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长林字句缓慢,目不转睛地盯着楼阳,不放过那张英俊的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细节。错愕在楼阳浅灰色的眼眸中倏然浮现,眼睫不可置信地抬起些许弧度,嘴唇紧紧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很难相信吗?”郗长林偏了偏头,“一开始我也不愿意相信。”
“所以,你约戴晟吃饭,又把段西伯引入包房,给戴晟创造侵犯的空间,是为了报复他曾对你做的事情?”楼阳眉心蹙起,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紧接着提高音量,“可是,证据呢?”
“偏袒朋友、为朋友出头是好事,这样的友情让我羡慕;你问我证据、不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也是好事,说明你很理智。”郗长林从口袋抽出手机,在指间来回转动把玩,“恰好我保存了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楼阳没说话,只将手伸向了郗长林,示意自己要看那段录像。
系统争分夺秒地将存储在自己数据库中的东西调出来、拷贝进郗长林的手机,总共用时不到秒。青年瓷白修长的手指划开屏幕点进照片时,那段视频已经躺在了众多图片之间,显示保存时间在数日前。
“喏。”郗长林把视频点出来,手机放入楼阳摊开的掌心。
那晚露台上月光皎白明亮,使得拍摄到的画面很清晰——郗长林满脸不情愿地被刘康安拽上露台、为了拖延哄刘康安吃下手里拿的抹茶卷,然后段西伯突然冲过来、将手里的酒灌入郗长林嘴里,接着段西伯说出那段话:
“酒里下了药,刘总,今晚请尽情享用。但享用过后,请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
最后是刘康安将郗长林拖进就近的客房,黑暗中忽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制住。
画面到此为止。
“相信了吗?”郗长林眉梢轻挑,双手往外摊开,叹了一口气,口吻无奈,“第一次的证据我没能保存下来,这是第二次。所以啊,这完全是我和段西伯两人之间的事,他蓄意算计,我伺机报复,公平对等。”
说完,他大概又想起了什么,“哦”了声,补充道:“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我运气比较好,两次都铤而走险逃脱了。”
楼阳站在原地,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郗长林倾过身去,从他手上拿走自己的手机,抬步与他擦身而过时,极轻地笑起来:“秦导不太高兴,我们最好是不要耽搁太久。”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包厢,饭桌上的话题已经换了一轮,因为接下来还有拍摄的缘故,众人饮酒都不多。
楼阳的脸色比方才离开时更为难看,秦导关心了几句,又问郗长林有没有问杜崎拿药,青年说他不肯吃,秦导不由唠叨起“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硬撑”之类的话。
郗长林抿着唇笑了一下,拨了拨转桌,把面前的白灼虾换成水煮牛肉,执起筷子夹了一片进碗里。
开机饭后,众人搭乘剧组大巴回到山上,举行祭拜仪式,求福驱邪、祈祷一切顺利,接着演员上妆、换戏服,工作人员各就各位,场记打板,《幻日》剧组第一幕第一场,开始第一次拍摄。
卡——
今天要拍摄的这几条郗长林都不用参与,他饰演的易清波是花魁,这个角色的戏份主要在青楼中,也就是在宁海城影视基地搭建出的“仙楼”里。
细算下来,在清名山这边,需要郗长林参演的戏只有两段。但这并不意味着郗长林清闲,为了之后的舞蹈,他要花大量时间跟着编舞老师学习。
这一事项被安排在了其他时间,所以现在,郗长林只用托着下巴站在场边,对场中人的表演进行观摩与学习。
吕啸归年少意气,牧奚北沉静冷漠,师徒二人在昏暗室内隔屏而坐,照烛对谈。
饰演这两个角色的陈思明与楼阳台词功底都很好。前者说话声线清澈,朗朗如山间泉水敲打竹篾;后者声音低沉,如同皑皑冰原上吹来的风,悠远中藏着肃杀冷冽。
“他入戏得真快,明明一路上都黑着脸,内心极度纠结。”郗长林靠在角落的立柱上,漫不经心地对系统说。
从青年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七绘屏风后的楼阳,他穿着广袖深袍,头束白玉冠,正面无表情地抬手挑亮烛火。
“老大,你不会是在拐着弯告诉我,你开始对楼阳感兴趣了吧?”系统语气古怪,“楼阳可是段西伯的好友,他们认识五六年了,曾经共患难,甚至为彼此打过架,否则也不会这么无脑护。”
“我知道啊。”郗长林不慢不紧地松开袖扣,将袖扣翻转一折,拇指摩挲着iro的logo,“这样的人逗起来才有意思嘛。”
系统:“……”
郗长林挑眉:“你不这么认为?”
“施洛那个二傻子逗起来才比较有意思。”系统声音干瘪,很不认同郗长林的观点,“楼阳冷冰冰的,我不喜欢。”
郗长林哼笑一声,没做任何表态。
系统又说:“但对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贺老板,因为emi实在是太好了,我喜欢她。”
青年好笑地“啧”了一声,悄然从点翠楼顶层离开,折回西苑,从“专属化妆间”里摸出一根烟,走去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