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当初在双江码头一样,任万彬双脚一分,往路边一蹲,整个人全身上下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颓然感觉。
自己怎么就犯了失心疯来了长安找王爷?王爷帮自己已经够多了,自己还是这幅窝囊样,真是...难怪连门房都看不起自己了。
回想这几个月,从平凉府走到徐州,又从徐州走到长安,距离加起来真是差不多横跨了整个大魏了,可惜王爷帮了自己那么多,自己还是没能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
越想他就越是失落,脑袋垂着,明明一身武功却在路边像只败犬。
冬初的阳光还是让人有些发汗的,任万彬一身破棉袄跟路旁的小贩乞丐没什么区别,他想了想,干脆站起身来打算去城外的码头看看。
不管怎么样,家乡的日子过不下去,自己来了长安,总要找条路活下去的,既然学了武功,又不屑做那盗窃抢劫的活计,大字也不识一个,除了去码头扛包...任万彬还真没想到什么好活路。
所幸长安外还有条洛水,任万彬沿着官道过来的时候打听过了,在码头讨生活只要有把子力气,还是能过下去的,恰好自己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干脆就先安顿下来,再想想办法怎么活出个人样。
王爷那里是不能找了,自己没这个脸让王爷看笑话,虽说王爷好像也不会把自己当回事...
他迎着阳光问了路,便朝着城外赶了过去。
大概是昨晚在巷子里睡得不太好,任万彬只感觉后脖子生疼,可能是枕的木头太硬,还好身上这破棉袄没当了,不然昨晚那种冷法还真不一定能挺过去。
走了些距离,任万彬看见了些穿着黑色军服拿着画像不断打量路人的人。
任万彬有些好奇的扫了几眼,正准备继续走路,就看见那几个人看了过来,愣了愣后低头看了看画像,然后眼睛都开始放光。
一个人大喊了一声:“就是他!就在那儿!”
任万彬看着那人指向自己,不由一惊脚下用力摆出架势,只感觉莫名其妙。
自己以前的案子不是销了吗?来长安一路也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如果真要提...自己倒是替个寡妇出了口气,自己借宿在她家,看见半夜有人踢寡妇门,忍不下去出手教训了一顿。
难道是这件事情?图啥啊,揍了一顿就追到长安来了?
那几个带刀的人围了过来,任万彬手上拉开架势,准备见势不对就先反倒这几个人就跑路。
带头的人打量了一下戒备的任万彬,开口问道:“任万彬?”
果然!任万彬心中一凛,知道是麻烦找上了门,要不然怎么可能有画像,还一口道出了他的名字?
他心思急转:“任万彬?在下未曾听过这个名字,几位是不是认错...”
“别装了,找的就是你,”带头的人又看了看画像,松了口气,“一百多个人找了一夜了,他娘的长安这么大,人都找疯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任万彬还在挣扎,心想揍个人而已你们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他往后退了退,眼角余光扫向往这边看来的路人,找好了逃跑路线:“这位仁兄说笑了,在下真不认识...”
“是王爷找你。”
任万彬脚下的力气一松,差点闪了腰:“王爷?”
带头的人打了个哈欠:“靖王爷,不记得了?你昨儿不是还去过王府?”
他挥了挥手:“走吧!”
一脸茫然的任万彬再次来到了靖王府门前,不过这次不是自己打听着路过来的,而是被带过来的。
昨天还对他冷言冷语面露嘲讽的门房此刻面带微笑,点头哈腰,知道任万彬是靖王爷亲口要的人之后,他惶恐了一整晚,生怕自己第二天起来就挨了罚。
毕竟自己算是亲手把任万彬赶出去了,还把这事当笑话讲给王府的人听,不知怎的就传进了王爷的耳朵。
好在王爷大人有大量,没有追究这件事情,不然自己这门房工作...还真是就没了。
所以他此刻的态度真的很诚恳,要不是怕画蛇添足让任万彬惦记上自己,他还想主动认个错。
任万彬就这么恍惚的被带进了王府。
进了大门,就是曲折的游廊,阶下石子组成了影壁后小花园里的小道,那些曲折的游廊通往不同的地方,只是看上一眼,就产生庭院深深的感觉。
走进游廊,穿行许久,被绕的有些晕的任万彬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片花园,中央有个小湖,湖内假山嶙峋,旁边是一片竹林,而在花园正对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座巨大的房舍。
侍卫将任万彬带到正堂外,做了个请的手势,任万彬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待到适应了一下室内的光线,任万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首的顾怀,一袭黑色道服,挽了个道髻,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
听见脚步声,顾怀抬起头来,待到看到任万彬,他英俊至极的脸上露出极爽朗的笑容,衬的头上玉簪熠熠生辉,也不知是玉映人,还是人映玉。
“任兄,别来无恙。”
任万彬扑通一下子跪了下去,膝盖在地板上碰撞出清脆声响:“草民...见过王爷!”
这一磕真是真心实意,因为眼前的靖王爷对他真的只有恩惠。
顾怀放下手中的折子,从椅子上坐起,实实在在的搀了任万彬一把:“为何行这么大礼?咱们相识时是没带身份论交情的,当时你可没这么拘束。”
大概是豪华的王府和顾怀这几个月的变化给了任万彬太大的震慑,他的态度很拘谨:“王爷直呼草民姓名即可,草民实在当不起...还未多谢王爷,让草民堂堂正正做人,如此大恩,实难回报!”
刚说完他就结结实实的又磕了一个。
想把任万彬拉起来的顾怀无奈的发现自己根本拉不动,只能是受了这一礼。
待到行礼完毕,任万彬好像也放下了些担子,不再那么的拘谨了,顾怀这才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是回徐州了吗?怎的突然到了京城?昨天听到消息,孤还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