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在地上寻了寻, 找了根硬的草签儿, 把大胖鲤鱼给穿上。他拎着鱼往回走,一路念叨着,“糖醋鱼红烧鱼鲤鱼炖豆腐......”
想想都香。
他熟门熟路『摸』进酒店的厨房, 门锁着, 司景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钥匙,轻轻一转, 就开了。天然气被打着, 幽蓝的火苗蹿出来, 司景找了把平底锅放上去, 预热了下, 很满意。
白宏礼瞪着眼,心哇凉哇凉,几乎要结冰。
找齐做饭用具,司景就回过头来预备收拾鱼,“我看看......”
他把垃圾袋撑开, 磨了磨刀,雪亮的刀刃对着大鲤鱼不停颤动扑腾的身子比了比。
“从哪儿下刀好?”
“......”
这是来真的。
白影帝满心绝望。
这特么是要来真的!!
得自保了。
脸也没命重要啊。
司景扭过头去在手机上查询菜谱, 再扭回头时,刚刚还在洗菜池里待着的大胖鲤鱼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光-着身子冻得瑟瑟发抖的白影帝,兴许不是冻的,是怕的, 这会儿白影帝长腿折叠着, 憋屈地蹲在狭小的洗菜池子里, 和他对视。
“......”
司大佬把手里刀放下,觉得自己眼花了。
“我的鱼呢?”
他的鱼顿了顿,颤颤巍巍举起了一只手。
司景不信,啪嗒啪嗒跑上前还要翻,“我的加餐呢?!”
准备做加餐的白宏礼咽了口唾沫,把另一只手也举起来了,“哎,这儿呢。”
“......”
同样是妖,这架势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他们的目光对视上,白宏礼小声问:“我能......先下来吗?”
他又补了个称呼,“恩人?”
司景慢慢点点头,白影帝赶忙从洗菜池子里翻出来,心有余悸离案板远了点,光脚踩在地板上,只能护住重点部位。
“你衣服呢?”
白影帝想起了还在河边的大石头下压着的衣服。
不好多说,说多了都是泪。
他也没想过,他半夜两点去河里游个泳,还能被准备做夜宵的司景给逮上来。
司大佬叹口气,拽着袖子把自己外套脱下来,扔给他。
白影帝呆头呆脑,“哎?”
“哎个锤子,”司景绷着脸,“回房间说。”
除非你打算在这儿顺便刮个鱼鳞。
走廊上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白影帝绕过监控专走死角,离厨房远了点,专业素养也重新上了线,以前辈的身份指导:“走快点,这会儿要是被个狗仔拍着了,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深更半夜,衣冠不整,只有个外套松垮垮挂腰上,里头还是真空上阵。这模样要是被看见,第二天娱乐头条妥妥就是他们俩了。
甚至连文章名都很好猜。《白宏礼司景半夜幽会,衣衫不整情意浓浓》这种题目,定然会挂遍大小营销号。白宏礼平常又是个严肃、不近人情的模样,到时候只会引起更大的舆论爆炸。
其实依照司景的想法,把鱼拎过去就好。可刚刚把尾巴从洗菜池里头□□,白影帝现在对原形都有点阴影。
想也不敢想。
俩人只好加快脚步。
司景把门拉开,大鲤鱼光着脚,飞快地踩在地板上溜了进去。灯没打开,各个房间的构造却是差不多的,白宏礼凭直觉『摸』到沙发,正想坐下去,光着的手臂却碰触到了个『毛』茸茸的东西。
再看时,漆黑一片里有不少绿眼睛,幽幽盯着他。
白宏礼:“......”
他张大了嘴,被司大佬眼疾手快堵住,“别叫。”
灯打开了,来司景这儿朝拜的村子里的猫们睁着圆眼睛,目不斜视盯着沙发上的大鲤鱼。大鲤鱼咽了口唾沫,扯了扯沙发背上的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腿,“这怎么这么多猫?”
他坐在一群天敌之间,感觉像进了狼窝的羊,弱小又无助。
一只挺胖的中华田园猫甩着尾巴过来,狐疑地闻了闻他放在地毯上的脚。
白宏礼飞快地把两只脚也藏进毯子里,改为了只有少女才能做到的鸭子坐。他柔韧『性』好,维持着这个少女坐姿,把毯子又往上拉了点,只『露』出颗脑袋。
“说说。”司景道,“我没在册子上见过你。”
确认阚泽是不是猫薄荷精时,他把这千年的小妖都翻了个遍,除了老相识,没见过哪个是鲤鱼成精的。
有猫这会儿正站在扶手上啃白宏礼的头发丝,白影帝把头发从猫嘴里拽出来,说:“是这样......”
他解释,“我是混血。”
混血单独成册,这就难怪了。司大佬换了个坐姿,立马有小弟过来摊开『毛』肚皮给他当脚垫子,他坐在对面沙发上,眉眼淡淡,很有黑-帮老大的气势,“成精多少年了?”
白前辈在他面前扭手扭脚,活像刚刚出嫁的大姑娘,细声细气。
“也没多久,”他说,“就三十年。生下来,就能化形了。”
“你——”
“我爸是,”白宏礼贴心地补充,并且用热切的眼神望着他,“我爸叫白里。”
白里,白鲤。
这名儿可真现实。
司景想了想,要是按这个起名方式,他应该叫『毛』威武,或者『毛』霸气。
白宏礼还热切望着他:“您有没有印象?”
“......”
司大佬回视,目光里写满懵『逼』。慢慢的,他从眼前人的轮廓里意识到了点什么,把他和记忆里的另一张脸挂上了钩,“你爸是之前那条鱼?”
白宏礼立马叫道:“恩人!”
由于这会儿还在被猫围着,这一声喊的格外的情真意切,几乎要两眼泪汪汪。
司景:“......可以的。你和你爸,被我抓上来的方式一模一样。”
差不多的场景,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体型的大胖鲤鱼。
你们可真是亲父子俩。
白宏礼规规矩矩说:“恩人,您看您每天加餐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我们家以后游泳错开那个点。”
也不能总被您抓上来啊您说是不是?
司景沉默了会儿。突然道:“你是锦鲤?”
白影帝赶忙坐的更端正了点。
司景确认:“有用?”
“有用,”大胖鲤鱼竭力推销自己,“除了老被您抓,其它时候,我们都挺有用的。您看我,演什么红什么,演什么爆什么!您要是想要,我这儿还有好几个挑出来的本子,保管有用!”
“不用。”司大佬说,并且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博。
他把界面打开了,递过去。
白宏礼:“......?”
“这家工厂说他们要抽奖,”司景说,“明天开奖,你来转发。”
白宏礼也没仔细看,瞧见是司景的小号,没有经过认证,直接就点了转发。转完才想起问:“您想抽什么?”
司大佬沉默了下,旋即回答:“这就不用知道了。”
对你不好。
大胖鲤鱼一脸懵『逼』。
第二天,从来没中过奖的非洲猫司景中了大奖。白宏礼下楼吃个饭,瞧见快递员吭吭哧哧一直往上头搬箱子,里头散发出的气味儿好像有点熟悉。他吸吸鼻子,狐疑地走进餐厅。
“外头是在送什么?”
司景已经吃完了,在餐厅的是陈采采。陈采采今天穿了身休闲套装,腿又长又直,眼睛瞪圆了,透出点不怎么真切的天真。她说话习惯『性』扯长了声音,带点不可思议的味道。
“鱼干呀!”她说,“前辈不知道?”
“......”
什么?
“鱼干,”陈采采又笃定地重复了遍,“司哥中奖了,一口气奖了二十斤的小鱼干,估计得运上一会儿。”
白影帝这才知道自己昨天那随手一点到底抽的是什么,顿时觉得自己是种群里的罪鱼。
他对不起他爸,对不起他妈,对不起他爷爷!
白宏礼一天都没敢往司景房里去,生怕撞着吃鱼现场。
直到晚间,他才拿了昨天借的、干洗过的衣服,往电梯间走。白影帝一路心事重重,撞上了人才有所察觉,急忙道歉,被撞的阚泽礼貌道:“前辈不用客气。”
白宏礼瞧瞧他,对这个后辈倒是一向很有好感,站在电梯里与人随口闲谈:“要出去?”
阚泽:“要与制片人谈点事。前辈呢?”
白影帝把手里的袋子往上提了提,笑道:“还点东西。”
阚泽的目光落在纸袋里的衣服上,忽然眉头一蹙。白宏礼没察觉,在司景住的楼层下了电梯,还冲着这个后辈挥手,“回头见。”
阚泽声音沉沉,“再见。”
电梯里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却迟迟没按关门按钮。半晌后,电梯自己关上了门,把他一路运至一楼。
外头的助理和经纪人都在等着,阚泽却忽然伸出手又按了关门键,重新按了之前停顿的楼层。
他在里头重新缓缓上升,外头的几个人都懵了。
“哎......哎?哎??”
不是说下来和制作人一块儿吃顿饭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电梯门开了。阚泽踏在地毯上,一时也说不清心底究竟是什么情绪。他在电梯前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迈动了步子。
司景的衣服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那样的颜『色』和款式,几乎只有他能驾驭的了,哪怕是大面积大范围的撞『色』也能被穿出设计师想要的顶级『潮』流风。阚泽不认为白宏礼会穿那样的衣服,衣物主人是谁,也显而易见。
他只犹豫自己是否要过去。
想了想,左右边袖子各掏出根青绿青绿的嫩芽。
左边赢是过去,右边赢是不过去。
“剪刀,石头,布——”
嫩芽在空中摆出了个姿势,上头的两片小叶子颤巍巍。左边布,右边剪子。
阚泽瞧了好一会儿,又沉默了下,改了口。
“右边赢是过去,左边赢是不过去。”
他把两根被他变化的速度震惊的嫩芽重新塞回去,直直地朝着司景的方向前去。他如今也是工作室老板,看看自己旗下艺人工作的怎样,总不算错。
更何况还有剪刀石头布的天命。
房间门没锁,里头还能传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往人耳朵中钻,挠得痒痒。
“这力度怎么样?轻了,还是重了?”
“那我就再轻一点——来,换个姿势——”
阚泽的神『色』一点点变得肃穆阴沉,猛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里头的白影帝坐在沙发上,正垂着眼睛做什么,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直到听见了门声,才下意识转过了头,“就这样?......阚泽?”
怀里传来一声细细软软的咪呜,短腿猫显然也很震惊,踩着白宏礼探头去看刚刚进来的阚泽。
喵?
这幅情景,是阚泽没有想过的。
白影帝这会儿是几乎蹲坐在地上的,只占了椅子最前面的那一小部分,坐的笔直笔直,正在尽心尽力地——捏猫腿。
被捏腿的猫白肚皮的『毛』都在颤,舒服的直抽抽。
阚泽:“......”
想象中的旖旎情景压根儿不存在,白宏礼殷勤地捏着短短的猫腿,亲切问候,“这个力道怎么样?”
还成吗?
司大佬又躺回去,喵呜了一声,大尾巴心满意足在他脸上扫了扫。白影帝就像得了天大的夸奖,神『色』一下子振奋起来,换了条腿继续捏,板正的西装裤这会儿沾的全是细细的猫『毛』,他也没看见,只顾着小心翼翼顺『毛』『摸』,时不时再喂口水喂口营养棒当零食,活像是鞍前马后的小弟。
“它怎么来了?”阚泽说,关上了门。
白宏礼还在奋力取悦天敌,随口问:“谁?”
之后反应过来,“司景的猫?”
“嗯。”
“带来的,”白影帝说,“毕竟这么可——这么霸气的猫,怎么能扔家里呢,多不安全啊?”
阚泽:“前几天没见。”
“刚来的,”白宏礼信口道,“托我照看照看。”
阚泽没有出声,只沉沉看着这会儿闻到了味道有点焦躁不安,一个劲儿甩尾巴的猫。闻了好一会儿,司景终究还是忍不住,把腿从随从手里抽出来,坐的直了点,咪呜了一声。
.....这醉人的香气。
已有挺多天没直接吸了,杀伤力往上翻了好几倍。
他仿佛是喝了陈年老酒,像只从鸟巢里掉出来的小鸟般蹒跚着往那气味的方向去,被毒蛇诱『惑』了一样,拿尾巴去勾阚泽的腿,细声细气地喵喵,目光纯然无辜。
要是发上网,一准有许多铲屎官拍键盘咆哮:给它!它要什么都给它!!哪怕要我命呢!!!
阚泽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上了手,把他抱起来。小猫咪一头扎进他怀里,『毛』爪子扯开衬衫衣襟,就要熟门熟路往里头钻。
却被阚泽扯着尾巴拉出来。
小猫咪又叫了声,相当不乐意。
“咪呜?”
“既然是托给白前辈照管的,自然不能来我这儿,”阚泽垂着眼,坚定地把它彻底掏出来,仍然还给白宏礼,“我先走一步。”
哎哎?
司景被揣在白宏礼怀里,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他跳下来,还跟了两步,叫声更加绵长,像糖丝,『奶』里『奶』气,满含震惊。
阚泽听着这声音,却愣是没回头,径直大步往外走。
他出了门。
白宏礼:“他有点不对劲,这是怎么了?他平常不是这么冷淡的人。”
司景也看着这会儿被关上的大门,『毛』尾巴有点儿失望地垂了下来,闷声不吭。
白宏礼:“他是不是不喜欢猫?”
司景猛地张嘴,冲他凶巴巴『露』出自己的小尖牙。
骗子!
他会不喜欢猫?他之前吸老子吸了很久了好吗?!!
明明就是他求着赶着想养老子的好吗!!!
白闪闪的小尖牙半点威胁力都没,却着实把大胖鲤鱼给吓着了,立马缩到沙发上,秒怂,信誓旦旦,“我一看阚泽,就是特别喜欢猫的人。”
老喜欢了。
“绝对是个爱猫人士!”
司大佬心中终于舒服了些,又扭头瞧了瞧门。
.....啧。
之前还甜蜜蜜叫人小花,这会儿是什么破『毛』病?
吸完就扔?
阚泽正在和制作人吃饭。
这一顿饭约了挺久,定然是有话要说。中途制作人支支吾吾,试探着提问:“阚哥觉得咱们这节目效果怎么样?”
这话题基本是废话。阚泽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平静道:“还不错。”
不能说笑点满满,可还算得上正能量。又有几个嘉宾的高人气撑着,收视率怎么也不会差。
制作人:“可还少爆点。”
这话让阚泽有些不舒服,“嗯?”
“少爆点啊,”制作人叹气,“平常的节目,多少都得有个吸引人关注的点——新闻也好,绯闻也好,总得让知名度上去,才能有收视率啊。”
阚泽居然赞同:“有道理。”
制作人心头一喜。
“所以之前差点出的事故,可以出安全新闻了,”阚泽没笑,丹凤眼平静地凝视着他,“如何?”
“......”
制作人的话全被噎进了肚子里。安全新闻,那挨骂的可全都是自己,他说:“这不能吸引人眼球,咱们还是换个别的。”
顿了顿,他终于提出了这顿饭的目的,“和陈采采炒个cp行,你看呢?”
阚泽平静道:“她的意思?”
“哪儿能!”制作人下意识反驳,“这是我的意思,最近团宠人设多流行?弄个修罗场,你和司景都和她稍微亲近点,这就有看点了不是?”
两男争一女,活像是玛丽苏小说,一准能把那些没辨识力的网友哄到天上去。
阚泽眼眸更沉。
“还有司景?”
制作人:“求而不得的人设,现在也挺多见的,挺受欢迎。也不用做别的,就多帮帮她——”
“不。”
制作人一怔。
“嗯?”
“我说,不。”阚泽平静地又重复了遍,“希望您不要再打这样的主意。”
制作人有点恼火,“这是为了节目好!”
“这是为了陈小姐好。”
“你——”
“没有什么可商量的,”阚泽站起身,“如果真的安排这类宣传,我和司景会退出节目。”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扭了头。
“司景追星,”阚泽说,声音平平,“但很抱歉,追的不是陈采采。”
“——追的是我。”
制作人张口结舌,坐在原处,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下午节目再拍摄时,陈采采明显离阚泽近了些,笑盈盈的,仿佛什么也不知道,“阚哥这几天都在房间里干什么呢?连信息都不给我发一条?”
她踩着有点儿小高跟的鞋,勉强到阚泽的肩膀,这会儿高跟在泥里晃晃悠悠,她哎呀了一声,伸手就要去扶阚泽的手臂,“阚哥——”
男人往后退了步。陈采采一下子扑进了泥里,形容狼狈,妆面上都糊上了黄泥。
“阚哥!”
她提高了声音,撅起嘴。
“怎么这么闹,我生气了!”
阚泽没接她这话茬,只是背对着摄像机低头望着她,忽然开了口。
“阴损之法,不能长久。”
陈采采的肩膀有点儿打颤。她定了定神,说:“阚哥在说什么?”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在看什么。
陈采采下意识伸手按住肩,表情变了。她咬着牙重新站起身,一句话也没再说,把鞋跟从泥里□□,往另一边走去。
阚泽没再看。
陈采采的肩上,坐了个模样只有两三岁的女童。女童浑身青黑,这一会儿正伸出胳膊搂着她的脖子,发出嘶嘶的声音。
“讨人厌......讨人厌的妖精......”
女童咔咔扭过头,看向男人的背影。
“讨人厌的妖精,不听话......”
陈采采加快脚步,闭紧了嘴。
拍摄现场很顺利,几个嘉宾都踩在泥里,一步一趔趄。司景穿上塑料长靴,还跳了跳,结果噗的一下陷了老深,拔都拔不出来。
他被困在泥里,拼命抖腾两条腿。
——出来!
给我——
出来————
司景咬着牙,费着劲儿。身后却忽然有熟悉的气息贴了过来,简单地扔下两个字,“别动。”
司大佬不听他的,动的更厉害,哼哧哼哧。
“我自己能行!”
“这样会陷的更深。”
“......”
说的没错,这会儿都快陷到大腿了。
司景只好听话。阚泽的手放在他腋窝处,拽着他两条胳膊,拔萝卜一样把人往外拔。被拔的人形萝卜脸上糊了不少泥,小卷『毛』这会儿都不怎么卷了,委屈屈被人拉着,有点儿不太满意。
这什么鬼动作?
阚泽加大力气。
司景双手被驾着,生无可恋。
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蹦?
“你真行?”
阚泽:“行。”
拉了半天后,噗的一下,萝卜终于把自己的根艰难拔了出来,两人双双跌倒在了地上。阚泽在和泥的拉锯战里赢了,瞧眼终于被拉出来的大萝卜,大萝卜蹒跚着站起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我鞋呢,我鞋呢?”
“......”
他鞋还在泥里陷着,长靴陷了老深,拔都拔不出来。司景这会儿光着只白嫩嫩的脚丫,勉强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着,东歪西歪。
猫大都爱干净,司景也不例外,根本没法把脚毫无阻碍踩进泥里。
这特么要怎么走?
节目组明显是看热闹,谁也不给他送鞋来,憋足了劲儿要把这段当笑点。司景瞧了半天,一咬牙。
大不了就单脚蹦,有什么了不起的?
哥哥我战场都上过,怎么会怕这种泥场?
他以斗鸡姿势准备往前蹦,却忽然被阚泽拉住了。
“我背你。”
司大佬面『色』扭曲。
“我扶你。”
司大佬神『色』缓和。
“成。”
他搭着阚泽的肩,费劲儿地往前走。阚泽让他光着的那只脚踩在自己鞋上,两人离得极近,近的让司景的太阳『穴』都开始砰砰跳,瞧了好几眼,犹豫着要不要咬一口那手。
摄像头在拍远景,听不到两人说话了。
“最近和白前辈走的很近?”
司景:“普普通通,普普通通。”
就猫和鱼的正常关系而已。
阚泽一顿,不知在思忖些什么,眸『色』沉了沉。司景踩在他脚上,没察觉到男人刚才那问话有什么问题,还在说:“他挺好的。”
运气挺好。
“人也不错。”
能帮我抽小鱼干。
说曹『操』曹『操』就到,不远处的白宏礼已经在冲他们挥手,两人都看见了。
阚泽垂着眼,忽然开了口。
“做人要专一,追星也是。”
司景一怔。
什么?
“你——”
阚泽薄唇抿了抿。
“你这样,你的正主是不会开心的。”
“......”
司景相当难以理解,“我哪儿来的正主?”
谁有那么大脸,能当我正主?
正主阚泽沉默地看了他眼,扶着他站好,走了。
白宏礼从不远处艰难地走过来,张嘴想喊恩人,又改了口,把这个称呼咽下去:“小......司,你没事吧?”
司景没好气:“扶我一把,赶紧的!”
大鲤鱼搀扶着他,两人踉踉跄跄走到终点。司大佬简直身心疲惫,“我和这块地不怎么兼容。”
白宏礼说:“还是快去洗个澡吧,小心感冒了。”
司景沉着脸举起花洒,把头发里的泥都清洗干净。棕黄的泥水哗啦啦向下淌,他瞧着,太阳『穴』就又跳了跳。
脏死了。
司大佬嫌弃地挪了挪步子,几乎要站进洗漱池里。他打了个小喷嚏,索『性』变回原形,直接泡进了盆子,面无表情把水往身上撩。
抖抖『毛』,再晃晃『毛』耳朵。空调一开,司景找了个能吹到空调风的位置,正儿八经往地上一躺,晾出『毛』绒绒的白肚皮,等风干。
白宏礼也洗完了,短信一条条发。
【恩人还用捏腿吗?】
【我还可以帮着吹『毛』的。】
【需要我再热点羊『奶』过来吗?】
司景不耐烦地拍了一爪子,把手机给拍关机了。他眯着眼,琢磨着人形六神到底是抽的哪门子的风,不仅不抱他不喂他不吸他了,甚至还敢把他扔半路,究竟哪儿来的胆子,找哪个豹子精借的不成?
外头传来了咪呜声,司景爬上椅子,从椅子跳到窗台上,费劲儿地拉开玻璃,探出颗圆脑袋,往楼下望。
楼下有只白猫,像是村里人养的,脖子上还戴了漂亮的颈圈,是只油光水滑的小公猫。
司景踩在窗台上,威严地拉长嗓音。
赶紧上来朝拜,干啥呢老在底下站着?
白猫也听见了,却没听他召唤,仍然在底下转圈圈。司大佬蹦了蹦,准备下去给猫上上课,却忽然鼻子动了动。
熟悉的香气。
他咻的把脑袋伸了回去,脖子伸出老长,幽幽望着。
人形六神在楼下,这会儿端了个小碗,里头装着点小鱼干。白猫低头吃一口就喵一声,尾巴软软往他手腕上缠,叫的甜极了。
司景听的一清二楚,那猫满口在说:
“你真好。”
“也好看。”
“把我带回去养吗?我保证我是只乖猫。”
——呵呵。
还乖猫,就你那体型,一看就是个拆家的。怎么着?被主人打了,离家出走到这儿了?
短腿『奶』猫『舔』『舔』爪子,『舔』出了一股子酸意。
咋这么没志气呢?
白猫还在喵喵叫,叫的更软。
“带我走吧!”
“带我走吧!”
“我愿意当你的小可爱!”
司景拿牙咬着一小截尖尖的指甲,尾巴一拍。
呸。
还小可爱呢,阚泽这要是能上当——
视线里的男人忽然弯下腰,把白猫抱了起来,揣在了怀里。
司景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自己挤在窗台的防盗窗上,几乎摊成了一张猫饼。
啥?
阚泽抱着白猫往楼里走,手『摸』了『摸』白猫的头,『摸』的白猫呼噜呼噜直低声叫。
司景目眦欲裂。
啥?啥???
他跳下来,短腿打了个趔趄也没顾上,立马费劲儿地伸长爪子拉开门,把自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楼下的阚泽和白猫在等电梯。
司景急的直蹦跶,吭哧吭哧往楼梯口跑,也顾不得自己从来不用原形下楼梯的铁律,直接迈开爪子往下蹿。
噗,两只前爪踩在了下一级楼梯上。
噗,后爪也跟上来了。
噗,噗......
司景艰难地迈动短腿,兔子一样从上头一级级蹦下来,一跳一跳。他最后一咬牙,干脆把腿蜷缩了,直接滚。
『奶』茶『色』的『毛』球从上头呼啦啦滚到了地上,栽了个七荤八素。
司景站起来,往电梯口跑,正好看见电梯门打开,阚泽抱着那只撒娇卖萌的白猫进去了。白猫『舔』着他的脸,模样乖巧又听话。
司景目不转睛看了看停的楼层,扭头又往楼上跑。
哪儿来的猫!
不来朝拜他也就算了,居然还吃他的鱼干,占他的铲屎官,吸他的人形六神?!!
没在猫道上听过他司景的名声?
上楼梯要比下楼梯容易的多,短腿蹭蹭跑到那一层时,房门还没有完全关严。司景顺着那门缝呲溜一声滑进去,抖抖耳朵,机警地躲在椅子后头。
白猫正蹲在垫子上。
它生的的确是漂亮,模样相当端庄,四只『毛』爪子挨挨簇簇,大写的乖巧。房渊道这会儿也在房间里,笑道:“你又是哪儿捡来的猫?这个倒挺乖。”
司大佬炸成了剑背龙。
这话啥意思?
白猫细声细气地叫,眼睛湿漉漉的,几乎能滴水。它主动翻出肚皮,经纪人把手搁在上头,就像是『摸』着了一团云,“真软啊。”
他说:“阚哥,你不『摸』『摸』?”
阚泽正在房间一角找些什么,沉声道:“不。”
『摸』完肚皮,白猫又伸出爪子。房渊道捏着爪垫,不由得也赞叹这猫的乖巧,“难得见这种脾气好又黏人的。”
司景呸的吐了口『毛』。
猫粮被倒进碗里,羊『奶』也盛了满满一杯。白猫『舔』了『舔』人掌心,这才优雅地踱步过去,埋头继续吃。它的腿很长,走起来是标准的一字步,相当端庄。
司大佬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在椅子下走了两步。
嗯......
他走出来是标准的二字步,因为腿太短,根本没办法踩到中间那条线。
司景爪子一拍,横眉怒目。
呵。
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尖牙一亮,吭吭哧哧啃椅子腿。独占欲这会儿全都冒了出来,心里老不是滋味儿。阚泽这会儿抱上白猫,正在给它剪指甲。
.....怪不得上回都不愿意抱他了,迫不及待把他往大胖鱼那儿扔。
原来是有新的猫了。
司景嘴里泛酸。
新的猫看起来也不咋样,不过是腿长点,『毛』光滑点,看起来机灵点,实际上还是蠢头蠢脑,只会摊开肚皮四脚朝天。它脖子上还有个小颈圈,很漂亮,原本以为是村民给的,现在看来,恐怕是阚泽买的。
.....
其实也没啥。
想养他的人多了去了,根本不缺这一个。什么鬼小花,名字也难听死了,天天被这样叫,猫的脸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他才不在乎呢。
他——
他半点都不在乎。
被人养有什么好的?——他被扔下,反正也不止一回了。
司景扭头往外走,只是这回的步子沉重迟缓的多。他慢慢走到房门前,准备出去。
可谁特么的把门锁了?
司景伸长爪子,去够门把儿,正好听到后头白猫又叫了声。
“养我嘛......”
“......”
心底那点火,彻底蹭蹭窜起来了。
养!
养个锤子,养个仙人板板!
反正门也锁了,出去动静挺大,早晚都得被发现。司景索『性』气势汹汹扭过身,直接冲着那一人一猫过去,犹如准备抓『奸』的原配老公。
知道这是谁地盘吗?
小子,没拜过山头你就敢在我的地方上撒野??
他亮出爪子跃动短腿,张牙舞爪往上扑。房渊道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这猫怎么来了?”
阚泽眉头动了动,把白猫塞给他,自己伸开手臂,稳稳一接。
司景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臂弯间,橄榄青的猫眼睛瞪得浑圆,跟两颗核桃似的,龇牙咧嘴横眉怒目。
撒开!
你给我撒开!
阚泽道:“小花。”
小花个锤子!
都跟你说别叫老子这名了,听不懂??
阚泽伸过手,『揉』了『揉』它的『毛』耳朵,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把耳朵翻过来,倒了倒里头的水。
“怎么还湿着?”
老子乐意!
司景拼命拿短腿蹬他。
你咋还抱我?你给我撒开,我必须要和这猫好好上一课——
白猫被这架势吓得不行,缩在房渊道怀里发抖,活生生就是朵小白莲。
“喵......”
司景更生气,回叫过去,粗声粗气。
“喵!喵喵!!”
怎么着,谁不会叫是不是!
房渊道捂着白猫耳朵,不赞同道:“你把它吓着了。怎么能这样?”
司景尾巴竖的老高,吭哧一口咬上阚泽的手腕。
怎么着?
阚泽居然赞同:“嗯,是被吓到了。”
怀里的短腿『奶』猫愣了愣,『毛』尾巴一点点垂了下去,牙却咬的更紧。
房渊道心疼:“哎哎......”
“它把小花吓着了,”阚泽说,“你把它放回去吧,它的伤应该也好了。”
“......”
房渊道愣了。
谁吓谁?
你看着我眼睛,再给我说一遍谁吓谁??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