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向他,然后蜷缩起身体,哭得肝肠寸断。
裴子衡不知何时出去了,须臾,护士进来给她量体温、做例行检查。她抬起头来沙哑地问护士:“我是不是怀孕了?”
护士望着她朦胧的泪眼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回答:“是的,夏小姐,您已经怀孕九周了,快别哭了,很伤身体的。”
她哭得更凶,情难自抑。
护士不知所措,正犹豫着该怎么安慰她,就听她又问:“这个孩子……能不能打掉?”
打掉?!
护士吃了一惊,然而,在这种vip病房服务的,早就见过各式各样的豪门私密,知道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发生。夏绫太有名,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还没有结婚,甚至连男朋友都没有,那孩子的来历成谜,让人尴尬。
她在心里猜测,孩子会不会是裴子衡的?
可裴子衡刚刚和王静琬订婚,随后王静琬就出了事……
护士忽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她字斟句酌地回答:“技术上说,打掉也不是不可以,夏小姐,您已经怀孕9周了,做药流恐怕流不干净,最好是做吸宫术。不过吸宫术也只能在10周前进行,再往后必须刮宫或者引产,对身体的损害会越来越大的。如果您真的决定要做人流,请尽早想清楚。”
夏绫想说自己已经想清楚了,话到嘴边又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口。手掌无意识地放在小腹上,虽然那里还是一片平坦,似乎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一想到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就觉得心中温暖又欢喜。
这是她的孩子啊。
她盼望了好多年的、和裴子衡的孩子。
如果放在两个月前,她一定为它的到来欣喜不已,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护士察言观色:“您再想想吧。”做完了例行检查,忙不迭地离开,唯恐被卷入他们这些有钱人的麻烦事。
夏绫茶饭不思,夜里怎么都睡不着觉,第二天醒来时,神色憔悴地找到主治医师,说:“给我做流产吧。”
主治医生根本不敢接,问:“您和裴先生商量过吗?”
她蓦然生气:“我自己的孩子,和他商量干嘛!”
主治医生吞吞吐吐地说:“他、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谁告诉你他是孩子的父亲了?!”夏绫气得肺都要炸裂,“你见过这种愿意自己孩子当私生子的父亲?他不配!”
她骂的难听,主治医生不敢接话了,又不敢惹她生气,万一动了胎气惹出个三长两短,这里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两人正僵持着,忽然,主治医生看见她身后,如蒙大赦地叫了声:“裴先生。”
夏绫也转头,看见裴子衡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穿一身严丝合缝的深灰色西装,漫长走廊暗淡的天光下,他的脸笼在阴影里,半明半昧。
裴子衡低沉地对主治医师说:“这没你的事了。”
主治医生暗自松了口气,忙不迭走开了。
裴子衡低头看着夏绫:“我说过,不会有人帮你做手术的。”
她先是对他怒目而视,随即又渐渐转为哀求:“让我打掉他,或者,我们结婚。医生说孩子已经9周了,以后会越来越不好打的。”
趁着现在还小,趁着她还狠得下心,能早些了结该多好。
可他却无动于衷。
望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夏绫的心越来越冷,如坠冰窟。
在医院里养了几天,裴子衡接她回家。
夏绫一心想要打掉孩子,不肯好好吃饭,还整天整天地在练功房练习高难度舞蹈,用手使劲捶打自己的肚子……然而,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太健康还是孩子太强韧,这样坚持不懈地折腾了好些天,孩子却依然没掉。
裴子衡带她去医院复查,医生笑着说:“恭喜两位,胎儿很健康,大约是和母体保持足够的运动量有关,供血和营养都很充足。”
夏绫气得差点没吐血。
裴子衡稳稳地牵着她的手,问:“能看出胎儿的性别吗?”
医生对着成像仔细看了看,抱歉的说:“被挡住了,现在还看不出。等它再长大一点,有力气动了,四五个月的时候怎么都能看出了。”
裴子衡的眼眸中有一丝失望。
夏绫不觉冷笑:“你很关心孩子的性别吗?”
裴子衡低头,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指尖,才说:“儿子女儿都好。”
她却听人说很多男人喜欢男孩子,万一她生下个女儿被他嫌弃该怎么办?忽然有自嘲的笑了一下,反正都不想留下了,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他就像看穿了她的心思,说:“如果是个小公主,肯定像你一样漂亮。”
语调中满满的都是温柔。
她有些恍惚,低声说:“我倒希望她不要太漂亮。”就算再漂亮又如何?如果她当年丑得跟其他人一样,在孤儿院时也不会一眼就被他看中,有了后来的这么多波折。红颜薄命,美人易逝,还是平凡一点的好。
裴子衡不出声了,轻轻拥住她,往外走。
这是个好现象,小绫已经开始琢磨女儿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了,看来她打胎的心思也未必就有那么坚定。只要他好好待她,再看得紧点,总有办法哄着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到时候木已成舟,她这一生就只能牢牢与他绑在一起。
夏绫没那么复杂的心思,一路无言与他回到了家。
已是深冬了,院子里的蔷薇花早就已经凋谢,只有常青藤在薄薄的雾气中静静招摇。周妈见他们回来,赶紧上来搀扶她,笑着说:“我炖了蹄膀汤,先生您喂小姐喝一点吧,双身子的人可要好好补补。”
夏绫早就知道抗议无效,也就没拒绝,喝了几口,借着孕吐的名义推开了碗筷。裴子衡有些皱眉地看着她:“吃这么少,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说:“我心情不好。”
裴子衡就问:“怎么才能让你心情好点?”
她冷笑:“你知道的。”
他并不动气,只心平气和地说:“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