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特地交代让宋棠去谢恩,一干妃嫔自识趣告退,不愿多留。
那一道晋封旨意带来的震撼,更让他们无法多留。
赴宴的妃嫔当中,数孟绮文的位分最高。
是以,其他人都恭送过她乘轿辇离开,方才陆陆续续离去。
孟绮文安静坐在轿辇上,夜风吹得两侧垂挂的轻纱乱舞,她一颗心仍陷在混乱里。本以为沈清漪的得宠终于能撼动几分宋棠在后宫的地位,本以为宋棠的风头终于要过了,事情却竟变成这个样子。
淑贵妃……
这样的殊荣,这样的恩宠,宫中的妃嫔谁又能及?
她一直都知道的。
本朝六宫之中虽然设有贵妃之位,但是历朝历代几无妃嫔得封。
然而,宋棠在今日被皇帝陛下封为了淑贵妃。
往后若想要……谈何容易?
孟绮文深吸几口气,宴席上因为高兴多喝得几杯酒带来的醉意,早已随风而去,此刻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她手指摁着额角的位置,想起不曾赴宴的贤妃,以及贤妃那一日在沈清漪的生辰宴上,有些反常的态度,渐渐意识到,这里面似乎有些问题。
虽说前几日便听闻窦兰月身体不适,但谁知是不是为着今日有借口不必赴宴而做的准备呢?
如若这般,说明在沈清漪的生辰宴之前,窦兰月已经知道什么。
可是窦兰月半个字都没有对她提起。
孟绮文想到此处,抬一抬头,眼底随之闪过一丝狠厉。
她仔细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当初那个和她商量帮沈清漪操办生辰宴时的窦兰月,与她想法应是一致的。
后来为何发生了变化?
孟绮文细细思索,唯一能想到的是期间窦兰月曾去向皇帝请示。
是从皇帝陛下口中听说到什么?还是觉察到什么?
难道说,在那个时候,窦兰月已经晓得或者意识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所以窦兰月没有在沈清漪的生辰宴上说任何会让宋棠难堪的话。
所以今天宋棠的生辰宴,她干脆避开不出现。
避开当然无法改变任何事。
却至少,不用直面这种让人不好受的时刻,不用遭受这样的大冲击。
孟绮文想明白窦兰月的这一茬,并未有更多的想法。从她去找窦兰月的那一刻起,她便清楚,窦兰月不会和她交心,她们本也为着那点子共同的“目标”才会凑在一起的。窦兰月从来无心拉拢她。
在此之外……
她更在意皇帝陛下在沈清漪生辰宴上的那些话与今日这道旨意。
那时说未必得空自非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晋封宋棠为贵妃,想必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那么,是不是在窦兰月去请示时,皇帝陛下心里是清楚宋棠和沈清漪的生辰十分接近?若清楚,仍说出那样的话,是为何呢?端看沈清漪在听过魏公公宣读旨意后的失态,便知这远远超出她预料,她和旁人一样是分毫不知情的。
孟绮文又想,如果没有今日这一道突然的、全无征兆的晋封旨意呢?
所有人,或许该除去窦兰月,都以为宋棠在皇帝陛下心中地位不保,都难免关注着沈清漪。
今夜之后想必无人在意沈清漪如何。
有淑贵妃在前,区区婉嫔,算得了什么?
但,婉嫔会因此失宠吗?
生辰宴上亲自到场,方才晋升,兼职丰厚的赏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样。
哪怕回到秋阑宫的琼华殿,孟绮文依然在梳理着这些东西。
她示意大宫女不要打扰,独自坐在窗下陷入沉思。
当点点滴滴细节都梳理得明明白白后,孟绮文内心生出某一种猜测。
这种猜测令她一怔,又忍不住笑了。
机关算尽,谁能想得到……
真相竟是这样呢?
·
妃嫔们散去以后,宋棠稍微整理过仪容,被竹溪扶着从春禧殿出来,坐上轿辇,在魏峰的陪同下去往养心殿。她到的时候,裴昭正姿态闲适惬意倚在小榻上,手中捏着一本厚厚的书册子。
宋棠跟在魏峰身入得殿内侧间。
听见响动的裴昭当即合上书,虽未起身,但含笑望向她。
“臣妾见过陛下。”
宋棠脸上偏没有笑容,眼底浓重的埋怨之意,隐隐还有赌气的意思。
裴昭瞧见宋棠这般,唇边笑意愈浓。他搁下书册子,摆一摆手示意魏峰退下以后,宽大的手掌托住宋棠的手臂,手上略用了几分力气扶着她就此站起身来。
魏峰退下,似乎再无旁人在,被免礼的宋棠却耍小性般背过身,不看裴昭。
她“哼”的一声准确无误传入裴昭耳中。
预料之中的来自于宋棠的反应令裴昭愈止不住笑。
起身离开小榻,他走到宋棠身后,张开手臂从后面环抱住宋棠低声笑问:“淑贵妃为何这般?”
宋棠感觉得出来裴昭心情不错。
大约今晚这份好心情来自于他自认为不错的一次谋划。
纵然心里认为裴昭可笑,但想一想沈清漪听过魏峰宣读圣旨后又震惊又不敢相信的模样,还有当时其他人那副又不可置信又惊悚的样子,她同样心情很不错,便不和裴昭计较这些了。
该演的戏是要演到底。
前些日子,在沈清漪的生辰宴上,她都假作失意醉酒了,哪儿会在乎这个?
宋棠没有挣扎,也未转过身,闹脾气似的问:“陛下又为何这般?”
裴昭轻笑中无辜问:“朕怎么了?”
宋棠别开脸不说话,假装要挣脱裴昭钳制,反被抱得更紧。对比之前的不挣扎不反抗,此时的行为越发像是故意耍小性儿,不让人感觉是真的生气。裴昭也顺利被宋棠不似刻意表露出的有些隐秘的、对他格外在意的情绪而取悦。
沈清漪的生辰宴上宋棠没有少喝,今天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又哪里能喝得少了让大家失望?
此时离得近,裴昭轻易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却不难闻。
“怎得喝了这么多酒?”
尽管心里对这个问题有答案,但裴昭仍明知故问。
宋棠哼一哼道:“臣妾今儿又长大一岁,心里头实在高兴得很,故而贪了杯,还请陛下勿怪。只是人犯迷糊,若今天晚上在陛下面前有什么言行不妥之处,臣妾也先在此向陛下请罪了。”
她这样不够恭敬的语气并未让裴昭生出任何的不高兴。
甚至只觉出宋棠赌气似的可爱有趣。
“那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裴昭忍笑道,“所以,朕也为爱妃另外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让宋棠在小榻上坐下来,随即兀自走到博古架前,而宋棠便乖巧坐在小榻上,看着裴昭从博古架上取过一个紫檀木漆金雕花匣子。裴昭拿着匣子走回来,却示意她闭上眼睛,她轻哼中顺从闭上眼,裴昭又绕到她身后。
未几时,宋棠感觉到裴昭将什么东西戴在自己脖子上,冰冰凉凉的。
亲自动手帮她戴好这条项链,裴昭将匣子搁在一旁,走回宋棠面前看一看。
醉意上头的人原本白皙的脸颊一片绯红,粉嫩若三月桃花。视线往下,双唇饱满水润,修长的脖颈此刻亦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一条赤金嵌红宝石海棠花项链与她却极为相称,煞是好看。
在裴昭的审视中,宋棠眼睫轻颤,徐徐睁开眼睛。
她一双眼睛乌亮亮的,许是因为醉酒,又有几分平日里所没有的懵懂茫然。
见她低下头去看脖颈上的项链,裴昭微微而笑,问:“朕的这一份礼物,爱妃可还喜欢?”
宋棠这会儿没有回答。
瞧着自己脖子上沉甸甸的一串金项链,海棠花吊坠上镶嵌着一颗硕大而品质纯净的红宝石,她便知道这一串项链价值不菲了。这也算得上是花了心思想讨好她。
漂亮又贵重的玩意儿谁不喜欢?
何况这串项链如此惹眼,正方便她戴出去显摆,让某些人多多怄气。
宋棠伸手摸一摸那颗红宝石,脸颊像比之前更红上两分,咬着唇没有说话。
裴昭便知她是喜欢的。
“爱妃若不喜,还给朕也不是不可。”
裴昭手指轻抬宋棠的下巴,让她同自己对视,继而又问一遍,“喜欢吗?”
宋棠杏眼圆睁抱怨:“陛下耍赖。”
裴昭笑:“朕如何又耍赖了?”
“臣妾之前说今日是臣妾的生辰的时候,陛下还说,未必得闲。”宋棠低下头,鼓一鼓脸颊,全然是小女儿家的娇态,“陛下那样说,臣妾还以为……偏偏今日又是这般,陛下让臣妾如何是好?”
“只是想给你一份惊喜。”
裴昭脸不红心不跳说,“若提前让你晓得了,哪里还有惊喜可言?”
宋棠娇嗔道:“陛下不怕惊喜变成惊吓么?”
“爱妃受到惊吓了?”裴昭故作不懂,手掌摁住她的肩,“让朕瞧一瞧。”
“陛下~”
宋棠抬手捂住脸,仿佛极不好意思,“再取笑臣妾,臣妾便走了。”
裴昭笑着拉下宋棠的手臂:“那是不能放爱妃走的。”
“朕让人提前准备好了醒酒汤,你用上一些?这样不管不顾喝得许多酒,明早起来该头疼了。”
宋棠听言,索性撒起娇:“上一回臣妾也喝了醒酒汤,实在难喝。”
“今天陛下不喂臣妾是不行了。”
裴昭佯作不悦板一板脸,斜睨宋棠。
不见害怕之意的宋棠非但不收敛,还挽住他胳膊,继续撒娇:“陛下,好不好?”
“什么便宜都叫你占了。”
裴昭手指点一点宋棠的额头,话音落下,自己先笑一笑。
宋棠同样咬着唇笑,不忘说上一句:“那也是陛下宠出来的,否则臣妾哪有这样的胆子?”
裴昭笑骂:“你这小没良心的,合着是朕的错?”
宋棠此时只笑不说话。
裴昭没有说什么,不过朝外头候着的宫人吩咐一句,叫他们送醒酒汤来。
到最后,依然是裴昭一勺一勺喂宋棠喝下的那碗醒酒汤。
宋棠很享受来自他们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的伺候,这一天夜里,更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
翌日。
从养心殿回春禧殿,宋棠戴着她新得的项链“招摇过市”。
相比于前一晚“淑贵妃”带来的震撼,这一串项链自没有那样的效果。不过,对于诸如沈清漪这样的人而言,哪怕是这样,却无异于伤口撒盐,徒增难受。
宋棠甫回到春禧殿,来道贺的人便恨不能排起队。
若说昨夜之前,有人想要看宋棠的笑话,昨夜之后,个个都十分清楚,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既然是有这份自知之明,焉能不把面上的事都做到位?谁也不想在宋棠这位“淑贵妃”眼里留下一个轻视的印象,以宋棠计较的性子,那是往后真正一不小心会吃不了兜着走,自己让自己不好过。
宋棠不介意这些人的殷勤,也一一受了。
不说后宫之中是如此,换作在外头,不一样是这幅德性么?
你若好,自然门庭若市,想巴结的人一茬又一茬。
你若是一朝不好,不必多想什么,定是门可罗雀、门庭冷落,当初赶不走的人连个影都不会有。
既是这般,有人愿意来献殷勤,受着又何妨?
自个心里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是了。
这边春禧殿内,宋棠忙着招待前来道贺的妃嫔们,那边芙蓉阁也有客上门。
宫人禀报说徐悦然来了,沈清漪不想理会,却不能不维持表面情分。
“婉嫔不去向淑贵妃道贺吗?”
徐悦然面带笑意,专门挑沈清漪不爱听的话说,“这个时候,终究是前去道贺好一些的。”
沈清漪抿唇:“这是我自个的事,我自有主张。”
徐悦然反倒叹一口气,不无遗憾道:“其实我也很替婉嫔惋惜呢。”
“犹记得婉嫔生辰的那一日,生辰礼流水一样飞进芙蓉阁,生辰宴又是贤妃娘娘操办的,宴席上,陛下亲自来了,那也是说不出的风光,羡煞旁人。可是,谁能想得到的呢?那样的风光在淑贵妃面前,不过尔尔,根本算不得什么,如何不叫人惋惜?”
沈清漪竭力克制情绪,然而这字字句句扎在她的心上,叫她如何无动于衷。
但因不愿意在徐悦然面前示弱,她手指死死捏住衣料。
“我又如何能与淑贵妃相比?”
沈清漪反唇相讥,“徐美人这般不知是太看得起我,还是看不起淑贵妃。”
徐悦然笑:“婉嫔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故意往我身上倒脏水。我自没有任何瞧不起淑贵妃的意思,无非今早偶遇淑贵妃时,见淑贵妃戴着一串格外漂亮的项链,想起了婉嫔生辰宴得的赏赐而已。”
“不知婉嫔现下可曾见过那串项链了?”
“那样大一颗红宝石,不知有多稀罕,恐怕价值连城都说得太轻。”
沈清漪今天没有见到宋棠,确实还没有见过,却不代表她什么都没有听说。
光从小宫人的语气和表情都能想象得到,那串项链多不同凡响。
她生辰那日,得到的赏赐不少不假。
然而,和宋棠的一比较……淑贵妃、赤金嵌红宝石海棠花项链,这显见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沈清漪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才能做到不去在意。
她却也不想去裴昭面前抱怨,如果那样做,只怕会惹他不喜罢。
“徐美人。”
收起这些想法,沈清漪暗自深吸一气,去看徐悦然,说,“东西再好,与你有何关系呢?”
“再好也不是你的。”
“不是你的,还是不要惦记为妙。”
徐悦然挑了下眉,心说,不是我的并不要紧,只要不是你的就行了。她完全没有被沈清漪的话激怒,笑道:“婉嫔说得极是,东西不是你的,不是我的,同我们没关系,也不惦记为妙。”
“所以,你我不若早些过去与淑贵妃道贺?”
“去得迟了也是失礼呢。”
沈清漪本不愿意与徐悦然同行。
但怜春在她耳边低声提醒一声时辰,她终究开口说:“那便走吧。”
……
徐悦然和沈清漪一道过来,宋棠慢悠悠喝下一口冷茶,脸上有笑:“难得见你们两个人走在一块。”这句话落在两个一向不和的人耳中,少不得带着挖苦之意。
行过礼,徐悦然一笑说:“恰巧和婉嫔遇上,故而一起来的。”
沈清漪只是规矩行礼,也不反驳徐悦然的话。
宋棠笑一笑,吩咐宫人赐座看茶。
沈清漪虽然没有仔细去看,但目光从宋棠身上划过时,已然注意到那一串无法忽视的项链。
小宫人是如何描述的,这一刻她想不起来了。
不过,她亲眼见到这串项链,只觉得无比精致夺目,那颗红宝石大得甚至叫人眼花。
多看上一眼便要多难受上一分。
沈清漪垂下眼,尽量不去看正坐在上首处的宋棠。
徐悦然和宋棠的话却一句接着一句落入耳中。
这是她不愿意也没有办法的事。
“臣妾记得淑贵妃昨日喝得许多的酒。”
“寻常喝得多了,隔天睡醒难免不好受,不知淑贵妃今日可还好?”
徐悦然的关心换来宋棠的回答:“我却也不怎么难受。想是昨天夜里,陛下偏要我喝下醒酒汤的缘故,我那会儿还不愿意喝,今日只剩下庆幸。好在陛下亲自喂我,我推辞不去,到底是喝完了。”
“陛下的这份关心爱护,唯有淑贵妃才能有了。”
徐悦然心里吃味,说出的话免不了有些酸,“臣妾这辈子怕是都求不来。”
宋棠掩唇而笑:“是我不该说起这些。”
“只是往日同陛下常常如此,偶尔会忘记注意分寸,倒不是好事。”
徐悦然干笑两声,说不出话。
默不作声的沈清漪更是被宋棠一口一个“亲自喂我”、“常常如此”刺得一颗心泛起酸醋。
她何尝不希望时常与昭哥哥如此呢?
低落中一抬眼,又见宋棠手指抚上项链上那颗红宝石,沈清漪越发沉默。
宋棠在沈清漪面前炫耀过一场,无论这个人面上装得有多好,她都知道沈清漪做不到真正不在意,自然倍感身心舒畅。留徐悦然和沈清漪喝过一盏茶,她们起身告退,宋棠没有多留,放她们走了。
·
沈清漪心思沉沉回到了芙蓉阁。
没有留怜春在身边,她呆坐在梳妆台前,想着这些事情,长叹一气。
从发间取下一枚碧玉梅花簪,沈清漪打开首饰匣子,准备将簪子放进去,却发现匣子里不知何时被人塞进来了一张字条。微愣之下,她将字条打开,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想知道淑贵妃的秘密,戌时,冷宫见。”没有任何落款。
沈清漪在看清楚这句话的一刻,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起来。
她攥紧手中的字条,一时间瞪大眼睛,捂住胸口。
宋棠的秘密?
什么叫做宋棠的秘密?宋棠的秘密,为什么要告诉她?
诸多想法齐齐在脑海迸发,沈清漪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再次打开那字条仔细看一遍。字条上的话是含糊的,什么都没有泄露,但明明白白是在说:淑贵妃的秘密,宋棠的秘密。
冷宫……
沈清漪想起不久之前被打入冷宫的孙敏。
难道是孙敏要见她?
可孙敏掌握宋棠的秘密,为什么偏让她知道?为什么不告诉贤妃、孟昭仪?
沈清漪越想越认为这个字条古怪、诡异,且不合常理。可这种种情绪,却最终没能抵过她心底那点侥幸想法——万一,真的是宋棠的什么秘密呢?万一,真的是可以拿捏住宋棠的秘密呢?
她纠结不已,想要去看一看,又怕递字条的人别有用心。
只是,转念再想,这个人能塞字条到她跟前,若要对她不利,许是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一整天的摇摆,临到傍晚时分,沈清漪按捺不住,还是悄悄往冷宫去了。
她不信那个躲在背后的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要她性命。
冷宫既被称之为冷宫,本便是冷冷清清。
或因孙敏有虐杀宫人的事迹在,原本该对她有所照料的宫人俱不见踪影。
暮天之下,这座寂静无声又处处破败的宫殿不见半分巍峨之意。沈清漪小心靠近正殿的方向,耳边竭力捕捉着一切动静,可既未发现任何异动,亦没有发现半个人影——这个地方,死水一般。
直到沈清漪移步到廊下,往庭院里看一看,依旧不见有人。
疑虑中偏头发现有一扇窗户,她往屋里瞧得两眼,仍旧是一无所获。
迟疑里朝着正殿的方向挪过去几步。
沈清漪心中不安,想离开,又下意识朝殿内看过去一眼。
一眼之下,她在惊愕中瘫软在地,下意识往后挪去,全凭死死捂住嘴巴才没有尖叫出声,眼里是无法消散的惊恐与害怕。空荡荡的殿内,正中一个身穿艳色舞衣的女子……三尺白绫,上吊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