了也要找你。都从床下滚下来了,也还是要找你。”
他抬头,看向李德壮,“他满屋子挂的都是你的画像。将你的画像绘到布匹上,请绣娘绣了,做成枕头,日日抱着。同它说话。”
那般痴缠,就是旁人看了也动容。
李德壮抿唇。
心情复杂,一时泛上来酸涩,一时又觉得无语。
穆简这个人……
真的是病得不轻。
“陛下知道你没了后,整日整日的睡不好觉。唯有抱着那个枕头才能安眠片刻。陛下是真的将你放在心上的。”
李钰将信递出去,“殿下说了,若是季参谋你说不作数,便让我把这第二封信交给你。”
薄薄的一封信件,就在眼前,却恍惚有千斤重般。
李德壮接过来,却没有打开,直接撕了。
李钰瞪大了眼睛。
“季参谋!你这是……”
李钰僵住了。
只看着那被撕碎的信。
此时正好又一阵风吹过来,将李德壮手上的信的碎片,吹散。吹得纷纷扬扬的,像下雪似的,扬了一地。
李钰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地上。
落于脚边的碎片上,是穆简的字迹。
——李侍卫,我错了。
另一片上写着。
——回来好不好?
可李德壮看都不看一眼,声音平淡。
“他只说让你给,又没说一定叫我看。”
李钰有些急了。
“你哪怕只是看一眼……陛下如今是帝王,你哪怕是为了自己……”
李德壮截断他的话。
声音很平静,“你只带一句话给他,你问他有没有忘记,我与他是如何开始的?”
李钰结舌。
李德壮没什么和他好说的,沉默不言得从李钰的身旁走过。
他走得那样干脆利落,仿佛真的斩断了与过往的一切。
刘壮实躲在柱子后面,偷听。等李钰走了方才上前,在地上捡起了一片纸。上面写着
——我很思念你。
落款。
穆简。
刘壮实恍然想起,如今坐在龙椅宝座上的人,便是这个名字。李德壮腹部伤势感染,高烧之时,抓着他的手,喊得也是这个名字……
一日后的深夜。
一只信鸽飞进了皇城,穿过层层宫墙,落在了御书房外的空地上。
立马有内侍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信鸽脚下的信件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呈到了皇帝的面前。
他们这位刚登基的皇帝,六日前便开始枯坐在御书房里,仿佛是在等候着什么人的到来。
如今这一封千里迢迢飞来的信件,呈在案头,才终于让这位年轻的帝王的眼眸中,有了星星点点的色彩。
信件缓缓展开。
上头写了李侍卫如今化名了季恩旭,在将军府做了参谋。绘制了各种各样的兵器,还发明了温室,让雁门关在春末便能享用到夏季的蔬菜水果。
穆简能从字里行间,看到明媚耀眼的李德壮。
眼角笑意一点点堆积起来。
可当这位少年帝王看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只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眼眸中好不容易聚集的笑意,消散的一干二净。
——李公子将信件撕了,托我问陛下。可还记得与他是如何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