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太仓市舶司提举周穆雅有功,朕先记下了,待事后再论功行赏。”
女皇说完,看了林羽泽一眼,拖着语调说:
“我记得你和周提举来往甚密,甚至还陪同她亲自走马上任?”
林羽泽放下手中的奏折,自女皇不用批奏折以来,就多了许多的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比如说这种成年老醋。
“周姐——呃,周提举心悦我兄长,奈何兄长娶了他人,心伤不已,我这才陪她离京散散心。”
这时候太抬出林羽炽来再适合不过,什么醋都能消得干干净净。
“你哥哥,林羽炽?”
林羽泽点点头。
女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不再提周穆雅,可林羽泽却突然想起来,女皇!似乎!是知道林羽炽喜欢她的呀!自己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继续闷着头批奏折,却听见女皇问:
“你哥哥......和五公主如今怎么样,婚后可算恩爱?”
“还尚可,我哥哥也不在外面沾花惹草,每日按时回家,五公主也......”林羽泽实在编不下去了,去了那么几趟驸马府,要是看不出林羽炽到底喜不喜欢五公主那就是她眼瞎了。
林羽炽和五公主表面上相敬如宾,其实相处起来还不如和朋友来的亲密。林羽泽拜访驸马府时,林羽炽就会推掉一些公事,专程陪林羽泽唠唠家常。三人在一起聊天时,林羽炽偶尔便会看着五公主的侧颜发呆,林羽泽也不知五公主有没有注意到。
真是冤孽。
林羽泽把话说完:“......五公主也算得偿所愿吧。”
女皇既然知道林羽炽的心思,显然也听明白了林羽泽的话外之音,五公主嫁给林羽炽,说不上幸福,只能算得上求仁得仁。
林羽泽没曾想,回府邸后接到东厂的消息,女皇单独召见了林羽炽,说了一些夸奖林羽炽行事踏实,肯定了他在翰林院的成绩这些无关紧的话。最重要的是,女皇对林羽炽说,想要早日抱到外甥。
林羽泽惊得笔差点没拿住,将离打的是什么主意?
日子在林羽泽与东林党的对抗中过去,泰昌十九年年末。
因为林羽泽对太监来源的彻底解禁,新入宫的,和以前自阉后却被拒之宫外的太监纷纷涌入,全国太监数量由泰昌十八年初的1万,飙升到十九年末的5万,自阉入宫的太监人数急剧增加。
再加上大量锦衣卫的人充役其中,野蛮生长的东厂势力开始加速膨胀。
在外人眼中,东厂后来者居上,势头已隐隐压过曾经风光无两的锦衣卫,尤其是在设立了“矿监税使”后,东厂的太监早已不止拘于京城,
女皇听从林羽泽的建议,向各地派遣矿监税使,监督民间各项税务的征收、核实,在所有的江、河、路桥处设置关卡。[1]
效果是显著的,国库开始丰裕起来。女皇不知不觉中,对东厂的依赖越来越深,地方上若是有太监自恃受宠犯了事,便让锦衣卫去处理。
于是在朝臣眼中,锦衣卫和东厂的矛盾在加深,东林党皆是隔岸观火的嘴脸,甚至巴不得锦衣卫彻底败给东厂才好,在他们眼中,阉人始终不成气候,林羽泽才是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
地方衙门上出现不少官员伙同太监一起排挤锦衣卫的事,林羽泽知道后只冷笑。“火在烧到自个儿身上前,他们还真以为隔着岸呢。”
东林书院借着自己的影响力,讽议朝政,抨击林羽泽,如今乡下的一些小酒馆里,开始渐渐出现林羽泽蛊惑圣听,欺上瞒下的言论,林羽泽的名声如今在中下层士族圈子里越来越差。
林羽泽看着东厂收集来的情报,恨不得把奏折丢在东林一干朝臣脸上,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诩清流,可没见干过几件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事,还好意思说她是奸邪?
各地的百姓在苛捐杂税面前早就不堪重负,这群家伙却还天天请求女皇加收农税,以增国库,当真是不要脸!如今农民哪里还有自己的地,早被各地乡绅买走了。
冬天渐渐来临,林羽泽与东林党之间的斗争已经步入白热化,在发现齐、楚、浙、宣、昆等党和林羽泽联盟后,东林党更是上下团结一致,不仅弹劾林羽泽,连带那些和林羽泽有交集的官员,同样被视为眼中钉。
据说某道家圣地发现一山石,被农夫无意凿开,竟天然有字曰:“佞”。又有传言北方一官员进贡一牛尾、鹿身,酷似麒麟的祥瑞,却在进京后骤然猝死。
无一不昭示着,单当今天下不太平,恐因奸人在朝,所以朝野不宁。不少傻乎乎的百姓自然这些文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林羽泽暗中派东厂的去查,发现他们把牛尾巴割下来缝在鹿屁股上就称其为麒麟,无耻至极。
地方上的小酒肆里已经有说书人开始编排新上任的林首辅是如何媚上欺下,作恶多端的话本了。只不过没过几日,说书的人便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再出现时,已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
林羽泽也不束手待毙,半年前的科举重新翻案,爆出舞弊者百人,涉及到分派各地的官员和翰林院里新晋的许多进士。只不过恰巧,因为舞弊被撸下来的,几乎都是东林书院出生或是与东林一系关系密切的读书人。
全部杖责五十,逐出京城,永不录用。东林一系的新生力量被林羽泽给一锅端了。
冬季来临,北方女真再次骚扰边境,烧杀抢掠,东林主张出战,彰显大夏之国威,林羽泽主张开放北方贸易,与北方游牧名族互市相通。
林羽泽指责他们空谈误国,东林弹劾她助长女真气焰,其心可诛。
朝内朝外党同伐异,搅得大夏军、政、财一团乱麻。
斗了半年,林羽泽憋了一肚子的火,终于在深冬来临之际,东厂势力渐稳后,林羽泽迫不及待的提议举行三年一次的京察。
京察是吏部考核京官的一种制度,三年一考,以“四格”、“八法”为升降标准。
最开始提出是为了筛选出真正有能力的大臣,可如今早已变成排除异己的手段,林羽泽和东林党的矛盾已无法调和,双方早已放弃原则,无所不用其极的互相构陷。
目前女皇是在站在林羽泽这边的,吏部尚书现在又是由林羽泽兼任,这京察,简直就是为林羽泽量身定制的一把刀。
锦衣卫诏狱。
大理寺少卿毕焘身上已经血迹斑斑,不得不承认,毕焘比拓跋将岚硬多了。
狱内烛火昏暗,一道被拖得长长的影子出现在毕焘眼前,不用他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林羽泽淡淡道:“你们与海寇勾结的证据本官已经查到了,你不如早日供出同伙,免得本官费劲。”
“林羽泽,你的心肠可是铁做的?丝毫不念及我等追随你父亲的旧情,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
毕焘脸上血肉模糊,表情狰狞的望着她,满是血污的脸上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全是愤恨。
“旧情?”林羽泽喃喃自语,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词的分量一般。
“少卿大人,不念旧情的可是你们呀,弹劾我的文书,可是堆满了我一个书房。”
毕焘眼睛瞪得更圆,目光直直射在林羽泽身上,“你要独吞市舶司贸易的银子,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父亲的位置夺过来,你这样的奸佞之徒,朝堂上谁能容的了你?”
林羽泽手指敲在铁栏上,发出“噔噔”的脆响,漫不经心的道:
“你们容不了我,我自然也容不下你们。”
毕焘加大音量喊道:“可我们未曾要至你于死地,只希望林阁老能重回首辅之位!到时候你还是你的锦衣卫指挥使。”
林羽泽不屑的瞥他一眼,好笑道:“你们党羽内部是这么对你说的?你还真是天真,我被你们拉下来,还有活路么?”
毕焘:“耿锐自上月失踪以来,再无音讯,是不是你!”
林羽泽惋惜道:“让她快些招,她不招,我这人向来怜香惜玉,奈何她嘴巴太严。她想自尽,我也不是毫无人性之人,就遂了她的愿。”
“你看,她嘴巴没撬开,我们这不来麻烦你了嘛。你要是再不说,他日我还得去请别人,真是麻烦。”
毕焘红着眼道:“夕日的同僚你竟如此残忍对待,陛下却放任你如此,当真奸恶当道,天理不存!”
林羽泽冷笑一声:“天理?”
“我来就劝你一句,牧扬即使你不供出来,我也有办法弄到扳倒他的证据,劝你少费力气,让我也歇口气,咱们互利共赢,岂不美哉?”
“呸!无耻小儿!”
一口血沫唾在地上,林羽泽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林羽泽微笑道:“少卿大人铮铮铁骨,本官佩服。放心,以后史书上少不了你的大名,最近本官又找了一份史官的差事,等撰写本朝历史时多夸你几句。”
林羽泽不再玩笑,冷声吩咐道:“继续打,本官要尽快拿到供词。”
众锦衣卫道:“是!”
十日后,崇政殿内的朝会上。
“......牧扬勾结外敌,证据确凿,当治罪。”
大殿上,林羽泽的话语还在回响,底下的东林群臣早已满脸愤怒。
“林大人,你说牧大人勾结敌寇,可有证据?若是您空口无凭,还请还其清白!”
呵呵,勾结海寇还需要证据?那简直就像证明阳光是热的一样毫无意义,林羽泽早就没耐心和她们掰扯,命锦衣卫拖着一人放在大殿门口。
那人穿着囚服,浑身血污,怕污了陛下的眼,林羽泽在所有人看清后,就命人将其用白布盖住。
林羽泽悠悠道:“这是毕焘的认罪书,其中便指认了礼部侍郎牧扬伙同某些利欲熏心的朝臣,勾结海寇,窃取贡银。”
林羽泽拿出一份沾满血迹的宣纸,昭示这字迹的主人遭受了怎样的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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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矿监税使——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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