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欺凌一直是屡禁不止的一项‘特色校园活动’。
厕所,操场,绿化边角,在那些看不到的角角落落,时不时就会上演一些单方面的恩恩怨怨。
原因各式各样,钱,面子,单纯手痒,心情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原因。
北侧教学楼和操场毗邻的地方有一处偏僻、人迹罕至、监控又拍不到的完美死角,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至少三场以上的欺凌活动。
今天也不例外。
谩骂,殴打,嘲笑,在这个不大的角落此起彼伏,像一首为阴暗奏响的黑色曲目,难听又刺耳。
“等等!”
气虚但气势足的微弱声线杀出重围,为这场单方面的群殴画上了一个暂停符。
人群中间挨揍的那位颤悠悠抬手扶着旁边的墙,借力撑着从地上慢慢的站起,转身面对那群施暴者时,她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很诡异的笑容。
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态,可以从中读出不同的意味。
就比如中间那个扎着马尾,画着浓妆的女a,她从那个笑容里读出的是惧怕,讨好,谄媚。
左侧边上那个瘦弱的男a跟班,他看到的是嘲讽,嗤笑,明晃晃的毫不掩饰,仿佛看穿了他的表面故作姿态,其实内心却卑怯胆小。
“明姐,这废物居然还敢嘲笑我们。”
中间那个女a,也就是他嘴里的明姐听见小弟的打岔一愣,又仔细看了一遍面前那个微笑的女孩儿,那脸上确实是讨好和谄媚不假。
谁能想的到一个笑容还能这么邪门,所以这位明姐直接一巴掌反手就呼在了那个告状的男a身上。
“做人随便你怎么做,做坏事总得有点底线,睁着眼说瞎话你良心不会痛吗?丢人!滚一边儿去!”
被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呼的晕头转向的瘦弱男a右手捂着脸,两颗眼珠子里全是不可置信,显然是怎么都没想到结果居然会是这样的。
明姐这突如其来的人生观砸的边上的队友们原地蒙圈,一时间全都鹌鹑似的纷纷保持了安静,完全不敢发表自己的意见。
而引起这莫名内讧的当事人,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语气更是淡定的像是在闲聊。
“打打杀杀多不好,费体力又伤和气,这样吧,我送一个我比较拿得出手的东西送给你们,化干戈为玉帛可好?”
之前那讨好的笑容就让明姐心情愉悦了一些,听见这话之后便更晴朗了许多。
谈不上多和颜悦色,但至少没有之前那么凶狠毒辣。
“行啊,要是东西让我满意了,今天就放过你。”
“放心,绝对包你满意。”
这人说完之后慢吞吞的转过身对着墙,抬起左手放到嘴里使劲儿咬了一下,疼的一个哆嗦。
而那双旁人看不到的眼底,正酝酿着无尽的血色和疯狂。
围殴!
又是围殴!
她亓沅不过是练了些别人瞧不上的旁门左道不入流,既没无缘无故的杀人也没肆意妄为的屠城,何德何能引的起那些所谓正道人士的集结围剿。
她隐居不到半月的村落,两百三十二条人命,只因这群自谓正义之士一句简单至极的同流合污便全数丧命,完全不顾里面还有十五名最大不过八岁,最小不过半月的稚童。
连娘都还不会喊的奶娃娃,同流合污四字对他而言,何其好笑。
亓沅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坦坦荡荡对得起自己那点儿所剩不多的良心,反倒是这群打着正义旗帜的君子,杀人放火屠村灭幼毫不手软,顶着君子的外皮干着小人的行径,做事遮遮掩掩,做人鼠辈不如。
所以,对于这群送上门的大餐,她毫不客气的全部吃下了。
那些无辜死去的生命需要慰藉,哪怕只是事后没什么用处的陪葬。
唯一让她没想到的,大概就是在那场以自身性命为代价的反围剿之后居然还能睁开眼,眼前一切陌生无比,不管是人的服饰装扮还是周围建筑,全是她没见过的。
但不论如何陌生,围殴都是一样的——不可原谅!
带血的指尖飞快的在墙上涂抹,用的力气很大,除了不让伤口愈合之外,更多的是那即便经历了一场屠杀却仍未散尽的怒火。
图案很快便完成了,用时不到十秒,是一只很可爱的——猪。
亓沅转过身卸了力靠着墙,对着面前那几个人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
“你们应该庆幸,这身体不是我的。”
不然,事情不会了的如此简单。
无端端的画一只猪,自然会引起关注,而当几人的视线接触到那血红色的线条之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半分钟不到,那群前一刻还在施暴的人齐刷刷躺了一地,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一个个面目狰狞,口吐白沫,造型扭曲,屎尿味熏满了大半空气,身体还不自觉的痉挛,怎一惨字了得。
一身戾气未散,眸色阴冷的亓沅从角落里踱出来,视线左右移了两下,慢慢的沿着左侧的小道离开了这里。
暖风迎面袭来,亓沅不由停下脚步闭上了眼。
轻抚面颊的微风带着一股醉人的温柔,混合着阳光的气味,驱散了阴暗雾霭,令人温暖又舒适。
平静的味道。
和小云村一样,干净,自然,嗅不到硝烟,看不到血色。
即使只是匆匆与这个世界见了一面,却不妨碍她对其产生好感。
光明,宁静,简单至极的一切,却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奢望。
此刻正值午休,在这个阳光正好,温度宜人的季节,午休时间正是大家的最爱。
亓沅从小道拐出来,在一处绿化草坪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微微出了神。
十几个男男女女在那个铁笼子里围着一个球跑来跑去,笑容满面,活力张扬。
这么一看,他们似乎并不像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别人关进去的,毕竟笼子外还围着一堆人激动呐喊着,若是被住专门养来取乐的,里头的人理应不会那般开心才是。
那没有丝毫负担,发自内心深处的开怀欢愉,哪怕她离得远也能感觉的到。
许是环境太过悠然,瞧着瞧着亓沅渐渐的开始迷茫了起来。
她生来面部缺陷,丑的几乎不堪入目,出生就被丢弃了,是被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乞丐艰难拉扯着长大的。
自打记事起,她便一直兜着头巾,即便如此,生活依旧没有因为她的低调而变得稍稍好些。
四岁那年生病,乞丐爹为了救她去求药,焦急之下不小心撞了一位有钱人家的少爷,被人当场活活打死。
虽然当时年纪小,但拜生活所赐,她其实已经懂很多事情了。
她命硬,没死成,等她熬过去能起身的时候,乞丐爹的尸体早就进了野狗肚腹,连骨头都不剩了。
唯一的亲人没了,生活却还是要继续。
一个四岁的女娃娃,没有能力,没有钱财,没有亲人,想要活着,很难。
要是漂亮可爱招人喜欢便也罢了,说不准就被谁看上了带回去做个丫鬟,童养媳啥的,倒也不愁饿死,可惜她长得丑,别人多看一眼晚上都会发噩梦,别说怜惜了,没直接说你是妖怪拿火烧你都已经算是心善的了。
亓沅记得很清楚,为了活下去,她连着偷吃了三年的泔水,吃吃吐吐,肚子疼的像刀绞,几次踏在鬼门关边,都生生的熬过来了。
八岁那年,镇子被马贼屠了,她幸运躲过一劫,拿了些食物离开了那里,没过多久就遇上了她那位师傅。
血娘子是一个专用人血练功,远近闻名的超级大魔头,她抓亓沅最初只是为了杀她,但在看到她真实的模样之后突然改变了主意,问她愿不愿意当她的弟子。
在亓沅的世界里,没有好与坏,毕竟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但凡有活命的机会,她都会牢牢抓住。
后来亓沅才知道,原来她这位便宜师傅其实本身还是个大家闺秀,只因所爱非人,才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她原本也有一个孩子,只因脸上大片胎记,被当做怪物给烧死了。
每次说到这里,她都会盯着亓沅那张几乎不成人形的脸,愤怒的打她,咒骂她,说她这样的怪物都能活下来,为什么她的孩子不可以。
一般这种时候,亓沅都是安安静静的保持沉默,就算被打个半死,她也不会吭声,因为下场会更惨。
亓沅那些旁门左道就是这个疯女人教的,但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在她十四岁那年,这疯女人见她能力增长太快便想对她下杀手,最终却死在了她手上。
对于这个师傅,亓沅谈不上敬,也说不上恨。
虽然她对她是非打即骂,几乎从没把她当人看,但至少给了口饭,让她不至于死在那个饥荒的年代。
人死后她将其敛尸埋葬,算是全了这段‘师徒孽缘’。
那之后亓沅便一直孤身一人,红尘来来去去,尘世熙熙攘攘,她从不主动找人麻烦,但对于找上门的,却是怎么残忍怎么来,丝毫没有人类该有的怜悯之心。
时间一长,她的名头也就打响了,甚至比起当年的血娘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只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只看他们想要看到的,再多解释对他们来说只是狡辩的说辞,即使亲眼见证了现实,他们也能按照自己的逻辑去扭转方向。
总之,他们都是对的。
亓沅很早就懂了这个道理,所以她从不争辩,仍是怎么爽快怎么来,从来不听流言蜚语,也毫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反正找麻烦的来一个杀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不过也正因逻辑太简单,所以才会一步步的酿至最终被人围剿的下场。
亓沅死的时候,不过十八岁,但她经历过的人生,却连那些活到百岁的老人都不见得能比上一二。
她一直都在追求活着,唯一的信念就是即使血流成河,也要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但隐居的半月时间,平静的生活却让她对人性有了另外一种理解,也让她放下了执念,为了那些死去的村民,用命去给他们留下一群陪葬品。
亓沅的手几次抬起放下,最终还是狠了狠心,触了上去。
平滑、细嫩。
没有该凸的地方凹进去,没有该凹的地方凸出来,是一张正常的脸。
一张,正常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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