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6 朕,可不是太上皇(1 / 1)

在听了于谦前后不一的话后,朱祁钰也是不禁起身,反剪着双手来回踱步。

朱祁钰终究没忍住:“于卿,有话可直言!”

于谦对着御台,就是深深一揖。

“土木之败,虽然事发偶然,损失的兵力从全局来看,亦容易补充。”

“然而这练兵一事,绝非一朝一夕就可见到成效!”

“如今京师各营所补充的人马,非是老弱,便是民壮。如此老弱之兵,战力远不及瓦刺铁骑彪悍。”

“纵然我军能够凭借一时血气,以击退来犯之敌,然而绝不利于长时间的攻坚。”

“因此,虽然瓦刺谋求速战速决,我军亦不能自老锐气以待敌寇。”

“臣以为,我军只能谋求以一两次大胜,图谋在震慑住瓦刺主力之后,逼使其自动退出关外。”

朱祁锐对于谦的话,不太赞同。

“于尚书,此言差矣!”

“我军背靠城池,瓦剌奔袭于荒野之外。我军只要一个“拖”字诀,只要瓦剌不能入城,我军当能不战而胜。”

“此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于谦虽然对着朱祁锐拱手,但是并不认可他的说法。

“邺王殿下当知,除去京师攻防之外,其余之地也需要统筹。”

“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

“我朝以京师为中心向外,北直隶、宣镇、大同等地,乃至边关堡垒均已残破不堪,各卫所之兵也多有逃逸。”

“朝廷虽然再三下旨督促各地修缮练兵,然而土木堡一战后,我朝已经是军心涣散。”

“如此颓势,非是一朝一夕可以收拾的!”

“此番瓦刺自大同南下,深入三四百里至紫荆关而破关而入,然后北上京师。”

“瓦剌人这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如此昭昭,便足以明证微臣绝非危言耸听。”

“他日若是瓦刺退去,只怕沿途官军也难以做出有效邀击。”

于谦这话,深深的击打到殿内众人心上。他每说一句,众人的脸色便难看上一分。

说到最后,朱祁钰也是忍不住不满的埋怨起来。

“难道于卿以为,朝廷就只能听凭瓦剌敌寇来去自由吗?”

于谦眼中闪过一丝痛恨之意,他双目微垂的斩钉截铁说到。

“陛下,有些话本不是臣子该说的。但今时今日,臣不吐不快!”

“太上皇登极已经有十四年之久。在此期间,太上皇宠信权阉,招权纳贿、党同伐异。”

“者满朝文武,都是文恬武嬉。各地卫所守备废弛,毫无一战之力!”

“土木堡一败,虽然朝廷以权阉王振为罪魁祸首,然而其实是太上皇之过!”

于谦说的,众人都是明白。

只是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想到于谦敢将其公之于众。

众人一时尽皆悚然,他们忍不住在心中惊叹。

这个于谦,好大的胆子!

于谦话,不但直指太上皇之过,更是把满朝文武都给牵连进去。

所以于谦说完后,重臣们都是脸上颇有不悦神色。

于谦不管不顾,只听他续续说到。

“土木堡一败,为何全军覆没?也先铁骑,为何能够来去自如?”

“那都是因为我朝卫所崩溃、军屯破坏!”

“各地卫所之中,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军中号令不达,士卒操练不勤,军心更是涣散无比!”

“因此但有有个风吹草动,各地卫所将士立刻自谋生路,相继逃亡。”

“我大明太宗文皇帝时,全国卫所共有两百万将士。然而今日京师有难,勤王之军又有多少?”

于谦,这是直指军政之弊。

“自臣接掌兵部两个月以来,虽能勉强扭转京营风气。”

“然则朝廷上下因循十余年的疲软之风,却不是如此短时间内可以逆转的!”

“如今我大明,早已是百病缠身了!”

朱祁锐听到这里,不由得对于谦更为敬佩。

于谦,是走在众人之前的男人。

当别人还在想着怎么获得京师攻防战大捷的时候,于谦已经开始图谋以后得朝局了。

朱祁锐心中有所想,他试探的对着于谦问到。

“所以于尚书以为,今日朝廷之所图谋者,不过是获取保卫京师之胜利,以巩固人心?”

“若是我大明当真要大败瓦败瓦刺,该需要振奋军队,还需假以时日?”

“报仇雪恨之事,只可徐徐图谋,而不是可以在京师城下就毕其功于一役?”

于谦正色。

“殿下之言,臣所虑也!”

“重整京营、选将练兵、修缮边备、储备粮草、明定赏罚,这一桩桩一件件,又岂是朝夕可为之事?”

于谦话语停歇,然后向着御座上的朱祁钰弯腰拱手。

“所以,还请陛下不要认为打赢了此仗,朝廷便可万事大吉。”

“京师攻防之胜,这不过是我军重拾信心的第一战。”

“大明重振,其路漫漫长远,当从京师一战始!”

大殿之中,只听得于谦字字句句都是老成谋国之言,朱祁钰不觉听得入神。

等到于谦说完后,朱祁钰便是面露微笑。

“听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我欺!”

“太上皇有卿这般辅过良臣,而不加以重用,当真实在可惜!”

于谦听到朱祁钰对自己如此赞誉,也是连忙躬身。

“皇上此言,臣是愧不敢当!”

起身之后的于谦,脸色红晕,仿佛是心中做了十分重大的决定。

果然,于谦犹豫之后,缓缓的说到。

“如今京师攻防大战在酣,还请陛下,允诺为臣一个请求!”

朱祁钰视于谦为无双国士,他微笑着回答。

“朕非太上皇那般愚钝,有于司马这样的良臣,而不加以重用。”

“于司马有什么话,可尽管说来。朕,将无不准奏!”

朱祁镇误国误民,已然在土木堡一败中既成事实。

朱祁钰说他和朱祁镇不一样,便是表露自己有从头收拾旧山河的豪情壮志。

与此同时,朱祁钰还向着重臣们表示,但凡有什么利国利民之谋,可尽管上奏,不必有所顾忌。

而朱祁钰对于谦允诺,也是希望谱写一段君臣相得益彰的佳话,来鼓励臣民尽忠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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