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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殿下,您这无边美色若是不加遮掩,臣可控制不住内心的邪念啊……”
“你是觉得,”卫珩挑眉看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活着没什么意思?”
若是往常,魏谦肯定见好就收,不敢再开这位宁王的玩笑。但今天他竟然泰然自若地又接上一句:“臣以前只听说过楚王梦遇神女,使得雨从天降;曹植梦遇洛神,成就了惊世文章。今日才知道,若是让画家遇上了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才更是一段佳话,就如我们阮画师遇上了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宁王殿——”
话没说完,当空飞来一只玲珑剔透的白玉茶杯,下一秒卫珩的剑就刺了过来。
魏谦赶紧闪身避过,赶紧收敛了玩笑:“朋友朋友,有话好好说……”
卫珩却不准备停手,又是一记寒芒刺来:“好好说你听了吗?”
魏谦知道他平生最讨厌别人议论自己的相貌,也明白今天玩笑开大了,索性站着不动,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卫珩的剑堪堪要刺在他胸口,却硬生生转了个弯,刻有龙纹的剑柄去势不减,直击得魏谦一口浊气奔涌而出。
“咳咳……宁王殿下消消气。我来找您不是为了开您玩笑,方才说的也都是大实话。”说着从身后中拿出画轴,将那幅惹祸的美人图徐徐展开。
卫珩的目光在画上定格了一秒,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到底怎么回事?”
魏谦把画放在桌案上,把此事的来龙去脉跟卫珩细细汇报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阮秋色坚持说这画上的人是在她梦里出现的。”魏谦说完,又想起了什么,“至于那句‘心上人’,你不必太当真,毕竟她都不知道你是个活人,只是说说而已。”
卫珩凶狠地瞪他一眼:“谁问你这个了?”
魏谦乖巧地摸摸鼻子,看着卫珩又将目光投在了画上,眼里若有所思。
阮秋色多少也算是他偶像,魏谦生怕卫珩气急了要如何整治她,赶紧打个圆场。
“阮氏书画一脉,可就剩了阮秋色这一根独苗。你就是再气,也不能断了阮状元妙笔丹青的传承。”他挠挠头,又补上一句,“况且我已经狠狠斥责于她,她吓得不行不行的,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就在魏谦这一挠头的动作里,有本画册从他袖中掉了出来,封面上画着个香肩半露的美人,上书“京华十八艳”几个大字,边上签着阮秋色龙飞凤舞的大名。
卫珩面色阴沉地捡起那本册子摸了摸,封面上签名的墨迹还没干。对于魏谦是如何“斥责”阮秋色的,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魏谦干笑一声,看着自己心爱的画册落到阎王手里,急得脑门冒汗,却是敢怒不敢言。
卫珩随意翻了翻,眼中换上了意味不明的神色:“这般画法,以前从未见过。”
魏谦忙不迭地上前解释:“阮秋色的画,求的就是一个惟妙惟肖。这画册是去年画的,不过与真人七八分像,她去年闭关了大半年,钻研出了绘画的新法子,可以将真人还原至九分。”
魏谦朝着今晚那幅惹事的美人图努努嘴:“她擅自画了你虽是不该,但不得不说,这幅是精品中的精品啊。”
卫珩冷哼一声:“阮清池当年为帝后画像,尚且需要帝后端坐着来参照。这阮秋色若只在梦里见过我,如何能画得出这样一幅画来?这鬼话你也信?”
魏谦急了:“京中谁人不知那阮秋色是个过目不忘的奇人?自她幼时起,京中但凡是家里有个聪明孩子的,就常被父母带上门去挑战阮秋色的记忆力,无不败北而归。”
魏谦没说,他也是当年败北的聪明儿童之一,自那时便成了阮秋色的铁杆迷弟。
卫珩淡淡地瞟他一眼,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抬高了音量道:
“明日一早,把她给我带过来。”
魏谦急了:“这无缘无故的,我一个百姓父母官也不好随随便便把人抓来呀。”
卫珩那话却不是对他所说。
“属下遵命。”窗外有人应了一声,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如果再给阮秋色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死也不会画那幅该死的美人图。
昨日来观看的百姓太多,非要说她扰乱治安,进一趟京兆府衙她也认了。
这一大清早把她抓到大理寺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本本分分的良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到这重刑犯人才来的修罗殿?
“你们别欺负老实人啊!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断没有抓我来这大理寺的道理!”
她身后的差役倒是客气的,许是男女有别,没有捆缚他的双手,也没有上镣铐,“请”她来的过程里,说话都称得上好声好气。
如果他能放下悬在她后脖颈的那把刀就更好了。
那差役押着阮秋色一路到了大理寺的地牢。阴暗潮湿的气息铺面而来,身材单薄的少女不禁打了个寒噤。
“我我我告诉你们啊……我看过人审案子的,好歹要给我定了罪名才能抓我下大狱啊……”
那差役仍是一言不发,步履不停,逼着她往深处走。
监牢尽头,已经有人等在那里。阳光从地牢气窗的缝隙间透过来,洒在那人身上。端的是长身玉立,风姿摄人。
阮秋色的心跳的咚咚响,却不是因为那人的身段气质万里挑一,而是那人的身形和她梦中那位隐约对上了,联想起魏谦昨日说过,她画了不该画的人——
那人面上一副银质面具,此刻正反射着冬日白惨惨的阳光,照的她心里瓦凉瓦凉。
竟然是“铁面阎王”!
阮秋色比谁都清楚这宁王的事迹。二酉书肆三日一发的盛京小报上常常刊载宁王断案的故事,她还给画过几期配图:戴着鬼脸面具的宁王形色可怖,只差一对獠牙,足可以吓得全盛京的顽劣小儿哇哇大哭。
“不知……王爷让草民来此,所为何事?”阮秋色紧紧贴着牢门,畏畏缩缩地问。
卫珩凝眸打量了她半晌。他的目光从上至下,在她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阮秋色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穿出个洞来。
就在阮秋色被他看得按捺不住,想要开口再说句什么的时候,她看到卫珩缓缓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虽然心里早有预期,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抽了一口凉气。
该怎样形容眼前这张脸?
她想起了多宝阁里最剔透的羊脂白玉,也不及他肌肤的莹润清透。
她抚过含苞初绽的蔷薇花,那柔软纹理下透出的一点粉红,也没有他弧线优美的唇瓣那般鲜活。
她跋涉过破晓前泛着雾气的黛色山谷,却觉得那浩渺的远山丝毫不及他眉睫间氤氲的韵致。
她在湖心深处的船上望过漫天星辰,此刻却觉得他眸色沉沉,犹如深夜里无边无垠的湖水,而天上的星子,定是揉碎了落在他眼睛里荡漾着。
梦中萦绕多年的面孔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任谁也会慌乱无措,连呼吸都静止下来。
阮秋色没空去想她的梦中人为何摇身一变,成了冷血无情的铁面阎王,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说宁王在战场上毁了容,是以出入都需要面具遮丑?
那宁王分明是为了盛京道路不至于拥堵,大理寺的门槛不被踏穿,才时时遮住自己颠倒众生的美貌哇!
“阮秋色,”卫珩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利落清脆,很是好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怒意,阮秋色稍稍松了口气,把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下放了一点点。
“草民拜见宁王殿下。”
卫珩气定神闲地端详她片刻,直看得阮秋色心里发毛,才慢悠悠地说:“你可知我为何终日以这面具示人?”
“……因为王爷国色天香美貌惊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阮秋色张口就来,暗自给自己的机灵鼓了鼓掌。
卫珩喉头一梗,咬牙接着道:“本王曾经发过一个誓。凡是看到我面容的人,要么我杀了她……”
阮秋色听他沉吟之声,试探着接口:“要么您嫁给……啊不,娶了她?”
那些江湖儿女的话本子都这么写,她很懂行。
此言一出,卫珩的脸色黑如锅底。
“……要么我挖了她的眼睛。”
阮秋色这才注意到卫珩身后的空地上,竟摆满了刑具。方才她的注意力都放在美人身上,竟没有察觉这牢房里阴阴惨惨,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应是大理寺最叫人畏惧的刑讯之所——戒律房。
看着阮秋色呆若木鸡的神情,卫珩终于找回一点愉悦。眼神扫过站在阮秋色身后的时青,他凉凉地开口:
“还不动手?”
“遵命。”沉默了一路的侍卫身法快得惊人,阮秋色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手持一把弯钩状的匕首立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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