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土山把打更的公告帖好以后,就回到了家。经过老村长的几次训斥,白风娇打麻将不似先前那样厉害,还知道了做些家务。这一次白土山到家时,竟然看到她在下厨做饭。
白风娇看白土山回来了,就说道,“你现在连菜也不卖了,整天介瞎忙个啥?”
白土山顺口说了句,“用你管。”这时从屋里传出来老村长的咳嗽声,白土山赶紧说道,“咱村这几天太乱了,我想成立一个打更队,这件事我跟爹说过的。”
白土山来到厨房里,问白风娇,“做的是啥饭?”
白风娇说道,“醋溜白菜,喜欢吧?”
“喜欢,喜欢。”白土山这么说着,实际上他最讨厌吃酸了。
围坐在饭桌旁快要吃完饭的时候,白土山说道,“爹,咱村现在好些人都在开荒呢,我记得咱承包了一片林子,也开荒了吧?”
“开啥荒?”老村长吃得慢,一边吃着饭,一边不露声色的说道。
“我也是下午刷布告的时候才听说的,就是咱后庙的那块荒地。”白土山不紧不慢的说道,“咱家不是承包了两亩多吗?”
“那不是荒地,那是树林!”一向冷静的老村长突的变得很暴躁,放下碗筷,站起剧烈的咳嗽起来。
吓得白土山赶紧站起来,老村长却摆摆手不让他扶,尽全力禁住了咳嗽却憋得脸色血红,老筋暴出,喘息道,“开荒——你说的这是真的?”
“这——”看老村长这副表情,白土山不敢多说话了。
还没等白土山做出解释,老村长就急急的走出家门,或者说是蹒跚着跑了出去。
才走到胡同口,老村长就已经气喘吁吁了,豆大的汗珠从眉头上渗了出来,揩去了,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这样急噪了,不知有多少年不曾这样走路了,灯尽油枯,每个器官都走向了生命的极至,整个身体早已无法承受这样的运动。但是倔强的意志总是能创造出一些奇迹来。因为白土山那句漫不经心的话,在饭桌旁老村长刚站起的时候,在他的身体里就开始埋藏着一个巨大的苦楚。他急于证实一件他不愿意证实的事情。
包括孩子,白家庄的每一个人都是认识老村长的,平日里,老村长一向以冷静稳重而著称,而这一次却见他如此神态,路人见了不问道,“老村长,您这是要干啥去之类的话?”老村长不理,只管急急的赶路。路人又去问白土山,“老村长这是要干啥去?”白土山来不及回答就继续去追撵老村长。
毕竟年迈力衰,任他跑却都跑不了多快,很快就让白土山给追上了,白土山急急的问,“爹,您老这是要干啥去?说一声,我载着您去。”
老村长表情呆板、严肃却是不理,似乎并没有听到白土山的话。一个老人这样走着,样子很怪,但似乎成了惯性,就是想停也停不下来,胸中被一股气堵着,就是想说话却也说不出来。不得以,白土山只能在后面跟着,生怕老村长会有个闪失。
走到后庙那块地的时候老村长才停了下来,白土山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但老村长看起来象是并无大碍。
这一块地势较高,四周的景色尽收眼底,特别是不远处的那片树林,更是看得真切。那不是天然林,不是老林,而是一片防护林。这是几十年前老村长带领白家庄的广大村民一棵一棵的种下的,多少年来曾为之付出了不少血汗,也不仅仅如此。他知道这片林子对白家庄的特殊意义。白家庄是沙土地,在没有建防护林前,一起风便是漫天黄沙,遮天避日,土地更是贫瘠的很,庄稼年年歉收,地里长出的尽是一些耐旱的荆棘。这种植物,狗不叼,马不嚼,只能晒干了当作柴火来烧。可是等这片林子长出来后就不一样了,的确起到了防风固沙,保持水土的功用。黄沙一年比一年见少,土地也是一年比一年肥沃。这林子曾是老村长为村长时的主要“政绩”,更是他后半生以来的骄傲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