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的凉州一行做了个总结，顾怀回过了神，看到柳莹和连双月一直没动筷子，笑着问了一句：“不喜欢？”
连双月摇了摇小脑袋，柳莹也没好意思说刚才和连双月一起在船上吃了好多东西现在是真没胃口。
还以为两人只是担心食物不卫生可口的顾怀没有在意，他夹了一口小菜，送入嘴里，再饮一口水酒，很是闲适。
柳莹有些忍不住了：“公子，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还以为公子会一直走到璧门渡。”
从长安到凉州要走陆路，而从凉州到长安就可以走一半水路了，祝文他们也是从这条路走的，而这条水路是不用停靠休息的，再走半天就到了璧门渡，顾怀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
顾怀放下酒杯，想了想：“这里不是和你们姐妹第一次遇见的地方吗？我有些怀旧了，就来看看。”
这理由当然说不过去，柳莹皱了皱鼻子：“公子，认真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顾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收回看向覆水的目光：“真要听？”
“要！”
“当然是为了杨少虹了...我可是很记仇的。”
岷山卫虽然是个卫所，但除去满目的军营，还有一个小小的军镇在旁边。
军镇一开始只是些营房，但随着搬过来的军卒家人越来越多，这里也就渐渐变成了个小镇。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有商机，岷山卫镇守着凉州和平凉中间的地域，有着整整三万将士，这三万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自然是可以让有头脑的商贾们赚个盆满钵满。
虽说粮食武器甲胄是由朝廷提供，但三万将士总不可能没点私生活吧？这地方离最近的小城都有几十里，士卒们逛个窑子也得走上几十里，这不太合适吧？于是在朝廷的默许下，这个军镇就这么建立了起来。
本来一开始还只有两个窑子一些酒铺，可随着搬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干脆成了个功能齐全的镇子，连岷山总兵杨公宜都在镇上有宅子。
说起杨公宜，整个岷山卫都是赞不绝口的，这位总兵大人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光是在这里坐着就是定海神针，能安将士和百姓们的心，更别提杨总兵还是个洁身自好的人物，既不像其他地方的那些总兵一样剥削手下兵卒，也从不贪腐朝廷发下来的物资，在岷山卫当兵，起码饷是足的，光是这一点，就不知有多少士卒把杨总兵当成真正的将军来看。
地方镇守总兵，五年一任，眼下已经快到了杨总兵离任的时间，以后的杨总兵都不知是回了长安还是继续去镇守其他地方，总之岷山卫的将士们是很不舍的。
很自然的，对于杨总兵的尊敬也有一部分分到了他儿子杨少虹的身上，虽然不知有多少将士百姓为了目无王法为非作歹的总兵公子捶胸顿足，但杨少虹之所以能在平凉嚣张这么久，不得不说算是托了他爹的福。
可最近这两个月就有些奇怪了，原本无比嚣张的杨少虹杨公子居然没有出来为非作歹，听总兵府的下人说，已经在府里读书读了两个月，这可就让岷山卫的将士百姓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读书？杨少虹？真的假的哦。
那家伙不欺男霸女就算了，还读书？
可杨少虹确实有两个月没出现了，不管岷山卫的将士百姓们是什么心思，这两个月，岷山卫总算是陷入了难得的平静。
“为什么不放我出去？”
“再等十天，顾怀已经出凉州了，等他到了长安，你再出去。”
“你居然要我躲着他？！他能把我怎么样？”
“...”
“砰！”总兵府书房，杨少虹狠狠的举起一个花瓶砸到了地上。
他满脸狰狞的看着自己的亲爹：“一个废物藩王，你居然要我躲着他？！”
杨公宜并没有去看那个被摔碎的花瓶，哪怕这个花瓶是平凉知府送给他的，听说很是名贵，可跟儿子比起来，摔了也不算什么。
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正看着一份文书：“现在不一样，他带着锦衣卫，为父怕你一个想不开又去惹他，到时候还得给你擦屁股。”
“锦衣卫？一帮废物罢了，”杨少虹喘着粗气，“难道你怕？”
杨公宜的目光从公文上收了回来：“为父打仗打了这么些年，五千冲两万的事都做过，为什么会怕锦衣卫？”
“那你还把我关了两个月！”
“如果你聪明些，为父就不会关你了，”杨公宜放下文书拿起茶杯，“知子莫若父，如果你现在在外面，听到了顾怀从平凉过的消息，一定会去见他，再当面发生冲突，对不对？”
杨少虹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些话语：“对！怎么不对？我敢派人截杀他，就敢当面羞辱他！带着锦衣卫又怎么样？奉旨巡凉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告诉他，他还是那个废物藩王！”
杨公宜皱了皱眉，品了品被茶水带到嘴里的茶叶：“你不应该对他有这么大的恨意...顾道给你写信了？”
没有得到回答，杨公宜看向一边的亲兵：“去查，一刻钟之内，我要知道是谁在给他传信，审了之后拖出去喂狗。”
“不必了，”杨少虹也坐到了椅子上，“是二皇子来了信，说了他和顾怀的冲突...但我确实很看不惯顾怀。”
“看得惯看不惯又怎么样？下一代的人怎么都这个样子？”杨公宜摇了摇头，“照为父年轻那会儿，可没什么拉帮结派打脸结仇的故事...我们看不惯都是直接抽刀子砍。”
杨少虹冷笑了一句：“因为你那时候还是个泥腿子！”
儿子对老子说这种话，是极为不尊重的，然而杨公宜居然认真的点了点头：“倒也是，泥腿子就没那么多顾忌，砍死了大不了隐姓埋名逃命，天下那么大，南乾蒙古高丽西域，哪儿不能去？”
书房内的气氛因为这对夫子奇怪的对话显得极为诡异，而杨少虹终于也是跟不上自己亲爹的脑回路，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