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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明珠。
据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下侧目。
因我的父皇爱重我的母亲,明明做了皇帝却不肯三宫六院另纳嫔妃,偌大的后宫只有中宫皇后,屡屡坚决拒绝那些朝臣们请求充盈后宫的要求。
对峙了很多年,群臣们就发现,父皇在朝政上很愿意广纳言路,只唯独在后宫事上没得谈。
因据说父皇是个“明君”,大家都很喜欢他,很不愿意为了几个嫔妃的事就跟父皇对抗。
毕竟,父皇那么有能力,短短时间就稳定了朝堂,一点都不需要什么纳臣下的女儿进宫稳固朝堂。
父皇说,还得靠女人,靠女人背后的势力来稳固自己天下,那是顶顶没用的。
一个皇帝,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维护不好,连自己的婚姻都要旁人指手画脚,那还有什么用?
因此,朝臣们妥协了。
他们退后一步,父皇自然就更进一步。
得寸进尺。
在发现讨厌的朝臣不会再念念叨叨给人添堵之后好多年,父皇宣布了母亲有孕。
满朝欢庆的时候,父皇一盆冷水泼给他们。
他又宣布,舍不得让皇后多经历生育之苦,因此只要一个孩儿。
生皇子就是太子,生公主就是太女。
他说一不二,说完这话就继续平静地处理朝政了。
可是朝臣们疯了……
古往今来,哪里有女主登基为皇的呢?
这不是太过分了么?
可父皇却只犀利地问那几个强烈反对的朝臣问道,“那古往今来,谁有说公主不能登基为皇的么?”
这不是抬杠么。
更何况就有人不得不提醒父皇说,若女主能登基,那先帝的长公主为何没有做皇帝,反而将皇位给了如今的先帝兄长呢?
据说那时候可把我那堂姐的养母欢太嫔给吓坏了,很担心有人拿堂姐说事打破她们母女的平静生活,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她更怕的是,会被人再一次想起堂姐的出身。
戚贵妃,是谋害先帝的罪名,她怕连累到堂姐。
反而是我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堂姐平安,撇着小短腿儿走上朝堂,奶声奶气地说,“有公主愿意做皇帝,可有公主不爱当皇帝。我就不爱当皇帝,就想当个小平安,好好儿陪着我娘亲!”
她那时候可小了,可声音大大的说道,“平安发誓终此一生,不当皇帝,只当娘亲的小棉袄儿!”她说的话幼稚极了,可却很让朝臣们郁闷。
因为她并没有否认公主也能当皇帝。
而只是自己放弃了作为公主去继承皇位的资格。
这又和父皇问的,公主为何不能登基为皇不谋而合。
父皇与母后很喜欢平安堂姐。
我也很喜欢她。
因为堂姐总是高高兴兴的,最喜欢的就是陪着欢太嫔娘娘,还说,等往后成亲了,就娶个驸马进门,一块儿孝顺母亲。
我总是能见到欢太嫔娘娘眼里幸福的光。
而且娘娘虽然不喜欢涂脂抹粉,却瞧着很年轻,背后里,皇兄很了然地说,这是因为有心爱的孩子在身边,幸福的年轻。
是的。
让朝臣们松了一口气的,是母亲的确只生养了一次,不过生下了我与皇兄二个。
据说母亲临盆的那一天,整个朝廷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朝臣们都静静地等着后宫的禀告。
等说皇后娘娘生了的时候,父皇在产房里握着母亲的手第一句问的是皇后可平安。
而产房外以礼部尚书领头的朝臣们问的是“是皇子还是公主!”
大概是尚书老大人的表情过于急切露骨,还在內侍说了一句出世的是大皇子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也或许是枪打出头鸟,反正头一个问这话的老尚书被父皇与我家阿恪舅舅凉凉地多看了眼……当然,父皇英明神武,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去惩罚记恨一位老臣呢?
父皇只是在我与皇兄长到五六岁的时候,让老大人做了我们的启蒙老师罢了。
据说这是对一位臣子最大的荣耀。
可似乎对老大人来说,是挺折磨人的。
因为听父皇与母亲的笑谈,打从做了我的老师以后,老大人……老师本来就稀疏的白发变得越发地稀少了……
我也不是有意的。
比起皇兄小小年纪就过目不忘,我不太喜欢那些文绉绉的四书五经。
我更喜欢躲在父皇的怀里听他讲从前在边关沙场上的故事,更喜欢爬树顽皮,更喜欢跟着禁卫们学一学拳脚兵器。
当然,还时不时地在老师的面前问一些刁钻的问题。
老师张口结舌的样子,我觉得很喜欢,常常偷笑着回味。
母亲一边无奈地点着我的额头笑,一边还得多送点补品给老师,给老师补补。
皇兄也纵容我。
他喜欢,尊重老师。
可却永远都理解我,并且知道,为什么我总是要去欺负老师。
因为他知道,我并不是不喜欢老师,而只是因为不太愿意在旁人的眼里,皇子与公主终究不同。
“怎么会不同呢?”与我一般年纪,与我有着相似面容,清隽漂亮的皇兄坐在我的面前,笑眯眯地摸着我的发顶认真地说道,“口口声声说皇子与公主不一样,也只不过是世俗偏见遮住他们的眼睛。明珠也好,平安也好,都是很好的女子。”
他握紧了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虽是兄长,可如果你强过我,也可以做这天下的主人。”
在皇兄的眼里,他是皇子,却并不是天经地义的储君。
他说,他努力变得更加优秀,文武双全,也只不过是因为我也很优秀。
看着他的眼睛,我又偷偷地笑了。
其实对我而言,比起父亲母亲与哥哥的爱,世人的眼光不值一提。
我装作看不见母亲与父皇踮着脚尖儿偷偷从窗下笑着溜走,看着皇兄的眼睛哼了一声,撇开头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罢了罢了,我才不跟你争那个位置。做了皇帝,多不自由。”
我不是因身为女子,才让出所谓的竞争。
而是我本就真心不怎么在意所谓的皇位。
皇兄看着我笑。
“就算不做皇帝,也可以做对天下有用的人。被天下奉养,理应回报天下,是不是?”他还是抓着我读书,抓着我一同习武。
远远的,我活泼快乐的平安堂姐带着好吃的点心与酸梅汤等着,父皇母亲也总是看着我们成长。
我和皇兄慢慢长大。
我不得不承认,比起皇兄能够笑里藏刀,能够满腹心机,能慢慢熟练地在朝中操持那些庶务,游刃有余地平衡身边的属官,我更喜欢的是直来直去。
直到老师上了年纪,准备告老,他终于对我说了一声“对不住”。
我怔怔地看着已经老迈,颤巍巍的老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知道公主出色。陛下与娘娘教养公主得极好。”他苍老却清明的眼睛看着我,那终于不必隐藏的慈爱,让我的眼眶红了。
“其实我也欺负老师好多年。”我急忙忏悔。
我从未讨厌过老师。
这么多年,其实在教导我与皇兄的时候他一直不偏不倚。
只是,只是我顽皮,总喜欢见到老师吹胡子瞪眼的样子。
“大皇子说的对。因为喜欢我这个老头子,所以公主把我当亲近的人,闹着我。”他笑着,一边说着僭越,一边慈祥地摸了摸我的头发,温和地说道,“可在储位上,大皇子比公主更合适。不是因你是公主,而是这些年我看得分明。公主并不想要那个位置。你想要的另有天地,是不是?”
我以为他只是个糊涂的老头子。
可其实他把我看得分明。
这大概就是父皇总说的“老狐狸”。
“我想要去边关。”
从小到大,我的日子过得可太幸福了。
长辈们都疼爱我,与疼爱皇兄没有分别,甚至因我更喜欢听沙场上的故事,父皇会更长久地教导我沙场上的经验。
当然,父皇时时小心机地提醒我,长大了就不要再腻歪在母亲身边这样的话……我就当做看不出他的小心机好了。
可这话一出,父皇和母亲都愣了愣。
“你想去边关?”
“我不想做皇帝,不过我是公主,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做一个只知道享乐的人。我想做大将军。”
其实这是我儿时就有的梦想。
随着父皇给我讲述的那些沙场上的故事,还有渐渐发现,我在兵书上的天赋,我就想,或许这才是我应该走的道路。
天天跟老狐狸们斗心眼的皇帝,我干不了。
我是多么天真单纯的公主啊!
哪里有那份儿心机。
我想当大将军,也想守护这个有着我最爱的亲人,还有那么多爱戴皇族的百姓的天下。
将所有的威胁都抵御在关外,让这个天下太太平平。
这个天下,就让我与皇兄用各自不同的方式去守护。
他若为皇,我就为将。
母亲愣了一会儿,看着我微笑起来。
她如小时的每一次一样,摸了摸我的脸。
“你和你哥哥真像你们的父亲。”
我们的容貌更像母亲。
可母亲却说,我和皇兄的性情更像父皇。
我对母亲龇牙咧嘴地笑了,母亲半分都不会训斥我没有公主的礼仪典范。
“既然你愿意去边关,那也好。”
皇兄没有想到母亲半点没有不舍得我,欲言又止。
因我才十八岁,年轻的,涉世未深,他舍不得我孤零零一个人往边关去,身边没有亲人。
可怎么会孤零零的呢?
当我提出要去边关,父皇很快就退位,给皇兄娶了他年少时就默默暗恋的理国公家的二姑娘,把我这对新婚尚且一脸懵懵的兄嫂送上了皇位,施施然,带着母亲与我一同带着大军往边关去了。
我就见要启程的队伍里,母亲笑眯眯地与心平气和的欢太嫔说话,平安堂姐抱着一本兵书念念有词,立志我做将军她做军师。
更远处,成王府的阿兄抱着三个小萝卜头唉声叹气,郁闷地被留在京都,陪着我家那刚刚登基就发现太上皇与太后娘娘撒花儿跑了的皇兄跟老狐狸们斗智斗勇。
看着长长的出京队伍,我笑眯眯地抬头看了看天。
想必在边关的生活,还是会很快乐开心,自由自在,不会孤单。
可就要启程的功夫,我又被拦住。
高大的马前,一个背着行囊穿着青衣,俊秀无双的青年抬头,对我一笑。
我……觉得他有点眼熟。
再想想,好家伙……这不就是我那告老的老师曾经很炫耀地带到宫里给父皇母亲都看过一眼的,据说才高八斗,少时高中解元,有状元之才的大宝孙么!
“祖父说公主不辞艰苦护持太平,令人敬佩。可惜他年事已高,无法再陪公主奔走,命我前来辅佐公主,愿为公主幕僚,效犬马之劳。”
他笑容温雅如水,目光清明。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来想当初老师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学生,还真是真心话。
他年迈,没法跟我去边关,就直接赔了个孙子给我。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咳嗽了一声,沉稳地点了点头。
“既然是老师所遣,那就跟着我吧。不过本公主提醒你,我身边人才济济,竞争很大!”
他的回应柔和却有力。
“好的,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