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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元秋搓指转动手中花朵,将它轻轻别在景澜的耳后,道:“凡生所历之事,都会在这幻境中显现,你越不愿见到,偏偏越会遇见它。”
景澜握住她的手问:“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洛元秋答道:“只要你能从这幻境中走出,便能醒来。”
景澜垂首思索,洛元秋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你是不是在想,若是走不出这幻境会如何?走不出倒也没什么,费些力气总能出去的。但若是沉沦幻境,那就会迷失在此地,深受心魔缠绕之苦,纵然是梦醒,从此以后的每个夜晚,你都会再度回到梦里。”
景澜想了会说:“我要是无法通过幻境,但你与我都在此地,你又会如何?”
洛元秋将手腕上的布条绕了几圈,让二人再度紧紧相连,闻言道:“想那么多做什么,我既然能陪你进来,那就一定能带你出去。”
周遭银光点点,如梦如幻,景澜心念一转,与洛元秋对视一眼,道:“我记得不久之前睁开眼时,我就在大殿之外的台阶下等候。倘若依你所言这是我的梦,那么我在自己的梦里也不奇怪,可你为什么没有在你的梦里,反而到了我的梦里来呢?”
她这一问就问到了要处,洛元秋并不打算隐瞒她,当即坦诚道:“我早已通过了我的梦,所以才能这么快找到你。”
景澜仍觉得有些疑惑:“我入殿前后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你怎么会这么快就来到我的梦里?师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元秋摸了摸下巴,觉得一时难以说清,道:“我有什么事可瞒着你的……你那副样子看我做什么?”
看景澜一脸怀疑,洛元秋顺手在脸上拍了拍,怒道:“你还看!难道我会是假的不成?你爹是剩下一个头不错,但我却是完好无缺的,啊!!你咬我干什么?!快放开!”
景澜确认过真伪之后,若无其事道:“你应该是真的。”
洛元秋右脸脸颊上多了一个鲜红的牙印,眼含热泪悲愤道:“我当然是真的了!可你怎么能咬我的脸!”
“你眼下这副样子,倒让我想起来一些往事。”景澜微笑道:“你可能不知道,从前你每次这么和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想咬你一口,尤其是你要我叫你师姐的时候。”
洛元秋觉得匪夷所思,见她竟然还是笑着的,顿时大怒:“叫师姐怎么了?难道你不该叫我一声师姐吗?”
她声音越说越高,突然间四周银光一晃,幻化成无数飞舞的银蝶,从黑暗尽头向她们扑来。
景澜连想也未想,先一步拉过洛元秋的手臂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洛元秋被她护在怀中,闷声问道:“那是什么?”
景澜眯眼避开扑来的银蝶,把她的头向自己怀里按了按道:“别管了!”
银蝶扑在她的背后,霎时四周黑暗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那扇她们不久之前才踏过的门也随之消失不见。
银光散去后,光芒渐暗,隐隐有丝竹声飘来,景澜放开洛元秋,二人转身看去,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花林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洛元秋揉了揉眼睛,疑惑道:“怎么又是宫殿,我们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景澜抬头看了看天色,神情凝重道:“天要黑了……这不对,你还记得之前在那大殿里看到的吗?”
“那时候是黄昏,这就突然天黑了?”洛元秋肯定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想的起来吗?”
景澜隔着花林打量着那座宫殿,少顷缓缓道:“好像见过,不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洛元秋道:“想不起来就边走边想嘛!咦,这地方还有人奏曲?莫不是你和我说的什么弹琴跳舞的地方?”
景澜屈指在她额头上一弹:“那叫青楼,怎么我说的话你有些记得那么牢,有些却半点也不上心呢?”
两人手仍紧紧束在一起,洛元秋晃了晃,照例是左耳进右耳出,也不再多作言语。哪怕她当真一无所知,也明白那花林深处的宫殿不会是什么善处。
待得从石道行至宫殿前,那乐声已清晰可闻,曲调欢快,俨然是庆贺佳节时才能听见的。而宫殿檐下整整齐齐挂着一排花灯,以红纱罩住灯外,落下一片片艳丽旖旎的柔光。
天边一轮圆月洒落银霜,流云翩跹,夜空沉静,此时分明是良宵佳节,无一不妥,但洛元秋却觉得有些异样。她与景澜对视,彼此都是同一副警惕的神情,景澜低声道:“此处歌舞升平,必有妖异。”
“妖不妖我不知道,这宫殿外怎么无人驻守?”洛元秋小声问道,“不仅外面,你听见里头传来说话声了吗?既然是听曲儿看舞,总该有点人声吧?人呢,人都去哪了?”
景澜点头:“或许宫殿里根本就没有人。”
话音方落,一声惨叫划破静夜,在欢快的曲乐中几如断弦之音。
洛元秋:“有人?别又是你爹的头罢?”
景澜瞥了她一眼,道:“我猜是我爹的身子,正在殿里头等着我们呢。”
洛元秋险些笑出声,捂着嘴道:“‘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你以为你爹是刑天吗?”
景澜淡淡道:“这些都不打紧,就怕他操干戚以舞,总之里头不可能是我爹,你别想太多。笑什么?路在这边,你往哪儿走去?你若是真想见他,那之前为什么不留在那大殿里和他多说几句话?”
洛元秋随意道:“我看他不见得愿意和我多说话吧?嗯,这是什么,纸门?”
景澜已经将纸门推开,几步之外竟然又是一扇纸做的门,门上绘着山水画,纸门两侧连接着同样以纸制成的长廊。
长廊所用的纸薄而透,因此也不显得有多昏暗,若有人从另一面经过,必然能看得清楚。洛元秋松了两人手腕上的布条,蹲在纸廊边认真看了看,景澜推开那扇门,转头看她伸手在那薄纸张上试图戳一个洞,马上道:“那不是纸,戳不破的。”
洛元秋指着长廊问:“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景澜道:“这叫风荷廊,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以金云纱围成廊,命舞姬隔纱而舞,远观便只见舞姬身姿如风荷摇曳。再以明灯相照,纱如金云,廊中人好似在月下起舞,金桂点点,清影相伴,观者如身在蟾宫。不信你看,那纱上是不是有点点金色?”
洛元秋迎着灯光抬头一看,果真见到了一片淡金,顿时赞叹道:“师妹你好厉害,居然连这都知道!不过那些跳舞的舞姬呢,怎么不见人影了?”
景澜手停留在纸门上片刻,忽地神色一变,道:“这地方……我想起来了!清凉殿,这里是清凉殿!”
洛元秋道:“清凉殿?好名字,听起来就觉得凉快。”
谁知景澜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说话,跟着自己来。
二人放轻脚步在这长廊里走了一会,景澜小心推开一扇门,这时又传来一声惨叫,她后退一步关上门,拉着洛元秋飞快蹲了下去,藏在门后隐匿不动。
洛元秋指了指另一侧,趴在景澜耳边道:“有人过来了,我去看看。”
景澜抓住她的手道:“别去,等他过来。”
脚步声传来,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走来,步履散漫而沉重,仿佛喝醉了的人,走动时动摇西晃,随时都会倒下一样。
他走到二人藏身的纸门一侧,突然一顿,身上佩饰叮咚轻响,看身形模样,依稀是个高大的男人。洛元秋看他站着不动,心中好奇不已。那人伸手在薄透的金云纱上一划,好像只是没站稳,想要随手找个东西扶一扶,但他手掌收回后,那金云纱上多了个鲜血染红的手印。
洛元秋:“……”
那人与她们仅隔一道纸门,洛元秋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停顿片刻后,那人又继续向前走,很快就不见了。
景澜迅速打开半扇门,两人不约而同向门后看去,地上一道长长的血迹,而她们所藏身的那扇门上,则已经被鲜血涂满,散发出浓重的血气。
洛元秋只看了一眼就能断定,这一定是活人的血,她喃喃道:“奇怪,这看起来怎么像是……”
景澜看着这扇被鲜血浸满的纸门,唇色几乎淡到发白,她下颌紧绷,马上低头去解绑在两人手中的布条。
洛元秋连忙按住她的手说:“你解开干什么?刚刚那人怎么会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景澜咬牙切齿道,“那是成傀之前的先帝,这处清凉殿,就是他虐杀宫女大臣,用来满足自己非人之欲的屠场!”
洛元秋问:“你想怎么做?”
景澜道:“我去引开他!”
“不行,”洛元秋果断道,“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分开。”
景澜道:“他不是你见过的那种行尸走肉,他神志尚在,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以杀人取乐,人若是不死,他就决不善罢甘休!”
洛元秋摘下她耳边的花小心放进衣襟里,答道:“你忘了我是刺金师?杀傀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像他这种迷失本性,以活人之躯化尸的我又不是不曾见过。我和他之间,说到底也无多少差别。”
不等景澜再言,她手中剑光已出,正向着二人所在之处的长廊上方刺去!
长廊顶上传来沙沙声,一个身着龙袍的人攀在廊上,身躯扭曲成一个诡异难言的姿势。他发已花白,身上血迹斑斑,两手不断有鲜血滴下。避开剑光后他抬起头,双眼中是一片灰败的白,只留下米粒大小的两点黑色。
居高临下注视着二人,他被鲜血脏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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