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陈沂生那个排的吧?”李雪梅抽回收手,皱了皱眉。
“是啊!你,你认识我们排长?”陈东大喜,这下可算是找到亲人了。
“我和你们排长很熟,所以,你现在就得听我的命令。”
“是!”陈东向她敬个礼。
“那好!”李雪梅笑着看看他,“你先把脸洗了,另外......”瞧了瞧陈东的脚下,“再找双鞋子穿上......”
“连长!指导员!从总院来电话了!”值班室的战士趴在窗户上喊道。
“谁打来的,小米有情况吗?”邵海山打了个冷战,清醒了。
“是杨班长打过来的,他说周小米要不行了......”
“什么?”邵海山再也坐不住了,踢翻椅子就往外跑......
“老邵!还没讨论出结果呐!”刘卫国在他身后喊道。
“去他妈个结果,老子带队,就这么决定了!”邵海山实在是忍无可忍。
正文第七十三章
(更新时间:2006-7-320:34:00本章字数:5437)
“病人血压怎么样?”
“收缩压降30,舒张压10!”
“继续心肺复苏!”
“是!”
“雪梅!”
“到!”
“注射点5的副肾!”
“是!”
手术室里,抢救周小米的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着。一块块的小碎石被轻轻地从气管中夹出,带着清脆的声响,丢进了洁白的弯盘里。
“幸亏先吸进去的是这些碎石!要是换了泥沙,这小伙子就没救了!”胸外科的张主任一阵感叹。他扭过身去,举着双臂,让一旁的江素云给他擦擦汗。
“即便是这样,这小子还是吸进了少量的泥沙。看来,他将来是逃不过矽肺的下场了!”站在头前的麻醉师感慨道,“也不知道这小子练的是什么功,憋了这么半天愣没死掉,如果换了普通老百姓,恐怕追悼会都开过几遍了。”
“别说话!”张主任严厉地喝斥了一声。
“主任!血压已升至60、40。是不是再观察一下?”李雪梅问道。
“再检查一遍,一定要保证呼吸道的通畅!”
“是!”
“注意止血!”
“好!”
“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没有了!”
“那好,缝合吧!”张主任向后退了一步,将剩下的工作交给了第一助手和第二助手。
手术室的灯灭了。陈东和杨雪龙一个箭步就冲到门前。等了好长时间,江素云和李雪梅才推着术车走出了手术室的正门。
“小米!小米!”陈东大叫。
“嘘!小声点,保持肃静!”江素云提醒道。
“他怎么还不醒?”杨雪龙看着睡得象头死猪似的周小米,这颗紧张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麻药还没过呢!”李雪梅安慰他,“放心!你们二排都和陈沂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陈东和杨雪龙抢过术车,一前一后就往观察室里拖。急得举着吊瓶的江素云随着一路小跑,边跑边喊道:“慢点,慢点!”
李雪梅摘下了口罩,看着这两个“如狼似虎”的兵,不知为什么,她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老白!你能不能再快一点?”坐在前座的邵海山恨不得这吉普车马上变成火箭。
“副连长!再快就要出事啦!你看看这表盘,都指到90啦!”白晓光满头大汗,精神丝毫不敢松懈,一边把着方向盘一边辩解。
“妈的,这是什么他妈的鬼路!”邵海山急得直骂娘。
“老邵!我看还是慢一点好,路面太滑,开快了可是要出事的!”坐在车后的刘为国说道。
吉普车在盘山路上七拐八扭。要不是开车的人受过特训,估计这车早就和山涧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
“看来二排的实力远没有传说中那么神气!”刘卫国两手紧紧抓住扶手,心里还在不断地思索,“一个武装越野就能累死一个人,我看陈沂生带兵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想到这,他不由得伤感起来,“也许我还不如这陈二少。小于说我永远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可是我真的就是英雄吗?”越想越灰心,他不由暗自叹了口气,“早知这英雄就是要带兵打仗,那当初还不如就不要这个虚名了。现在倒好,老婆没了,自己还得在人前人后装出一副打不垮捶不烂的架势。妈的!成天整这没用的干什么?苦了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刘卫国越想越憋气,越想越觉得活着没意思。可能失恋的人就是这副德行——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事情都没兴趣。有时头脑中还不断地虚构着得到自己心爱人的时候是多么的温馨惬意。更有甚者,芝麻大的小事就能联想到心爱人的身上。
一个一心想着战友的安危,一个一心想着女友的生死未卜。都有着自己的牵挂,做人,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排长!小米他,他出事啦!呜呜......”陈东一见到陈沂生,便放声大哭。
“啥?”老陈扔掉手里的书,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直接就从床上跳到了地上,“你先别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给我慢慢说!”老陈急得都要吐血了。
“小米......”陈东抹抹眼泪,“......小米讨厌那个刘卫国,也不想跟着刘卫国吃瓜落,所以就,就想弄伤自己装病。可没承想给弄假成真了......”
“弄假成真?到底真到什么程度?”老陈眼睛都红了。
“被水给淹了,还开了刀......”
“开刀?”老陈惊得一屁股就蹾在了椅子上,半天都没醒过神来。
“排长!事情要闹大了,您,您能不能给拿个主意?小米,小米这可都是为了您才和那个刘卫国闹别扭的......”
“为了我?”老陈苦笑了一声,现在的他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为了我就应该这样吗?”他抬起头看了看陈东,“你们穿着军装拿着枪,老百姓把国家的南大门放心大胆地交给你们去守卫,难道你们身上的责任就是为了我吗?”
“......”陈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老陈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是什么?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是我陈沂生的解放军。谁给你们的权力拉帮结伙互相拆台?不错,我是恨刘卫国,那是因为他活得不像个爷们!可是你们呢?你们拍拍自己的胸脯子想一想:你们自己就像个爷们吗?都什么时候了?越南人都打进咱们家门口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在那儿勾心斗角?你们还是不是军人?你们简直丢尽了咱们军人的脸!你们不是我陈沂生带出来的兵,你们简直就是那个刘卫国下出来的兵!你们就连那个刘卫国都比不上!”老陈越骂越伤心,越骂越激动。直骂得陈东冷汗如雨,脊背生寒。
“排长!不是我们搞窝里反,而是咱们这些人都明白:跟着刘卫国那就是个死!他自己想死我们拦不住,可是也不能拖累大家吧?凭什么上面派这么一位什么都不懂的混蛋来指挥咱们?难道我们就该死?难道我们不是爹生父母养的?就凭他高干子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他奶奶的还是高干子弟呢?你看看我陈东什么时候往自己的鼻子里面插过大葱?我......”
“你他奶奶的给老子闭嘴!”老陈“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铁青着脸怒不可遏地打断了陈东的话,“大敌当前!当兵的只要不敢上前线,说出大天花来都是他奶奶的放屁!你们是不是昏了头啦?啊?就为了我这一个人,你们就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你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们活着不是为了我陈沂生,你们扯皮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这方圆几百里地的父老乡亲可都在眼巴巴地看着你们哪!看着你们干什么?难道是看你们为了喜欢谁不喜欢谁在那扯淡?我呸!那是在等着你们给他们做主,替他们报仇哪!同志啊!你们胡扯六拉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这最关键的地方么?”
陈东没话说了。一是没理,二是不敢。
“你们要记住!”老陈一字一句把语速放得很慢,“个人的私仇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在国仇和家仇的前面!就是刘为国再不对,你们也必须无条件地执行上级交给你们的指令。不是为了你们自己,而是为了这一方的百姓!”
“是!”陈东含着泪,举手给陈沂生敬了个礼,“老排长!我记住你的话了,我一定会把你的话给二排所有的战友带到!”
“去吧!”老陈背过身去,轻轻摆了摆手,“我相信你们,我相信二排没有孬种!”
“是!”陈东放下手臂刚要离去。不料老陈叫道:“等一等!”说罢,从袜筒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小纸包。打将开来,里面居然是三十块钱。“把这个带上,买点鸡蛋给小米补补身子。”
“不!排长,我这里有钱!”
“少罗嗦!你的钱是你的钱,代表不了老子。”老陈不容分说,抓过陈东的手塞了进去,“年轻的时候不把毛病去根,到老了那可是不得了!”说罢,握住陈东的手用力攥了一攥,“小米的事情!我就全靠你们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就去找老邵和指导员,只要他们两个肯出面,就一切都好办。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学会承担后果,不能学那些小媳妇!”
“是,我明白了!”陈东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邵海山在观察室外蹲了整整半宿。刘卫国只是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看了几眼,随后找个汇报工作的理由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