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队盔甲鲜明,气质彪悍的兵马,护着十六辆华丽的马车,沿着山路缓缓而行,队伍中两名彪形大汉,各擎一面蓝底金边的大旗,上绣一只昂首咆哮的银色巨熊。
路上的车队和行人看到车队的那面大旗,都纷纷停下脚步,面带恭敬,自觉地退立两旁。生活在边地之人多数都知道,冰熊旗是桑族独有的徽号,而且只有城主级别的人外出时才有擎旗的资格。
一辆豪华的马车内,桑白桦正在闭目养神,他们已经赶了两天的路程。一路上异常平静,没有盗匪敢在半路光顾他们这支“肥羊”,明眼人都知道,光是那1500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就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大型城镇。
桑东率领300名骑兵走在前方,白马银袍,星目四顾,手握一杆黝黑大枪,显得英武不凡。在冰岚城内,有不少小姑娘对其颇为动心。而且他自幼熟读兵书,作战勇敢,虽然刚成为府卫不久,却深得将士们拥戴,这次让其统帅兵马,桑白桦也比较放心。
桑东身旁是一个赤手空拳、面容刚毅的方脸大汉,一双手臂却比常人粗大了许多。
惮邦高原的面积极为广袤,而且地势狭长。到处分布着沼泽、湖泊和突起的丘陵。沿着海岸线的一边是起伏连绵的卫岛山脉,卫岛山脉的平均海拔不算高,只有一千多米,却胜在山势绵长,山上到处生长着广阔的原始森林,一棵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巨大雪杉高达百米,有几个成年人合抱那么粗,阵阵林涛中不时传来野兽奔跑呼叫的声音。
临近黄昏,队伍到达一个叫做绿松湖的地方,桑白桦下令扎营。按理说,此处地势平坦,利攻不利守,在此扎营有违常理,不过却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桑东行军经验丰富,他先派出哨探勘查四周,又指挥其他士兵挑选了一处临湖高地起营生火。那些仆役婢女虽然有些疲倦,但大都神情愉快,也纷纷从马车里钻出来,动手帮忙做起饭来。
十六辆马车被摆成一圈,分布在营地四周,一些故意留下的空隙处,都有人员暗中把守。桑夫人和奴仆婢女等则被安置在最里面的圆阵中。
桑南似乎还是第一次远行,显得有些兴奋。他和桑北乘机带着十几个卫士踱出营外散心。眼下气候逐渐转暖。入眼处一片葱翠,空气清新,不由让人心情大好。众人登到高处,举目而视,只见不远处竟是一面绿色大湖,烟波渺渺,浩荡无边。夕阳斜照,湖面泛出点点金光。大片葱翠的绿松林环湖而绕,与远处青山遥遥相映,竟构成了一幅青山碧水、意蕴横生的山水画卷!
“真是好美!”桑南情不自禁地赞叹。此地依山旁水,如果自己是个猎户,每天在这里过着巡山采药,泛舟垂钓的日子,怕也是一种享受吧!
“三弟,在想什么呢?”桑东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没什么,看到这里的景色,有些感触罢了!”两个哥哥和桑南的关系很要好,小时候没少因为他和别人打架。
“是啊,红霞翠柏,碧水青山,好一个人间的美景!”桑东的语气有些感概,对桑南说道:“三弟,这些年大家或多或少都对你有些误解,可我知道,我们兄弟三人中,以你天资最好,也最得宠,小时候,我和阿北还真是羡慕你!”桑东嘴角带笑。
桑南也腼腆地笑了笑,他知道哥哥后面还有话说。
“那天父亲和我说起关于你的一切,我当时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只是我不太明白,这些年来,你如此隐忍,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桑南。
“大哥,我——”桑南一愣,神色间有些犹豫。
桑东看到他的神情,哈哈一笑:“好了,你不用解释,我想这应该是属于你自己的秘密!不管它是什么,希望你能善用它。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照顾好阿北和小妹!”
“大哥!”桑南心里有些担心,他仿佛看到桑东眼中那份决然。
“好了,看你那样子。我还没你想得那么悲观!”桑东不禁揉了揉桑南的头。他小时候最喜欢捉弄三弟的方法,便是把他的头发弄乱,然后望着那肉乎乎的小脸露出呆滞的表情,开心地大笑。
“记住,在这之前,一切有大哥在!”他说完便朝着营地方向走去。
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挺拔身影,桑南心里泛起一股热流。他看向站在不远处,一脸偷笑的桑北,做出一个无奈的鬼脸。
晚饭之后,除了哨卡,所有人都在抓紧时间休息,营地寂静无声。只有远处传来松号柏舞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林中野兽们的呼叫。
桑白桦的营帐内,随行众将神色凝重。西岛和联邦联手对付桑族的的猜测已经被证实,暗哨在距此30里的前方发现了敌人踪迹,目测有5000人。
“绿松湖四周地势过于平坦,利攻不利守!敌人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桑东皱眉说道。
“没错!而且不出意外,敌人应该会在凌晨破晓前发动进攻,以攻我方不备。问题是我们现在的行踪全被敌人掌握,可我们对来犯之人却一无所知,敌暗我明,乃兵家大忌。”桑白桦沉声道,接着神色一凝,“南儿,现在可以把计划说出来了吧?”
桑东等人正在凝神细听,闻言不禁扭头向桑南看去,于是,帐内昏黄的灯光下,出现了这样一幅有趣的画面:几名牛高马大,身形彪悍的伟男,瞪着铜铃大眼,齐刷刷地注视着一个8岁大小的孩子。
桑南被几人看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声音依旧平静地说:“5000敌军,对于桑兵的战斗力来说,应该不足为虑。唯一的变数就是西岛禽兵。那么,我们只要将禽兵引开,剩下的问题便迎刃而解!”
“是啊!敢打桑族的主意,一定要让这些家伙尝尝我们的厉害!”众将纷纷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他们对自己的战力还是很有信心。
“你说的没错!”桑白桦微微颌首,“但问题是,怎么能够确保禽兵顺利地上当受骗呢?”
见众人也是满脸的疑问,桑南继续说道:“敌人队伍中,一定有和禽兵保持联络之人,只要在对方攻击时,父亲大人亲率卫兵突围,并迅速逃往伏击地点,我相信,禽兵很快就会发现您的行踪。毕竟,您可是他们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
“那绿松湖这边会不会有问题?”桑白桦似乎有些担心。
“有梅叔、大哥,还有各位将军在,您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还有我呢!”
一位名叫高燃的副将不明缘由,忍不住说出心中的疑惑:“南少爷不会武功,留在这边,可是有什么底牌吗?”却没发现桑白桦等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桑南望着他,突然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你捉过麻雀吗?”
寅时三刻,营地中所有人已经集合到一起,人人披挂整齐,连奴仆婢女也握着棍棒短剑等利器。桑东已将敌人来袭的情况和应对计划告诉了众人。此时形势危急,自是人人用命,待一切准备妥当,众人又取出干粮和清水随意填饱肚子,便在原地静静地等待。
黎明破晓,天色微明,整个营地寂静无声,桑晨儿也在母亲怀中睡得香甜。几处昏黄不定的篝火将将燃尽,映照着四周一对对坚定的眸子,灿若星辰。
啪!随着木柴爆裂,最后一处火光也化为缕缕青烟,消散于晨雾之中。紧接着,几声急促尖锐的哨鸣便从远处传来,划破夜空——
敌人来袭!
蓦然间,众人感到地面在微微颤动,耳畔也传来“轰隆隆”如闷雷一样的声音,渐渐地,震感越来越强,闷雷也变得有如重鼓,不断敲打着众人的心神。
突然,灰蒙蒙的天际出现一条黑线,转眼间便化作暴雨前的滚滚乌云,中间夹杂一抹如血艳红,张牙舞爪地迅速弥漫过来。一名士兵大声惊呼:“不好!是血头巾!”
血头巾是一伙凶名昭著的马贼,人数大约有三千之众,都是些身手出色、心狠手辣之人,他们行踪神秘,来去如风,每次行动时,人人佩戴红色头套,远远看去,宛如血浪翻涌,故此得名。
桑东神色一凛,策马冲过去,长枪前吐,将那名惊呼之人刺于马下,张目怒喝:“大敌已至,吾辈自当奋勇向前!谣言惑众、畏缩不前者,立斩!”
他看着周围那些神态自若的府卫同袍,嘴角不由露出讥讽的冷笑!
看来时间过去的太久——人们恐怕都忘记了当年先帝身边那些征驰沙场,威名赫赫的桑卫吧?
那么,桑族先辈们的忠魂,就让我们今天,用敌人的鲜血来祭奠吧!
看着渐行渐近的血浪,他难掩澎湃的战意,手中长枪高举,呼喝如歌:“北府桑卫——列队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