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怀疑(1 / 1)

姜惩此时的平静有种山雨欲来的意味,宋玉祗没有违抗他的意思,开车将他带回市局,路上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车内气氛沉凝,让人有些呼吸困难。

到了地方,姜惩一声不吭在前面走着,上了三楼就直奔支队办公室,这会只有两三个刑警继续着勘验的后续工作,姜惩隔着警戒线往遍布血迹的屋内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去找个没人的办公室,我等下就过去。”

说完这话他就推门进了卫生间,没有给宋玉祗留下多说一句话、再多亲近他的机会。

他这样做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知道自己性格急躁,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多跟那人接触一时半会看似正常,实则必会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他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真的没有自信能再一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姜惩脱了外套和衬衫,看着镜子里那个两眼通红,身上遍布血迹的狼狈男人,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两手撑着洗手台,静静盯着镜中映射的影像,忽而觉得面目可憎,很想打碎那镜面,搅碎这一池乱象。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停地叹着气,身后忽然一热,有人抱住了他。

宋玉祗从背后搂住他劲瘦的身子,握住他冰凉的两手,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埋在他颈窝里。

他庆幸那人什么都没有说,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们还是很默契的。

“走吧,找个没人的地方。”

开口之前,姜惩在心里反复斟酌了无数遍要如何启齿,以他的性子想要控制张嘴不是伤人的质问很难……但他不想,唯独不想伤害这个人,他觉得和肯留在他身边的大多数人一样,他欠他的。

“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我帮你包扎。”

“嗯……裴迁办公室也有药箱,别回支队破坏现场了。”

姜惩就看着宋玉祗熟稔地帮他拆开绷带,用纱布沾着酒精,擦净了他身上的血迹,处理伤口时特意换了较温和的碘酒,很容易让他想到这些日子那人对他的照顾。

到最后,他还是没舍得说出伤人的话,只是想去摸摸那人的手在中途就缩了回来,话锋一转:“我想见宋慎思。”

宋玉祗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两人相顾无言,对视匆匆数秒,又相互别开眼神。

宋玉祗的动作很慢,原本可以十几分钟做完的事拖了半个多小时,姜惩也不催他。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恰当。

就在两人都压抑于沉重的气氛,想找些话题来缓解尴尬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宋玉祗去开了门,外面站着一个身材颀长健硕的中年男人。

“高局?你不是……”

“我还没到老家,中途接到消息就回来了,小姜呢,现在怎么样了?”

宋玉祗回头望了那人一眼,顺势退开,给高局让了条路,“不大好,心里憋着股火发不出来,不吵不闹反而让我心里不安。”

“他呀,就是这个性子,这么多年都改不了,方便让我劝劝他吗?”

宋玉祗点头出了门,他一走,姜惩伪装出的所有镇定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颓然靠在椅背上,问道:“有烟吗?”

“听听嗓子都哑成什么样了,还抽呢。”

“疼,来根烟能好点。”

“臭小子,哪儿疼。”

“哪儿都疼,这最疼。”

姜惩点了点胸口。

看着他这样,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高局一直把姜惩当亲儿子看待,从前无缘给骨肉的父爱,现在都弥补大罪般补偿在了他身上,以至于明显对人有些溺爱,很多时候明知是不合理的要求也会尽力满足。

高局从怀里摸出根烟,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给姜惩送到嘴边点上。

那人就叼着烟,无意识地咬着滤嘴,仰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姜惩啊,有句话一直都没和你说过,我以为你能明白,没想到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似的。”高局叹了口气,“你一直是咱市局的宝,咱局里从上到下不管老的少的都让着你、宠着你,不然就你这暴脾气早让人挤兑走了,不过这么做肯定是不对的,我现在也后悔把你惯得没样了。”

“我也后悔了,当初我就不该回来,不然也不会害死这么多兄弟,可惜老天不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早他娘的来不及了,除非你有本事穿越回去,也好让我开开眼。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可能是你一雪前耻,告慰兄弟们在天之灵的好机会。”

“别逗我开心了,我现在看起来是挺孬的,但也不至于让你说这种鬼话来安慰我,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省省吧。”

高局看他这副狼狈样,也狠不下心说他,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叹气,“也好,回去休个长假,把身体养一养,过段时间什么都好了。”

姜惩苦笑道:“别用时间可以淡化伤痕这种话来安慰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要能走出来,早就走出来了……说句实在话,不是我体质不好,上了岁数伤一直恢复不了,是我的旧伤复发了,当年刺进我身体里的碎片,现在被人生生挖了出来,连着血肉一起剥离,好得了吗。”

高局静静望着他,没有说话。

姜惩把烧到了底的烟头扔在地上踩了一脚,长出一口气,又朝高局伸了伸手,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主动从那人怀里掏了烟,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你少抽点。”

“高局,我走不出来,九年了都没走出来,永远也走不出来……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你打算放弃自己了?”

“还没,但我很后悔,死的为什么不是我……除了芃芃,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牵挂,但是千哥不一样,他……他刚刚打算结婚,老婆还怀了孕,他一出事,还没来得及组建的家庭就没了顶梁柱,散了……我怎么对得起他,等我死了以后到下边要怎么面对他?”

“行了你,差不多得了,这次意外来得措手不及,谁都不会怪你,你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这次专程回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你什么都别管了,让外面那小子带你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别胡思乱想。”

说着高局起身拉着姜惩往外走却感受到了阻力,明显是出于拒意。

“怎么了你,又抽什么风,非得找个女警伺候你是吧?”

姜惩知道高局这是用了浑身解数在逗他,他不是不想赏脸,是真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抽回手来,仰面朝天躺在椅子上,身子后倾,脖颈扬起时的修长曲线随着喉结的滚动而上下起伏。

“我不信他。”

不知是因为千岁的死而难过,还是意识到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被迫直面现实,姜惩眼圈泛红,借着夹烟的动作捂住了嘴。

高局眯着眼睛,盯着他神色的每一丝细微变化,揣测着他这话的虚实,“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怀疑自己人的确是一件很痛苦很挣扎的事,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不过好在他跟我们的关系也没熟到那个地步,我有合理的理由怀疑在一个巧妙的时间点打入我们内部的新人不是吗?”

他的神情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但凡换个外人都会毫不犹豫相信他的话,但与他相熟的高局却察觉到了这话有一丝怪异,与他面对面坐下来,尽可能地捕捉着他所有的反应。

“我懂你的意思,市局几次三番出事,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提前排查好人员的出入时间和监控位置,入侵公安内网系统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的怀疑不无道理,但是……”高局顿了顿,“我说但是,一个重要的前提,他才刚来一个多月,还是见习警,接触到的东西很有限,有些事情明显是做不到的,你如果只是因为这个怀疑他,我会替他觉得冤枉。”

“不然你要我先去怀疑那些和我并肩作战过的兄弟,把他们一个个拎出来,伤得鲜血淋漓之后缝缝补补拼合创伤吗?我做不到。”姜惩咬了咬牙,“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受创后自愈的过程有多漫长多煎熬,我不能用这把重伤过我的刀去伤害我信任的人。”

“所以,你是铁了心把他当成犯人看待了吗,难道伤害了他,你的良心就能好过?”高局感到无可奈何,“你成天唉声叹气,郁郁寡欢的样,谁看了都心疼,我是想让你活得自在一点,别总把自己逼得太紧,才会放任你那些举动,如果适得其反我会很自责,别让我后悔对你的纵容。”

姜惩揉了揉眼睛,哑声道:“我知道。”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我劝你别把真心对你好的人越推越远,人都是自私的,所有的付出都是在索取回报,何必吝啬你的回应呢?你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该学会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了,别等到真正失去的那天再后悔……这是经验之谈。”

宋玉祗在门外等了许久,会议室的隔音不错,传出的话音很模糊,只能隐约猜出是与他有关。

他捏了捏鼻梁,走到回廊尽头打了个电话,漫长的等待之后终于接通,听筒里传出的人声慵懒随意且低沉富有磁性。

“怎么,不着家的浪子终于想起来拜年了。”

“别装了,刚发生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想见你。”

“他开始怀疑你了?”

宋玉祗没有回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行啊,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今天随时恭候,反正就算我不同意,你们也会找上门的,倒不如我主动一点配合。”

宋慎思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意味深长地盯着顶脑屏幕上定格的直播画面,想想还是又打了个电话。

“喂,宋大哥,新年快乐啊,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现在国内是半夜吧,你怎么了,不会是小玉出什么事了吧?”

宋慎思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些不怒自威的气势,“回去查查昨天国内的新闻,然后管好自己的嘴。”

“……啊?”

“最近这段时间都别回来了——为了你自己的小命。”

言尽于此,挂断电话之后,宋慎思放大了屏幕上录像里男人的脸,不禁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捡了条命,你还回来做什么……

——程让。

作者有话要说:惩哥对小公子的伤害看起来很伤人,实际上却是他对小公子的保护。

要相信惩哥从警多年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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