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叙白回顾起密室的种种细节。
其实从松子留下的话里就能看出端倪。
在松子的精神世界里,第一个密室和第二个密室的走廊部分以旅馆为原型,这是她被哥哥控制前看过的最后画面,也是最表层的心里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攻击玩家的nc都比较弱,松子的记述停留在刚诞生的阶段,也就是哥哥幻想出来的妹妹。
“我上次偷听到大人商量,如果还治不好哥哥的病,就要把他关进地下室”
“我听到他们让爸爸喂哥哥吃药,等哥哥睡着了就把他抛到野林子里自生自灭”
松子说的这些话其实是哥哥听到的,是他幻想的缩影,她本身没有经历过那些事。
第二个密室是以松子离开小镇后生活的家为原型,松子的记述是刚离开小镇时写的,表述了对哥哥死亡的难过和不舍。结合第三个密室的记述来看,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因为第三个密室是以地下室最原型,这是松子内心最黑暗最恐惧的地方,也是埋藏秘密的地方。
这是她觉醒的时期,她知道自己是哥哥的副人格后,坦言觉得她是带着任务出世的工具人。在玩家们看到的回忆画面中,她也在尝试反抗哥哥,提醒哥哥她没有见过镇上的玩具布偶店。
当她的灵魂无意间离开地下室,看到真实的世界后,她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了。她不想陪哥哥一起烂在地下室里,她渴望拥有独立的身体,也渴望自由。
日记的最后,那句“我没想到,我的梦想能成真”和那个隐喻着秘密的生日蛋糕画像已经能说明一切。哥哥死亡后,她并没有像第二个密室的记述那样难过,而是有种梦想成真的快乐。
卡片上,蛋糕下面写着的“生日快乐”不是给哥哥的,而是给她自己的庆祝新生。
松子掩饰得非常好,只在最后一个密室露出了一点马脚。
如果不是看到她手臂上的小黑包,云叙白也不会那么快想通。
松子和哥哥共享一副身体,哥哥会吞噬噩梦,她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云叙白与松子对视,平静地问:“用蛋糕杀人的办法,是你告诉你养父的,是吧”
“没错,你要听细节吗”松子扬起眼睛,面目全非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再也不想和哥哥共用身体,所以趁他睡着,暗中给养父提了生日蛋糕杀人的办法。只要骗哥哥蛋糕里没有用鸡蛋,他就会相信。你说他是不是很傻”
“你们共用身体,为什么你没事”云叙白趁松子还没打算动手,提出最大的疑问。
松子舔了舔下唇,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天真的残忍:“过敏原让哥哥进入濒死状态,我趁机占据身体,并开始拔除他的灵魂,我吐掉蛋糕后马上追上养父,用他的生命力治疗,离开了这里。”
云叙白恍然大悟,想起一件事情:“原来是你杀死了养父,难怪养父的尸体被埋在瓷砖下。只有你才有把东西藏在地下的习惯。”
松子低低笑了起来:“你真是了解我呢。”
我脑子仿佛不见了
脑子只剩下割草机,草草草早早早十十十
之前就觉得松子的话有点违和感,让人同情不起来,果然有问题呀
主播观察力绝了
完了,她为什么老是对叙哥笑,不会想让他留下来吧,她精神世界里的nc老是调戏叙哥,没准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松子露出真面目后,不止观众震惊,玩家们也有些难以置信。
“淦没想到松子也是个boss哥哥才是可怜虫吗”一直真情实感刷副本的奇略感觉受到了欺骗:“把我耍得团团转,好玩吗我还差点为你掉眼泪了。”
何雪嗤笑:“敢情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松子因奇略的话笑了起来,眼角眉梢全是讽刺:“哥哥是可怜虫你知道这个镇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奇略没想到松子会和他对话,愣愣地问:“为什么”
松子不需要再掩饰,裸露的皮肤上冒出大小不一的黑色囊肿。这些囊肿是活动的,在她的身体里游动冲撞,十分骇人。
松子笑了笑,声音却很冷:“因为他们都成了哥哥的食物。”
几位玩家吸了一口冷气。
松子被他们的反应取悦了,忍不住继续说下去:“我们体质特殊,必须以噩梦为食物,不然就会饥饿难耐,哥哥因为这个感到痛苦,我却甘之如饴。吃得越多,胃口越大,慢慢地,只吃噩梦不能让我们变强,到最后连维持饱腹感都做不到了。只有吃人的生命力才能饱腹,没了生命力,人就会慢慢死亡。哥哥生前不愿意这样做。为了维持良知,他甚至没有对起杀心的养父动手,死后为了复仇倒是连底线都不要了。”
云叙白问道:“你拔除了他的灵魂,为什么他没有彻底消失”
副本已经接近尾声,这一部分故事副本没有交代,玩家探索不了。如果不从松子或者哥哥那里套话,将会变成永远的秘密。不过坏人总是喜欢把做的坏事当成勋章来说,他们才有机会理清来龙去脉。
松子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哥哥没有死绝,执念变成噩鬼。他靠吞噬活人的噩梦和生命力,用几年时间凝成实体,找上了我。”
奇略头皮发麻:“他真的杀光了整个小镇的人”
“死的死跑的跑吧,”松子耸了耸肩,冷笑:“哥哥比以前坏多了。”
奇略:“对比之下你更坏好吗”
何雪:“这个故事里就没有好人。”
兄妹两人已经扭曲了,出场最多的养父也是个伪君子。
“心情好才给你们解释,让你们死得明白点,”松子舔了舔下唇,掌心冒出一团混沌黑气,如水如雾,形状如人的头颅:“原本想离旅馆远一点再动手,现在没办法了,我会尽量快点,在我哥哥赶来之前吃干净。”
松子作为能和boss抗衡的nc,虽然不及boss的阴气强,却足以让所有人严阵以待。
红毛滑动了下喉结:“阿起,你的定身道具还能用吗我们故技重施,揍他丫的”
“那道具一个副本只能用一次。”阿起沉声说道。
奇略问道:“雪姐,你能吃得下吗”
“我也不知道,她不像鬼也不像人,”何雪厌恶地皱眉:“而且好恶心,我有点下不了口。”
心理性别是女的松子被“恶心”这个字眼刺了一下,表情顿时变得难看。手一扬,那团头颅一样的黑气气势汹汹地冲向何雪。
“躲开”云叙白反应飞快,瞄准黑气挥出红伞。
黑气被击飞,撞到一旁的树干上,大树震动,稀少的黄叶落了个干净。那团黑气在空中散开,一幕幕恐怖虚影飞逝而过。可以看出,这应该是某个人的噩梦。
当棍子用了几次,红伞也没有被折腾坏,可见质量不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道具。
主播,奥利给
被这团黑黑的东西击中,会不会掉进梦境里
主播他们现在是被前后夹击了吧,等会儿要是boss赶来,就是修罗场了
松子一击扑空,更加愤怒。
脸上的黑色囊肿褪去,她瞪着云叙白,说出的话却是:“你让开”
云叙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yooooo好歹是半个boss,松子你行不行啊
我服了,这个看脸的世界,最好看的留到最后再吃主播有唐僧内味了
松子对叙哥的态度真的好一些,绝了
“稍安勿躁,”云叙白整理了下表情,凤眸亮得像天上的星辰:“不是非要你死我活不可,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这回轮到松子以为听错了,眼神疑惑。
“叙哥,你没搞错吧”奇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可是正邪不两立,水火不相容的关唔唔”
何雪捂住了他的嘴巴。
“是的,合作。”云叙白勾了勾唇角,泛着笑意的脸让人无法拒绝:“你不是说感受到你哥快要苏醒了吗。他必然会来找你,吃下我们几人并不足以让你赢过他,难道你要一直逃亡吗”
云叙白的每一句话都戳中松子的痛点。她稍微收敛表情,眼珠子一转:“你说,怎么合作”
云叙白说:“我们手上有安眠曲乐谱,我们可以帮你压制你哥,但是你不能对我们动手。”
松子没有背下乐谱,她知道乐谱的作用有多厉害,她考虑了下:“可以合作,但是我只能留下三个人。”
意思是现在就要吃两个人。
“我的人,你一个都不能动。”云叙白不让分寸,清俊眉目蒙上一层冷霜:“否则不要合作。”
松子没被他冷冰冰的态度气到,还爽快地答应了:“行吧,那就听你的,我们合作。”
云叙白做事严谨,让系统拟了一份契约,双方合作期间,松子不得伤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否则要接受严惩。松子扫了一边契约,没有细看就签了。
这样都行,主播真是每次都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样是最省力气的办法,毕竟他们只要拖延两个小时就能离开副本了。要是和松子打起来伤亡一两个,被boss趁虚而入就凉了
前后夹击的修罗场局就这样被轻松解决了,厉害了我的叙
“叙哥六六六”打赏了养乐多多100瓶
“基操勿六,我说累了”打赏了秋冬必备粉红秋裤100件
合约签订,松子暂时和玩家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几个玩家稍微放松了些。
只有奇略捂着脸:“我居然和反派合作了,我脏了,好脏、好脏。”
何雪:“你病情怎么又严重了什么时候的事”
奇略:“”
红毛则紧盯着松子,不时和阿起咬耳朵:“这nc看叙哥的眼神太怪了,我们得盯紧点,不能让她玷污我们叙哥。”
“你能不能换个词”阿起服了,队友都是沙雕可还行。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云叙白和松子说:“找个有钢琴的地方。”
松子对这里比较熟,她带路能省点时间。
这里虽然了无人烟,但是基础建设没有被毁掉。松子把他们带到附件的一所废弃学校的音乐室。
音乐室是阶梯式教室,空间很开阔,讲台空间比较宽松,有架蒙着红丝绒布的钢琴。
云叙白掀开红布,松子忽然竖起耳朵,看向窗外,冷声道:“他来了”
“砰”音乐室的所有窗户同时爆裂,碎片四溅。
云叙白及时用红布挡住飞来的玻璃碎片,手背还是被划了一道,殷红鲜血染红了手背,红白相映,视觉冲击很强。
窗外天空迅速暗下来,一股一股灰黑的雾从外面涌进去,室内顿时冷了下来。
一个形状诡异的身影从破碎的窗户外钻进来。
其他几人也受了点皮肉伤,不约而同地退到云叙白身边。
不知不觉,云叙白已经成为他们的主心骨。
“叙哥,你的伤不要紧吧”红毛扫到云叙白手上在滴血,关切地问道。
“没事。”云叙白现在顾不上处理伤口。
崽崽受伤了呜呜呜好心疼
boss终于来了,他再不出现,我都以为他下线了
没那么夸张吧,距离主播他们醒来还不到半小时,只是因为太紧张了才让我们觉得过去了很久
闯入音乐室的黑影缓缓舒展身体,发出一声轻笑:“妹妹,你的朋友可真是厉害,在我的眼皮底下把你带走了。看来你逃走的这几年里,交到了不错的朋友呢。”
松子往前走了几步,声音冷得刺骨:“是啊,离开这里之后,我活得非常好。你真是不该来打扰我的生活。”
“可是,我一直在地狱里挣扎,这都怪你”黑影抬起头,露出和松子一模一样的脸,寡淡的眼睛里布满刻骨恨意。
“为了惩罚你,我挣扎着回到这充满恶意的人间。”boss扯了扯嘴角,身上瞬间长出无数个黑色头颅,向四周冲撞,让他看起来像个不断扭曲的剪影,散发着恐怖恶意。
松子身上散发出凛冽阴气,身上也长出同样的黑色头颅:“我是你的好妹妹,当然要送你回地狱”
boss表情愤怒,踩着阶梯教室的椅背往下窜,如同一股流动的黑色液体。
松子也迎了上去。
两股阴气对撞,形成无形的力量漩涡,玩家们身处其中,被阴风刮得皮肤生疼。
那边的画面实在不赏心悦目,奇略问云叙白:“叙哥,你不演奏曲子吗”
“急什么”云叙白拂掉椅子上的碎玻璃,悠哉游哉地坐下,从背包里取出应急绷带,处理还在流血的伤口。
奇略没有他那么好的心态,还有些着急:“哥,那边打得那么激烈,我们不用做点什么吗”
“要,”云叙白递给他一卷绷带:“处理一下你脸上的伤口。”
奇略苦着脸说:“都啥时候了,在这狂风暴雨的中心,我怎么还有心思管这道小伤口。”
奇略话音刚落,外面就哗啦啦地下起倾盆大雨。
狂风夹着暴雨吹进音乐室,霎时间更冷了。
云叙白非常淡定地撑开红伞,挡住泼进来的雨。
何雪摁住紧张的抖腿的奇略,压低声音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过过脑子没看出叙哥的意图吗”
奇略看到还在干架的两个nc,忽然悟了。
像看破了什么秘密一样,捂住嘴巴蹲下了,暗戳戳给云叙白比了个大拇指。
云叙白这是在跟两个nc耗时间,不管是哪一方,过早地赢对玩家都不利。
他神情虽然悠闲,视线却没从战场中心离开过。直到出现变故,他一定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
松子的能力不如boss,对战不到二十分钟,劣势慢慢出现了。在一个失误后,她被boss抓住,狠狠砸向墙壁,白墙立刻砸出一个坑。
松子险险从boss手中逃开,吐出一口黑血,着急地冲云叙白吼:“你在干嘛快演奏曲子”
松子看起来受伤不轻。
听到“曲子”两个字,boss暂时放过松子,朝云叙白走来。
松子马上冲上去拖住boss,扯着嗓子吼道:“快点别忘了我们的契约”
云叙白点点头,把伞递给奇略,当真把手搁在琴键上。
他神色从容,往钢琴前一坐,当真赏心悦目。和音乐室另一端的乌烟瘴气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起附身,轻声问:“叙哥,这就演奏了不用再拖一下吗”
“时机到了。”云叙白垂眸,卷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漂亮的影子。他使用乐谱道具,黑白琴键开始自动跳跃。
舒缓的旋律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狂风吹起窗帘,雨水划破灰雾,仿若发着光的细线。他端坐在钢琴前,优雅又散漫。
听到乐曲的boss脸色骤变,全力甩开松子,厉声道:“给我停下”
boss快得如一道黑色闪电,就在快来到钢琴前时,他的速度慢了下来,突然坠地,滚到地上。
这就是安眠曲对boss的作用。所以松子才愿意冒险和与云叙白合作反正合作结束后,她想杀谁就杀谁。
叙哥好帅,就是那股漫不经心的劲儿,太吸引人了。就像所有状况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他真的好聪明,先套路松子合作,再拖延时间,那边两个boss打得你死我活,他们轻松扭转了猎物身份,悠哉地看戏,完全不用卖力气
boss你傻啊,不能听就捂住自己耳朵,知道吗
楼上好皮,笑死我了哈哈哈
按主播的骚操作密集度来看,我觉得他还有后招虽然我暂时没想出来
观众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两个nc的打斗上了,没有一直讨论。
松子见boss受乐曲影响倒下后,马上追上来。她脸上的狂喜显而易见,激动地将手掌扎入boss的胸膛。
boss还没到闭上眼睛丧失思绪的地步,挣扎着握住松子的手。
boss很虚弱,这点力气对于松子而言只是挠痒痒,她不屑地笑了起来:“就凭你现在这样,以为自己还能掰断我的手腕吗”
boss眼中有不甘和恨意,似乎不敢相信会再次毁灭在妹妹手里。
就在这时,曲子毫无预兆地停了。
松子的笑容停滞,看向云叙白。
云叙白的手不知何时离开了琴键,垂着眸,像在思考着什么。
这种关键时刻居然分神了松子气急败坏,半是威胁地说:“继续不要停下”
“咔嚓”一声,缓过来的boss掰断了松子的手。
松子的惨叫声险些掀翻屋顶,她的右手大概是废了,软软地垂下。
云叙白像是才回过神来,又把手搁回琴键上,乐曲再度响起。
方才还生猛得不行的boss不到几秒就不行了,无力地松开掐着松子的手。眼睛里的得意和暴戾甚至没来得及褪去,显得特别滑稽。
云叙白看向松子,澄澈的眼睛特别真诚:“不好意思,曲子太难,失误了。”
松子找不到破绽,只好掰断boss的一只手泄愤。
“请你带他离我远一点好吗”云叙白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我怕受到惊吓,再次失误。”
好家伙,要不是我知道你是以骚操作驰名的主播,我差点就信了
主播在整他们吧太皮了
松子哪里敢说不好,拖着boss去教室后面。
松子刚背过身,玩家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在笑”松子猛地回头,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
几个玩家早就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还一副陶醉在音乐中的样子。
松子狐疑地看着他们。
红毛正色道:“我们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松子警告地扫他们一眼,拖着越来越虚弱的boss继续走。
松子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忍不住弯起唇角。
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曲子又停了。boss一个鲤鱼打挺,将她扑倒在地,双手握上她脆弱的脖子。
“咔嚓”一声,松子颈骨断了。
boss预料到机会不多了,这一次下了狠手。松子趴在地上抽搐,没能再爬起来。
至死她也没想到,会这样死去。如果能重新选择,她一定不会上云叙白的贼船。
boss终于报仇,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他像在笑,眼睛却在流泪。
他朝着松子的心脏伸出手,准备吞噬她体内的能量。
无情的乐曲却再度响起。
boss倒在松子旁边的时候,云叙白依旧神情淡淡,轻声喊了一声:“阿想,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