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谢谢(1 / 1)

[欧巴]

魏准屏住呼吸,

手心因为过度紧张渗出微汗,脖颈后也渗出汗,淌上前两天刚做的纹身上,

刺痛。

“他现在的状态是挺危险,你送他来的时候,人倒是清醒,但我跟他对话的感觉……他精神绷得太紧了,被人骂一句可能都会想不开的状态。”

昨晚,在把赵宇峰和李青叫进办公室后,林封这么跟他说。

眼前人并没有动作,

为了显现一切不是那么虚假,在场的几位专业演员开始调动气氛,热络跟导演和制片人交流起来。

赵宇峰笑着催促:“小洲发什么呆呢?太高兴给乐傻了?”

魏准伸手去触玻璃杯沿,觉出水凉了。

他有些生硬的愣几秒,反应过来后从旁边拿来自己的杯子,重新倒一杯热水。

许净洲这次接过热水,抬眼看他。

魏准收回手,

他错开目光,没能做到和这个人对视。

“韩总的生意快上市了,加上这个,你们俩就是四喜临门,不如现场再求个婚?就是五喜临门了!”旁边有人怂恿。

魏准帮身边人夹好菜,说:“求婚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事。”

许净洲爱吃土豆、鱼丸,尤其爱吃花生。

他这边夹,许净洲那边闷声不吭埋头吃,像是适应了这种环境。

后来这群人又聊什么,许净洲没认真听。

他正在吃的时候,听到身边男人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小洲,你不是一直想住个江边房?再养只萨摩耶的布偶?”

许净洲偏头看他。

“正好哥哥最近生意不错,我帮你置办好了,你想搬过去吗?”男人眼底有光,“如果你想,我这两天请假,专门帮你搬家。”

许净洲笑了笑,“好。”他也从盘子里夹了块豆腐过去,眨眼,“你吃。”

魏准揉他的头,没说话。

许净洲酒量不好,一直在喝水。

后来有人敬酒给他,一概都被男人挡回去,护他像是护小孩似的,连鱼肉里的刺都恨不得帮他挑拣干净,再送到他盘子里。

许净洲吃了很多,抽纸巾的时候瞥见身边人拿起手机,

“小洲,你先吃,我去接个电话。”他话音一顿,似乎想到什么,再开口时带着哄人的腔调:“哥哥最近工作忙,如果是去处理工作,可能暂时回不来,也就没办法送你回去。那今晚就先让经纪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许净洲咬着筷子,清透眼底望见了底,

“好,”他说:“你去忙。”

·

关上酒店门的一瞬间,

魏准抖着手从兜里拿出口香糖塞嘴里,蹙眉嚼了半晌,又忍不住恶心跑去卫生间。

他接了电话,开免提:“谁?”

“魏准?你人在哪,我有急事找你!”宋淋的嗓音从电话那边冒出,吃惊到连嗓音都飙高几个度,“你他妈真是疯了!”

魏准说:“我在餐厅。”

“这不是屁话你助理告诉我了,我问你在餐厅哪?”宋淋说:“听着声音你是在卫生间?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魏准说:“你来可以,别露馅。”

“您韩总机关算尽还怕我一小小富二代露馅??”宋淋拿着手机转过弯,一眼撞见脸色苍白的男人,到嘴边的狠话瞬间说不出口。

他挂断电话,沉默几秒。

魏准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至于?”宋淋不解问:“改名换姓,删了那么多老朋友老同学,连公司法人的名字都换了,”他喉咙堵住,像是要替这个人哽咽,

“你真要替那个韩昼活一辈子?”

“矫情,”魏准冷言冷语,“名字换就换了,多大点事。”

“卧槽,”宋淋直接被气笑,摇着头给他比大拇指,“那祝韩总和许净洲百年好合,说不定以后还能发展出一个庞大的韩氏企业。”

“少给我阴阳怪气,”魏准瞥他,“这些你电话里说就行了,找我干什么?”

期间门口偶然会过几个人,

魏准总担心什么时候许净洲会出来找他,时不时往外面分神,后来索性拽着宋淋进了安全通道,摸黑和他讲话。

宋淋嗤笑,“你有那么大本事,我可没有。我那老爹跟你爸多少年交情?你爸被你气得住院,可不要我帮忙把你这个改名换姓的逆子给揪回去?”

“哦,”魏准眯起眼,“你是来逮人的。”

·

“已经去找了,老魏你消消气,本来心脏就有毛病,气出来点好歹你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办?”宋父啧声,“难道要留给我宋家收购?”

病房里,

魏家上下十几个人,连同魏氏企业的董事会,齐刷刷坐在两边,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谁都知道魏准改名的事,

魏准甚至找人把自己从魏家的户口本上抹了,连从小到大的就读院校都藏的一干二净,活像是世界上没存在过这人。

魏深年纪渐长,膝下只有两个儿子。

一个魏清鸣油头滑脑不务正业,只攥着公司股份却半点不作为。另一个魏准还有点本事,虽然叛逆,也跟魏家关系不好,但好歹是魏家的人。

这不!好家伙!

直接把姓给改了,以后他娘的就成韩家的人了!

一想到这个,魏深就气得直咳嗽,活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咳得脸通红,杨贞上前要帮他叫护士时,

病房的门猝不及防被人由外推开,魏准解开领口一枚扣子,原本绅士温和的气质便瞬间透出股子锋利和痞气。

宋淋在身后吊儿郎当跟着,比个手势,满脸写着“人已送到有事无事都勿扰”。

魏深瞪大眼,直接要从病床上跳下来,“你还敢来!”

“有什么不敢的,”魏准在他面前站定,神情冷淡:“魏老先生?”

魏深差点一口血呕上来。

“阿准,你跟我和你爸闹别扭都没关系,随你闹,但你不能忘本啊!”杨贞蹙眉,“当初你非要出去做生意,是不是管魏家借了几十万?”

魏准瞥她,“我不早就还了?”

“你还得了钱,还得了人情吗?你爸生你养你几十年,你在魏家从小长到大,魏家长辈一直以来对你的照顾,”杨贞愤懑,“现在你说改姓就改姓?”

魏准冷笑,“你不挺乐意看到我滚出魏家?现在假惺惺给谁看呢。”

“魏准!”

一声几乎破了嗓子的沉喝从病床边传来,

杨贞当即闭上嘴。

魏准抬眸望向病床边的人。

说不恨他是假的。

当年生母去世,这人装模作样伤心没两天,扭头就娶了别的女人。他幼儿园都还没上完,魏深都已经抱了二子。

魏家祖辈传承,一堆封建家规,辈份不按年龄按正次。就因为杨贞是魏家的正牌夫人,他就得管比自己小几岁的魏清鸣叫大哥。

明明他母亲才是最无辜的,偏偏被人骂成未婚先孕的婊|子,他是被人捡回家的杂种。这些肮脏不堪的字眼打他进魏家以后就没断过。

就是因为魏深对此从来视而不见,

所以他才会年少一腔热血上头,瞎了眼似的以为周鲸肯护他就是爱他。

“你母亲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我自问一直尽心尽力抚养你,吃喝住行上学这些一样没少,别家少爷什么待遇你也什么待遇!”魏深红着眼,“我知道你记恨那些风言风语,但你身为魏家的人这点难听话都听不进去吗??”

魏准面无表情嗯了声,

这人被气得又重新坐回病床上。

“魏家少爷这么难当,我就不当了。几年前拿着钱离开魏家的时候我就说过,做出来的公司、挣到的钱,都是我魏准的,跟你魏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魏准冷冷瞥他,“你觉得你的养育之恩很重吗?”

“魏家那么多会计,大可找一个来算算,这十几年来我在魏家的所有开支和学费,做个清单发给我助理,”魏准说:“我翻倍还,当算利息。”

“但是现在,我的公司就姓韩,我就叫韩昼。公司跟我的姓,不是跟你魏家的姓,”说着,他低头看眼手机上的时间,“你也可以代表魏家发通告,就说魏家和我断绝关系,我没意见。”

气氛死一般的寂静。

杨贞也不敢开口,她记得上一个敢这么跟魏深说话的好像已经蹲大牢了。

魏深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

他猛咳嗽两声,冷笑,“这是你说的。”

魏准好整以暇看他。

“行,韩总,以后魏家名下所有企业都不会再跟你韩总的公司有任何合作。我倒是要看看,一个几十年的家族企业,和一个刚做没几年的小公司,行内的老总们会选择站谁!”魏深挑衅,“到时候你可不要再跪着说什么是魏家人。”

“哦,”魏准勾起唇笑,“可真会放屁。”

·

魏深的效率很高。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嘴里的口香糖已经嚼着没了味,胃里的反呕感才算减轻。魏准坐上车,先给助理发条消息。

魏家怎么闹他不在乎,只要别让许净洲看到。

开车的时候,林封给他来了电话。

“怎么样?”他问:“许净洲什么反应?”

魏准说:“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心情不错。”

最近立春。

绵长稀落的雨丝从车窗上划下,拉长一条条小尾巴。天气潮湿,带着冬天消弭的那股子冷气,比深冬还要冷些。

魏准分不清这股苦涩是空气里来的、还是心口来的,也习惯了。

将近一个星期,他都在适应韩昼的生活。

林封含糊应了声,又问:“你烟瘾戒了吗?”

“嗤,”魏准吐槽:“你以为这是什么?说戒就戒?”

林封:“……”

林封:“你要是实在戒不掉,就算了,反正许净洲应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

“你是不知道那个人,鼻子灵得很,以前保姆在家做点什么好吃的,他从二楼卧室,闻着就能跑出来,”魏准笑了笑,“跟小奶狗似的。”

林封叹口气。

魏准的烟瘾是那年染上的。当年周鲸背叛他,保送名额也丢了,他一个人拿着钱从魏家出来,做生意又被处处孤立。

烟瘾刻进了骨子里。

暂时能想到的应急办法就是嚼点什么东西。偏偏魏准最恶心的就是口香糖一类的小零食,不管什么味,他都能恶心得吐个不停。

“你再忍几天,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东西代替。戒烟糖你又不吃,魏准你说你一大男人怎么这么矫情。”林封絮絮叨叨抱怨起来。

刚抱怨一半,电话挂了。

魏准倒车入位,看眼屋里。

灯还亮着。

刚才李青给他发消息,说许净洲在他走后没能逃过一劫,被路导拉着喝了几杯。路导也不知道这人酒量能差到一喝就上头。

反正是醉了,路上还问过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问题。

魏准开门时,看到某人盘腿坐在沙发上,

大抵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毛绒绒的被褥轻微蠕动,但也没转过身,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蜷坐在沙发上。

许净洲垂着头,半睡半醒间瞥见面前多了个人,

原先十二分的睡意散去大半,他从被褥里探出头,露出醉酒后通红的耳廓和脸侧,眼底盛着一弯浅浅水雾,笑得又乖又甜,“你回来啦!”

男人伸手揉他头的动作一顿,

他的笑不大自然,但在光影下并不清晰,略有停顿的动作很快恢复,

“嗯,我回来了。”他问:“小洲怎么还不睡?”

“在等你。”许净洲抱住他的腰,一个劲的胡乱蹭,细软发丝被蹭成了飞机场,乱哄哄的,“我想等你回来,然后跟你说句话。”

魏准托住他的脸,忍不住笑,“别蹭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许净洲被他托着下颌,抬起头。

那双眼如初见时黑白分明,里间的神情不由分辨,也不得真假。魏准自知没那个资本接受这双眼里的爱意和温柔,他承担不起,

所以对视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许净洲眨了下眼,扬起脖颈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似的飞快低语:“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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