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到的问题却没有时间思考,房门就有了动静,赶紧把纸塞进贴身的衬衣里面,做在椅子上装作是无事发生。
不知道为了什么返回来的杨磊,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着房门,又看看林遥。
“你可以走了。”把审讯记录扔在林遥面前,杨磊还是那冷冰冰的脸。
签了字,林遥也不问什么,拿起自己的外衣相当潇洒的离开了专案组的审讯室。
阳光刺的眼睛很疼,林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唐朔。
“我在自己的家,你的车我开回来了,这么快就让你出来了?”
“不放鱼饵,怎么钓鱼?”
“你不回去吗,我现在就去找你吧。”
“不用,我还有事,咱们回头再联络吧。”
早就料到杨磊会曾派人手跟踪自己了,林遥穿过大街,去了一家早餐店吃东西。
从早餐店出来以后,他漫无目的的瞎转,足足消耗了两个多小时,一点正事没干。
上午十点多了,林遥才往自己的家走去。
下了计程车,林遥察觉到后面的人跟的很紧。心说,这活不好干啊。
故作镇定的打开了家门,这时,他的急切和焦躁才猛地开了闸,手刚要伸进衬衣里面,就听见有人在书房内说话。
“你真有耐心,现在才回来。”
有人私自闯入自己的家,换做平常此人非死即伤,但是现在不一样,林遥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这么快,还以为你会多耗上一段时间。”
书房里走出了依旧优雅的左坤,面对林遥的时候,变了很多,至少林遥就发现他曾经酷厉的眼睛柔和的像月下的潭水。
“林遥,你足够做我的对手。”
手慢慢的从衣服里抽出来,林遥歪着头像是调侃他的道:“我却觉得,你更想成为我的盟友。”
“但你是我的敌人。”
“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左坤笑笑,随后上前一步问林遥说:“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当初,你可怜过他吗?”
“没有!”林遥回答的干脆。
左坤的神情从苦涩到释然,等他重新看着林遥的时候,便坦然的说:“给你介绍一个人,和我步入婚姻殿堂的终生伴侣,衣少安。”
书房的门被缓慢的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般的男人。
“好久不见,林遥。”
虽然早就料到了,可见了面还真是觉得挺别扭的。
“你,你真有本事,竟然可以偷天换日!”对左坤说的话,不知道是在赞扬还是在诋毁。
“你错了,在你们抓住他的前两天,我就为他办妥了法国的国籍,他现在和我一样是法籍华人。”
林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别听他胡说,为了救我,他差点倾家荡产。而我为了报仇,才又踏上这块土地。”
“我在马路上看见的人就是你吧,钱乐安?”盯住那熟悉的脸,林遥问道。
“对,就是我。钱乐安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我现在的名字是衣少安,小左给我取的。”
林遥扑哧一声笑了。
“你叫他小左?”
衣少安微微的红润了脸颊,三十几岁的大男人了,红了脸竟然是这么好看,难怪左坤会为了他赴汤蹈火。
“小左就像是有毒的君子兰,他对自己的敌人……我曾经劝过他,不要报复你们,可……”
现在没有什么好隐隐藏藏的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那时候你说有个人等了你七年,就是左坤吗?”
“是他,我欠了他很多……阿峰的债我还完了,欠小左的我会用一生来偿还。”
左坤拉住了衣少安的手,对他笑的温柔。
“我真纳闷,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林遥,你也很八卦啊。”衣少安笑着说道。
“我在国内读的大学,安儿曾经是我的普通话老师。”左坤说话的时候,非常的骄傲。
“好吧,现在我也不是什么警察了,就当钱乐安这个人已经伏法了。而衣少安,会是我的新朋友。”
对于林遥的态度,衣少安湿润了眼睛。
不然还能怎么样?左坤既然能让他光天化日之下到处跑,就说明“衣少安”这个身份是合法的,姑且不去想这个左坤究竟是怎么差点倾家荡产把钱乐安换成了衣少安,就眼下的状况来说,衣少安的出现是把左坤这个人扯到了自己的战线上。
林遥请他们二位坐下以后,左坤便开口问道:“林遥,你什么时候确定了我的身份?”
“从看见……”
“叫我少安就好。”
“好吧,从看见少安那次我就有点怀疑,但是无法确定。直到昨天晚上,才突然想到司徒曾跟我提过少安在度假山庄的那个信号发射器是法国人制造的,而你又来自法国,再加上,你不断在我们四个人之间制造麻烦,甚至还拉拢了叶慈,我就明白了,你是在为他讨回旧账。
就像少安说的,他是为了报仇才回来,而你是为了去他一桩心事而来。如果我的推论是正确的,一切都是从冯晓航开始。”
林遥放下招待客人的茶水,坐在他们对面,继续说道:“冯晓航还有一个身份,就是组织的人,他为组织办事,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在演艺圈里寻找美貌的女孩子,一步一步的让她们成为地下名妓。当初还很奇怪,单单是柳淑惠的关系,未必能够造成张妮的绊脚石,为什么他杀了冯晓航?
看来在那时候,少安就已经知道了冯晓航的目的,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要执意杀了冯晓航。”
提及过去,某个人的脸上露出一片暗淡神色。
“是应该伏法的,可无论如何都撇不下小左,虽然我换了一个身份,虽然我杀的人的确该死,但罪恶会跟着我一辈子。”
看着他,便知道了,这个人不再偏执。
“不要胡思乱想了,那种人渣不值得你这样。如果你早跟我说,我手下足有几十个人可以要了他的命,何必自己去。”
哎……爱情啊,真是神奇,面对衣少安,左坤体贴的难以让人相信。
“咳咳,就算我现在不在其位了,至少我还没脱去警服吧,你们俩在我面前说这个,还真是不见外。对了,白润江怎么样了,你又见过他吗?”林遥很清楚,别看衣少安这样温润,心里也有一个恶魔存在着,他能出来,就不会轻易放过白润江。
衣少安嗔怪似的白了一眼左坤,才对林遥说:“小左帮我找出当年阿峰案的真相和证据,白润江因为渎职等罪,进去了。”
“什么,他进监狱了?”
“八年。”
冷汗下来了,这衣少安还说左坤是有毒的君子兰,看他比左坤还狠呢!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左坤,你怎么会和周知然在前一起?”
“小左,让我来说吧。”
别扭,实在太别扭了,小左这称呼明显不适合左坤,不过,忍了吧。
“是这样的林遥。我早知道冯晓航是皮条客这事,也是巧合,我还知道他背后有人支撑,并且来头不小,不过事不关己,我也就当做不知道。
但他开始打妞妞的注意,我就不能在视而不见了。案子结束以后,我跟着小左回了法国,原本打算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可小左在国内为我善后的时候,竟然查出一个很庞大的组织,而冯晓航的一切所为都是由这个组织支配的,就是说,看上妞妞的不是冯晓航,而是这个组织,我不过杀了一颗棋子。”
“所以,你就回来找正主了。那周知然是怎么回事?”
“自从我的事以后,小左就开始调查这个组织。很意外的发现,你和司徒竟然也跟对方有仇,在模仿司徒游戏杀人案的时候,小左就在调查周知然医院的问题,主动找上了他,他们开始合作。这段时间里,小左把我一个人留在法国,不肯让我回来,我就偷着跑回来了。”
“哼,三十几个人都看不住你,我该考虑打个笼子才行。”左坤气呼呼的在一旁插嘴。
无视了左坤的不满,在衣少安的讲述中,林遥渐渐了解了真相。
周知然不信在老宅找不到韩云的下落,就让童雅帮自己打掩护,再次去夜探老宅。而偷偷回到国内的衣少安,在躲避着左坤的情况下,尾随着周知然也到了老宅。
他们在老宅遇到了,衣少安说明问题,并请求周知然不要告诉左坤,而周知然也答应了。
那一晚,他们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真就找到了地下室开门机关,而曾经在影视剧里扮演过’李淳风‘的衣少安,因为要演好角色,恶补各种奇门术数类知识,自然知道九宫口诀。
他们在地下室发现了韩云的尸骨,那时,周知然提出报警,而衣少安则想的更多。
组织的情况谁都无法完全掌握,而韩云似乎只是组织里的一个小罗喽,若是报了警,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根据左坤的调查来看,警方里似乎也有组织的人,衣少安担心会被当做悬案不了了之,因此,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衣少安越发的明白,光是凭左坤一个人是无法铲除组织的,这时,他想到了林遥和司徒,甚至是叶慈。
如果这几个人联手,可能没有办不到的。但左坤一直记恨着林遥等人,不管他们是不是出于正义才抓了衣少安,在左坤眼里就是极力报复的对象,因此,衣少安只能想办法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让周知然失踪,是衣少安一手策划的。他要了周知然的电话,拨打了几次司徒的号码,他知道司徒正在医院陪伴林遥,深夜的时候肯定不会开机。当第二天童家人和左坤发现周知然失踪肯定会大乱,并且想尽办法在老宅里折腾,只要他们找到地下室就会发现故意留下的电话,在里面调出和司徒的通话记录,这样一来,就算左坤不愿意,也会找到司徒。
至于电话上的肥皂成分,则是为了让左坤等人相信,周知然是遇到不测而失踪故意弄上去的,这衣少安,脑子里装的东西不简单。
但衣少安并不知道,童哲的妹妹童雅竟然早就在张妮口中知道了司徒等人的存在,不等左坤作出决定,童哲就迫不及待的聘用了司徒。
而当天晚上,周知然同意了衣少安的计划以后,趁着雪还未停就离开了老宅,这也是为什么雪地上没有脚印的关系。
然而,左坤很快就知道了衣少安在法国偷跑的事,也料到了他会回来,就安排人四处查找,终于在一家旅店附近找到了衣少安的下落。
林遥在马路上看见左坤和衣少安的时候,正是左坤跑去抓人。
拗不过衣少安的决定,左坤只好答应把他留下,也知道了周知然的事。但,那时候左坤已经在怀疑童雅,因此,就没有告诉童哲所发生的事情。
至于左坤为什么会和叶慈在一起,林遥听起来就有觉得很有戏剧性了。
左坤担心林遥看见了衣少安,明白只有不见的叶慈才最有可能去调查’钱乐安‘这个人,所以,他派人跟在叶慈的后面,不想,却被叶慈甩的干干净净。
左坤从留在林遥身上的窃听器里得知,叶慈要返回老宅,担心叶慈说出’钱乐安‘已经不存在的事实,就紧跟着回到了老宅,刚好遇到了唐朔父亲棒打鸳鸯的一幕。
等到叶慈独自离开以后,左坤找上了他。
左坤没废话,直接让叶慈见了衣少安,并说明了一切。
“当时,我没有很大的把握能说服叶慈,可他竟然答应了为安儿保密,也答应了帮我做事。而我给他的条件就是,和他永远是盟友。”
接续着衣少安的话说到最后,左坤道出与叶慈之间的关系。
林遥点点头,并不意外左坤会给叶慈这么优厚的回报,没有客观的条件,想要拉拢饕餮基本上不可能的。
“左坤,你在怀疑童雅,有没有什么可靠的证据?”林遥问道。
“不好说。从她的行为来看,的确奇怪,从童家来考虑就更奇怪。”
“怎么说?”
左坤长长的舒了口气,才说道:“你也知道童家有个人为韩云做接应,这个人不简单,我、周知然和童哲三人联手都查不出来,这个人就像是挖地三尺不见光的老鼹鼠,我们白白忙活一场。
我曾经考虑过多次,童哲本身不会有问题,他在童家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连他都查不到,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这个人的地位高过童哲,可以掌握并且压制他。二,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熟知我们的一切行动。
关于第一点,我已经做过调查,我们认为,在童家能高过童哲的人,只有他父亲,童振天。我针对童振天开始调查,初步的结果是这样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左坤就看见了衣少安不适的脸色。
“林遥,能不能借你的客房用用,安儿很久没休息好了。”
“当然可以。”
不顾本人的反对,左坤就差抱着他进客房的时候,让林遥想起了司徒,于是思念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安顿好了衣少安,左坤回到客厅,继续说了下去。
“童振天在生意场上一生戎马,到了晚年就把职位给了儿子。有一点很奇怪,童振天虽然溺爱自己的夫人,却对童雅很严厉,甚至不让她接触家族的生意,这一点他和夫人之间有很大的矛盾。而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发生的,大约在五年以前,童振天突然给了童雅童家百分之十的资产股份还有那座老宅,并说,从今以后,不准童雅接触任何与家族生意有关的事。
“他和现在的妻子是什么结婚的?”
“二十八年前。”
“你说下去。”
“就是在童雅接受了父亲的股份和老宅以后,童家开始慢慢的差生了变化。先是童哲生意受挫,他费了很大气力才勉强挽回,再是由童振天牵头联合两个商业世家操纵股市的小组,被其他商家知道。无奈之下,童振天只好分他们一杯羹,事后,童振天曾详细调查是谁泄露的秘密,结果不了了之。我怀疑……”
“这些都是童雅做的?”林遥问道。
“对。要知道,童振天分给童雅的那些东西,对于童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童雅很清楚这些,想来是不甘心。我的确是怀疑过童振天,但他就是个普通的奸商而已。关信案的袁可心,琴心湖案的冯晓航,游戏杀人案的魏鹏,这三个人都是组织的人,却和童振天都没有接触,不要怀疑我的调查结果,我查了这些人十几年的资料情况,好恶、家庭、电话、邮件、经济、亲友、甚至他们得过多少次感冒吃过什么药我都知道。”
林遥笑了,心说这左坤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也就是说,童振天和所有与组织有关的人都没有接触。那么童雅呢?”
“童雅和韩云是亲戚,她们之间来往频繁,在韩云出国的前几天,曾经一起吃过饭,长达四个小时之久。而童雅却对我说,她和韩云并不熟。
我开始怀疑童雅以后,就开始调查。发现她遇到周知然的那次完全不是什么巧合,童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老宅,而这点,童哲说不知道。我想,要么童哲就是真的不知道,这样一来,童雅这个人就很复杂了。要么,童哲早就知道,却因为要包庇妹妹而对我隐瞒。不管怎样,我无法继续信任童哲。”
不知不觉,他们谈了很久,等到衣少安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才发觉早就是口干舌燥了。
林遥换掉了冷却的茶,重新煮水。
返回到客厅以后,衣少安起了身接过林遥手中的茶壶,为三个人倒茶。
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再看看杯子,不免好奇的问道:“怎么你习惯给别人道半杯茶吗?”
“酒满茶半饭平碗,老一套了,小时候被父母训练出来的。”衣少安打趣道。
林遥摇摇头笑过,就继续问左坤说:“你既然把周知然藏起来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出来?”
“这是安儿的意思。司徒失踪以后,对方肯定要继续陷害他,而你们也会被警方的人看的牢牢的,现在的局面就等于是一边倒,完全被对方掌控了。为了能打破这样的劣势,安儿就决定让周知然出来,这样一来,对方就会发慌。因为他们不知道周知然到底找到了什么,一定会分心调查,这样就能缓解司徒和你们这边的状况。”
“但是效果甚微,马海波的事,还是算在了司徒的头上。也许你们不知道,在现场就是了一个证物,我至今理不出头绪来。”
“司徒说,一定是警方的人拿走了。”
“什么?”
“林遥,我已经见过司徒了。”衣少安放下茶壶,抬着头对林遥微笑着。
猛的站起身,紧紧的抓住了衣少安的手,林遥还是第一次失去了风度和冷静,着了魔似的问:“什么时候,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衣少安安抚着林遥坐下,把热腾腾的茶塞进了他的手里,说:“就在马海波出事的第二天。我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被通缉的情况下,扮成服务生来找我。让周知然出现以后,为了不让我和警方碰面,小左安排我住在一家酒店里。
司徒真是很可怕的男人啊。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事后,我问过叶慈,他保证没有告诉过司徒。而司徒来找我,只是为了让我转告小左一句话。”
“什么话?”
衣少安笑了,左坤却皱紧了眉头,拿出了正在响的电话,衣少安像林遥“嘘”了一声,自己乖乖的坐在左坤身边。
左坤一句话没说,就是挂电话的时候紧着神色说:“快走,警方发现司徒了。”
“什么?”
林遥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