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哼哼!”徐军冷笑道,“别人不知道他刘卫国,你我还不清楚吗?这小子语文不错,动动嘴皮子还有两下子。你要是非把这个特种连交给他,我就和你打赌:不出一年,这个侦察连就会变成宣传队。”
“我就弄不明白这上面是怎么想的,你不会把他弄到别的部门去?让一个秀才带兵,这部队还能打仗吗?拿本唐诗就能把敌人念叨跑的话,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袁光对上面的这个决定也是深表不满。
“你唧唧歪歪个啥?”徐军瞪了他一眼,“这事情说起来也复杂。本来以为他肯定是要走了,没承想上面突然下了文件,说是这一届招生必须要通过考试。再说,谁能想到刘卫国能落榜呢?他原来的位子已经指派了人,你总不能无缘无故把人家拿掉吧?放眼全军,除了你们侦察连还有这么一个空位子之外,哪里还能临时再给他挤出一条板凳来?所以啊!刘卫国当连长,就是你明明知道他不合适,也得这么着了。”
“这叫什么事啊!”陈沂生听得肺都要炸了,“这不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战斗连完蛋吗?”
“老陈!”徐军叹口气,“不是我说你,咱们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操那份心干什么?完蛋不完蛋不是你我说说就能决定的,那要看人家上面是怎么考评的。再说,人家刘卫国也是从枪林弹雨里爬出来的,你肯定他就没本事带好这个连吗?”
陈沂生沉默不语,心想:“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还说什么?”
“徐营长!快把酒藏起来!”小李浑身是汗,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出啥事啦?”几个人边藏酒瓶便问道。
“戒严啦!”
“噢?为啥?”陈沂生很好奇。
小李上下打量着他,憋了半天才道:“还不是你陈排长手下的兵,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穿着便衣,在门口堵住贺排长就是一顿胖揍,那鼻血流的......都送医院了。”
“啥?”
不但老陈愣了,就连徐军和袁光也是大吃一惊。
“这群兔崽子,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他妈嘣了他个舅舅的!”老陈气得一跳多高。
“老陈你先冷静冷静!”徐军捶墙大声制止,待陈沂生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他扭头对小李问道:“没通知纠察吗?叫他们赶快制止!”
“纠察也白费!”小李摇摇头,一脸的难堪,“三十多个纠察,全都被他们缴了械。”
“啊?”袁光和徐军吓得差点没尿裤子,“这还是人胆子吗?”徐军气急败坏地骂道:“陈二少,你个狗日的,这他妈就是你带的兵——一个个吞了熊心吃了豹子胆。他妈的,简直就是一群流氓!全国上下,你见过哪个兵敢这么无法无天?不毙了他们,我这个营长就是你养的!”
陈沂生抱着脑袋不说话,他还哪敢说话,立事牙疼得火烧火燎。
“就没派别的部队来吗?”袁光还算比较冷静。
“派了!”小李回答得挺坚决,“派了也没办法,里里外外全是乡下来的老百姓,部队根本就没办法执行任务。”又看了看陈沂生,说道:“陈排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据说师长气得心脏病都犯了,一边吸氧一边还直吵吵要把你给毙了。”
“老陈完了!”袁光痛苦地闭上眼睛。
陈沂生竖起耳朵向外听去。别说,这监狱的隔音效果还真好,除了外面一阵阵地嗡嗡声,根本就听不出个数来。
“妈个x的,你们这是在帮我吗?”陈沂生恨得咬断钢牙。
“十里八村的乡亲们!凭良心说,咱们的仇都是谁给报的?”一个光头老头在人群中大喊。
“是陈排长!”乡亲们大声回答,上千人的一齐共鸣,震得门口的战士眉梢一个劲地抽动。
“咱们想看看自己的恩人到底有没有错?”老头又喊道。
“没有!......”
战士们又抽动了一下眉。
“陈排长是为了我们这些乡亲才入狱的,我们大家要看看他为什么就不行?”老头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冯刚和吴晨东。
冯刚不说话,他抽着烟,细心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老头。从这个老头一出场,他就对他产生了怀疑。不为别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老头居然有这么大的煽动力,看来他绝不是普通的乡下老汉。
吴晨东,高树青以及一营营长苏会有正和地方干部们紧急交涉,不断地劝说老百姓离开。可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吃了什么药,死活就是不动。部队和地方的领导同志,身上全是水渍渍的汗水。
“刘卫国!妈的,刘卫国这个混蛋来没来?”吴晨东气急败坏。
“团长!”李明拨开人群好不容易挤了过来,顾不得擦汗,说道,“已经通知他了,估计正在途中。”
“叫他快点!”吴晨东吼道。
“是!”
看守所的操场上......地上架着枪,一边站着些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士兵;一边是穿着便衣,挺胸抱拳冷眼旁观的小伙子。这十几个人里,有的人还缠着纱布带着伤。可是那满脸的杀气,竟让人觉得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邵海山!你他妈有完没完?还不带上你的人滚蛋?”李明骂道,“你们还嫌这里不够热闹?”
“指导员!不是我不服从命令,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理智。再说了,我已经提交了转业报告,说话就更没人听。”
“你他妈这是借口!”一看邵海山那副嘴脸,吴晨东肺子都要气炸了,“你现在就给我下命令,告诉你,不把这件事处理了,你他妈也别想转业,老子就是不批你能怎么样?”
“团长!你毙了我吧!”邵海山眼睛都红了,“我今天就当一回流氓,有种你就拿枪往我头上打。去他妈的军纪,今天要是见不到排长,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给面子。”
“邵海山!你是不是想造反?”吴晨东咬牙切齿,一把揪住邵海山的衣领,用力摇了摇。
“报告团长!”邵海山身后的陈东突然喊道:“我们曾经发过誓:就是死,我们也要和排长死在一块。我们二排都是响当当的汉子,没有孬种!你就成全我们吧!”
“我操你奶奶!”吴晨东大骂一声,眼前一阵眩晕,晃了几晃,被身后眼疾手快的冯刚一把扶住。
“快把吴团长送下去!”高树青喊道。
过来几个战士,将吴晨东搀扶到了一边。
“邵海山!你一向头脑冷静,怎么今天却办了这么个浑事?你知不知道这么做对陈沂生非但没有好处,反而还加重了对他的处分?”
“政委!我只怕不这么做陈排长就连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有了!”
“你什么意思?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有人想要弄死排长,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全军上下就连后勤养猪的都知道。”
“谁告诉你的?我怎么不知道这消息?”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周小米愣头愣脑插了一嘴。
“冯处长,这消息可靠吗?”高树青铁青着脸转身问道。
“没有的事情,要是处决他,我怎么能不知道?”冯刚赶紧解释,“这一定是有人借机制造混乱挑拨离间。请你们一定要相信组织,我马上就会调查这件事情,请同志们放心。”
“放你妈了个x心!”邵海山骂道,“你装什么大瓣蒜?这里面就属你小子最坏!”说完,他一拍手,周小米溜了过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高树青。冯刚一看到那封信,脸色突然一变,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高树青拆开信,仔细一看,只见上写:
尊敬的师首长军首长:
你们好,在你们工作百忙之余,请原谅我的打扰。近来我军发生了建军以来最为严重的违纪事件。一营侦察连二排陈沂生目无军纪,擅自越境行动,对我军以及我国政府在国际上的声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为此,各基层广大的指战员对此事件无不义愤填膺,纷纷上书要求严惩始作俑者。
我本人曾担任过陈沂生原所在连队的指导员,对该同志有着比较深刻的了解。陈沂生一向表现落后屡教不改,个人主义及山头主义思想严重泛滥,贪生怕死,曾经有过战场脱逃的案例,并多次开枪威胁指挥员及其部队战友。可以说,他的存在不但是我党我人民军队的耻辱,也是我中华民族文明的悲哀。我,以一个共产党员的身份向党组织保证:我以上所反映的情况绝对属实,我是代表着广大基层同志的意见向党组织提出意见。为了我党我军的荣誉,为了严肃我军的军纪。我请求各位首长能认真考虑我的请求——严惩肇事者,杀一儆百。
此致
敬礼
xxxx副处长:冯刚
1979年x月x日
高树青脸都气白了,他盯着冯刚,冷冷问道:“冯副处长,真没想到,你什么时候能代表广大的基层指战员啦?”
冯刚面不改色,点燃了一颗烟,吸了两口说道:“高政委,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没听明白?是不是我再给你念一遍?”
“可以!你们大家也可以好好听一听!”冯刚平静地笑道。
“你他妈无耻!”高树青实在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破口大骂。
“高政委!我提醒你请注意自己的形象!”冯刚收敛起笑容,“这里是部队,你也是我军的一位领导干部。我希望你认真对待你自己的言行。”
“好!”高树青板着脸,重重点了点头。一扬手中的信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