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仿佛随着范朱颜的死亡拉开了序幕。
接连三天,就有两人被杀,一人受到重创,侥幸逃生不久也因为伤重不治而亡。
这三人分别是科考榜中排名第五的杜耀祖,第十一的江春山和第十六的江春水!
最后这两位是亲兄弟,一齐赶考,一起中榜,也一起殒命!
于飞宫里,柔妃满脸寒霜,她的对面正是半张面具遮脸的白衣方少云。
“他们终于还是动手了!”只是没想到会动作这般利落,才几天功夫就死了四人。
“娘娘放心,皇上的人不在其列。”方少云说。
“虽然不是皇上的人,可也是无辜性命,就这般……本宫这心恨难平。”柔妃摇头。
这些人都是冲着朝廷选拔人才来赴考的,山长水远的过来,一路辛苦不说,就是那家里人也是惦念的。如今命丧他乡,家里人还不知道在怎样盼望呢。
想一想他们的家人在得到消息后,那种天塌地陷的惊恐悲哀,柔妃觉得要是换了自己简直不敢想。
方少云向来知道柔妃心软,否则也不会将暗夜交给他了。
当年拓跋珪的亲娘薛氏慰娘跟柔妃娘娘是一对亲姐妹,一起被定国公拓跋敏之发掘培养,要说本事,姐妹俩其实不分伯仲,只可惜妹妹柔娘心肠太软,实在不适合做那些见血的事。
于是姐姐慰娘就承担了妹妹的任务,她选择站在明处,而让妹妹藏在身后,这样,别人就只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而不知道妹妹的存在。
薛慰娘选择了这种方式保护妹妹,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快死去,更没想到在自己死后,那个心软到连抓个蝴蝶都怕弄疼了它们,宁愿放飞掉的妹妹,竟然勇敢承担起了她在暗夜中的位置,并且还选择以嫁给皇帝的方式来保护她唯一的孩子。
薛柔娘成了柔妃,也多了许多杀伐决断,但骨子里的那种悲天悯人始终存在,这时就显露出来了。
决定开春科的时候庆云皇帝和拓跋珪方少云等人就料定了会有流血,他们并不是没有准备,只不过他们准备的是保护好那几个混在学子中,利用春科走进人们眼中的人,他们是皇上培养的人,是大魏江山的支柱,他们不能有事。
“不管怎样,他们也是无辜性命,尽量分出一些人手去保护吧。”柔妃说。
方少云自然只能答应。
“还有,将那几个遭遇不幸的人收殓好,派人送回他们故里。落叶归根人死还乡,不能叫他们做个无根鬼。”叹了口气,柔妃又叫拿些钱出来给那几个人家里安顿:“好歹也算是朝廷尽点心吧。”
方少云答应了,然后见没有别的事就准备出宫了。
“对了,你去战威侯府上一趟,让拓跋珪调些人手出来与你配合……暗夜的人不能暴露在人前,许多明面上的事还是交给他去做更好。”
“是,属下这就去战威侯府。”
柔妃挥挥手:“你且去吧,千万注意安全。如今他们开始了反扑,必然惨烈凶险,你和战威侯都要注意。尤其是战威侯,他的位置更显眼,而且家人都在明面上……你知道我的意思,去转告他千万小心。”
方少云点头离宫,从暗夜专属的密道离开后,直接就去了战威侯府。
拓跋珪正在磨剑,就是那把在新婚当天被鱼鳞舞拿来敲断了拓跋瑢右腿骨的剑。
鱼鳞舞站在一旁看他认真地磨着剑。
砂石和剑身的相互磨砺中,暗黄的污水顺着砂石往下淌,在地上汪成一圈水涡。
“这把剑还是方少云那家伙给我送去的呢!当时我在战场上,刚结束了一场战斗……你想象不到战场有多酷烈,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个横叠在那里,残肢断头铺满了地面,血污四处蔓延如同河流……空中飞旋着哇哇叫的乌鸦,趁人不注意就俯冲下来啄食人的眼睛……”
拓跋珪停下了动作,抬头望向遥远的虚空,似乎眼前又出现了那残酷悲壮的杀戮。
在那片血海中,有一个人背着一把剑,戴着半张面具,就那么一步步地向他走来,任由脚底下的血水横流,身旁的尸体如山,他却面色无波地走了过来。
“你是拓跋珪?”那人开口第一句就是问他。
他点头。拼命厮杀后,紧张已经被疲累替代,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了力气去拼命。
那人点点头:“我找的就是你。我叫方少云,你可以叫我暗夜公子。”然后他解下背着的剑,连着那灰扑扑的布囊一起递给拓跋珪。
“这是皇上要我交给你的。记住了,这是御剑,可以行先斩后奏行使皇令的御剑,你要小心保护,还不能让人随意知道。”方少云说。
接过沉甸甸的剑,他疲累的脑神经这才有些清醒:“皇上为什么要给我这个?”还巴巴的派了人送到这里?
“因为皇上想要保护你。”方少云神秘地笑。
“我在军队,除了对面的敌人,还有危险吗?”他有些糊涂。
“自然有。无论是在这里,还是将来,危险都会有……也许过不久那危险就会来到了,那时候你千万记得用这把剑。”方少云丢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了。
果然没几天就有从朝廷来的人,还带着圣旨,来的目的竟然是要他的命!
拓跋珪想起方少云的话,没有半分犹豫地杀了那个人,然后写了密信上呈皇帝。
皇帝的回复很久才到,说那人并不是他派去的,还说如今朝廷举步维艰,连他这个皇帝都被人监视着,要送出一封书信都得想尽办法,所以希望他不要犯糊涂,误信所谓的旨意害了自己。
拓跋珪这才明白,皇上派方少云送来这把剑的意思,就是怕他没有依仗,被人拿圣旨逼迫丢了性命。
不能怪,黑云军是定国公创立的,军规里面就有要绝对忠于大魏皇帝的话,简直就是君要臣死,臣一定得死,不死就是不忠的话——目前皇帝怕的就是这个,因为他手里没几个可用的人。
“那小子当时也就跟我一般大,我毕竟是早就经历过的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是第一次去战场,还是在刚打完仗,还没来得及清理战场的情况下到的,竟然能面不改色,就那么从容地从尸体间走过……这份胆量,我佩服的很。”
拓跋珪竖起大拇指。
“谁让侯爷佩服啊?”这边话音未落,院门前就出现了个白衣似雪的俊美男子,正跨步进来,一边扬声问道。
鱼鳞舞掩嘴直笑: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拓跋珪也笑了起来:“你这家伙,难道是个顺风耳吗?”
方少云一愣,这才知道拓跋珪刚才说的人正是他。
“我倒不知道原来得到侯爷这般敬佩,受宠若惊啊!喂,你可别爱上我,我可是只喜欢女人的。”他一本正经地说,惹得鱼鳞舞失笑。
拓跋珪伸手就是一拳,笑骂道:“你这家伙,还是这样没正形,说不到两句话就开始歪缠胡说。我告诉你可小心了,要是被你那位金针圣手金姑娘听到了,你可别哭!”
提起金陵,方少云就愁眉:“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看不上我呢?我哪里不好了?她说出来我改还不成吗?”
“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暗夜公子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一天啊!真是……活该!”拓跋珪幸灾乐祸。
“你这个没人性的家伙!”方少云咬牙切齿。
拓跋珪冷哼:“我没人性?倒底谁才是没人性?明知道我这边千辛万苦地追着娘子,你倒好,还来给我破坏!别当我不知道那连家母女是被你派来的,还有秦梦……哼哼,你倒还真舍得花钱啊!”
方少云瞧了旁边瞪大眼睛的鱼鳞舞一眼,有些尴尬地挠头,嘿嘿地陪笑着:“那不是我想给暗夜找个好苗子嘛?这好不容易遇见了怎么能轻易放手?”
“所以呢?你就给我捣乱?”拓跋珪白眼。
“我那不也没有真的抢走吗?你至于这么小气,每次见我都要骂我两句才高兴!”方少云撇嘴。
真是的,他不过就是试探了一下,又没真的给他造成危害,相反还给他的新婚增添了些乐趣,不感谢他就算了,还老是抱怨个没完。小气鬼!
“我谢你?我谢你大爷!”拓跋珪怪叫一声。
——“你是没抢走我娘子,可你还不是抢走了我小舅子?那可是个天纵英才,我一门心思地为他铺路,你倒好,半路给我截胡!”拓跋珪气哼哼地道。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爱盯着我不放?这天底下就没有旁人了?偏要跟我抢!”娘子他要抢,小舅子他也要抢,这姓方的跟他是有仇吧?
方少云嗤鼻:“什么叫我盯着你不放?我是盯着你的吗?我盯得是人鱼家的人,不是你拓跋家!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听着两人互损,鱼鳞舞才弄明白,原来当初的秦梦和连家母女的行为都是方少云指派的,目的只是因为看中了她身上那种隐忍强韧的劲,想要收她进暗夜!
就说嘛,好好的连家母女来那么一手恶心人,之后却又无声无息了,敢情根子在这啊!
“你们慢慢吵,我去厨房看着她们弄酒菜。”害她琢磨了那么久,真相原来是这样,真没劲!鱼鳞舞一甩手,走了。
方少云喊了声:“可别生我气啊!”
鱼鳞舞摆摆手,头也没回。
拓跋珪说:“娘子,我要吃醋溜藕和糟凤爪。”
“行,再给你备一坛子青梅酒。”鱼鳞舞笑着答应。
“哇,好羡慕啊!”方少云作怪道。
“行了,你可以说说你来的目的了。”拓跋珪白他一眼,催促。
方少云立刻正色:“杜耀祖,江春山江春水兄弟俩也被杀了。柔妃娘娘令你我联手,你明我暗,一起对付敌人并保护剩下来的那些人。”
“那几个人不是有保护了吗?”拓跋珪不解。
“柔妃娘娘说,其他人也无辜,尽量保全他们性命。”
拓跋珪沉默了下,然后点头:“好,我这就下令,再调一批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