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去得很不巧,并不是福王不在府,而是此刻的他正陪着赵湘云在花园里下棋。
外面吹着风,一股比一股寒冷,徐安年只觉他们脑子有毛病,变态,不正常。
赵湘云看见她,脸上尽是温和的笑容,她急急起身朝她一礼,甚为热情,
“湘云见过宋大人。”
“宋大人是来寻阿洵吗?”
“梅香,去给宋大人看茶,就拿刚才我送来的茶叶。”说完又看向徐安年,“这茶是桃林中的婆婆所制,有桃花的香味,阿洵甚是喜欢。”
徐安年听言很是尴尬,朝着她一礼,
“多谢了。”
而一旁的柏洵瞧着她,始终未发一言。
徐安年坐在一侧,做了一番心里建设,朝柏洵说道,
“殿下,微臣前来,是有几个问题相问。”
赵湘云听了,看了看两人,很大度的起身,欲离去。
谁知柏洵却叫住她,柔声道,
“湘云,你不必回避。”
赵湘云惊讶,随即笑了笑,
“阿洵与宋大人有公事相谈,湘云自当回避。”说完果断的退了下去。
徐安年只觉一些好笑,他是怕她误会吧,他对她果真细心无比,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的视线从湘云身上收回,却与柏洵目光相遇,他的目光与刚才看赵湘云时,又大不相同,她扯了扯嘴角,定神道,
“微臣想请殿下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从袖里掏出一本账册,放在桌上,柏洵扫了一眼,顿时脸色一暗。
他的表情自是没能逃过她的目光。
“八月,福王府从京城纸行买进1万份“七连”纸,微臣想知道,这些纸,府上用于何处?”
她问得一本正经,完全公式化的语气,柏洵瞟了她一眼,再次把视线放在那本账册上,气定神闲的说道,
“宋大人原来对本府的用度如此关心。”
徐安年道,
“恐殿下不知,上月妖书在京城横行,其印刊此书,所用之纸就是“七连”,而‘七连’在民间不可私下交易,是为皇室专用,殿下府上,往日用纸不过500张,为何单单八月却有1万之多?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柏洵听言又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的确很奇怪,本府的每月用度,大大小小,自有管家打理,本王不知。”
他倒推得一干而尽。
“如此,还请殿下请出贵府管家,微臣好询问一二。”
柏洵盯了她片刻,唤来不远处的毕方,
“你去把管家叫来。”
毕方悄悄的看了徐安年一眼,如今二人如陌生人一般,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叹。
毕方去后,有小厮端来茶水,徐安年瞧着精致华美的茶盅,一动不动,浮想翩翩,柏洵休闲的端起,放在鼻端一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她心中莫明升起一股醋意,他的习惯是因她而成,即使一个小小的饮茶动作,都透出他与她的关系。
徐安年微微垂下眼眸,心里有什么东西就如沉入大海一般,再也不可复见,暗忖着,等这事完了,她不再与他相见,一定不再与他相见。
很快,管家来了,徐安年很庆幸,她不用再受这等煎熬。
管家朝着柏洵行了礼,柏洵说道,
“宋大人有话问你,你必言无不尽,不得隐瞒,不得胡说。”
“是。”
管家又朝徐安年一礼,规规矩矩的侯在一侧。
这位管家五十来岁,她己见过数次,还未分手时,她来府里找柏洵,他都会笑嘻嘻的向她问好,可如今……恍如隔世。
徐安年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番,管家听了非常惊讶,他不停的眨眨眼,看了看他的主子,又看了看徐安年,
“宋大人,王府并没有买过如此多的‘七连’纸,不知大人是从何处得知?”
徐安年把京城纸行的帐册拿给他看,他接过后,迅速的翻阅,片刻,疑惑的“兹”了一声,
“八月之前的数据都对,唯独八月的数字有异,若在下没有记错,八月王府只买了500张‘七连’纸,王府也有账册可查,容在下这就去取来。”
说完,管家急急回到账房,随后,又带来一名账房先生,拿着一本账册。
管家翻开八月份的账目,指给宋怀安看,的确账册上分明记着‘七连’纸500张,用银16两……下面还有管家的签名,及纸行的印章。
这就奇怪了。
徐安年心下惊讶,而京城纸行的帐册上同样也有王府的印章。
这两本帐册必定有一本做假,徐安年嗖的收拢账本,朝着柏洵一礼,
“此事蹊跷,可容下官带回帐册。”
柏洵看了看她,
“可。”
“多谢殿下。”
徐安年把两本帐册收拢袖中,匆匆离去。
柏洵瞧着她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冷,
“毕方。”
毕方立马出现在他的面前,
“去冯府。”
柏洵一甩衣摆,大步而去。
这时赵湘云从一侧出来,心有所思。
柏洵去了冯府,冯庚急急迎入内,柏洵还未坐下,就开口责问道,
“本王记得说过,不用宋怀安,为何还能让她找到纸行的账册?”
冯庚听了,原来是这事,让福王动怒,还亲自上门相责。
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在怎么说他随福王也有数年,自是尽心尽力,没有一点二心,况且用宋怀安这颗棋子,早在数月前就己商定好的,殿下若是中途中止计划,那么之前所做的岂不前功尽弃?
这是扮倒太子最好的机会,他又怎能放过?
冯庚回答道,
“是,殿下有所吩附,然而,贵妃娘娘却不赞同殿下的举动,那人目前是万万不能暴露,并且,臣还得到消息福建总兵杨坚己来到京城,是受太子所邀,杨坚乃外派将员,岂能频频入京?如今皇上又病着,此事值得推敲。”
“若殿下还存犹豫,恐误了时机……”
柏洵听言,一片阴霾之色。
回到王府,他唤来麒麟于书房内一番言语……麒麟听了,惊讶的看着他,
“主子,这?”
“速去,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否则,你不再是本王的人。”
如此严重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十分让他震撼,但是他还得据争,
“可是,属下的命只属于主子……”
“住口,如此这般,本王万万留不得。”柏洵目光如矩,麒麟再次大骇,跪于阶下,很艰难的说道,
“属下尊命就是。”
他朝他一拜,迅速消失不见。
再说徐安年发现了账册的问题,又急急赶去京城纸行,然而,账房先生许达,却失踪不见。
两日前,当徐安年取来账册当时,许达就请假回家,至今未归。
于是徐安年一边令人监视福王府,监视纸行,一边又赶向许达家,如她所料,家里并没有人。
询问众人,才了解到许达其人,三十来岁,未娶妻生子,为人低调谨慎,是一名秀才,写得一幅好字,十年前科举落榜后,就留于京城谋了这个差职。
最为重要的一点,此人乃是太子府管家的远方亲戚,当年他来纸行,是经太子府推荐,并且,两日前还有人见太子管家与许达一起外出,得到这一消息,徐安年立即明白了几分。
她心里激动,先前并无刻意往柏洛身上想,如此一来,所有的证据几乎都指向他,让她有些意外,就这样抓到了柏洛的辫子,心里顿时升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她带领东西南北等众衙役,策马朝太子府而去。
她有金牌在手,犹如上方宝剑。
她兴师动众,围住了太子府,太子府的守卫不敢阻当,急急回报太子,当柏洛出现在院内时,徐安年一身官袍,帅气十足的负手而立。
柏洛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个一向温玉尔雅的男子,终于也有不镇定的一面。
“宋大人,你这是何意?”
徐安年冷笑一声,
“微臣查到妖书一案与太子府有关,特来询问一番。”
“询问?”柏洛挑了挑眉,“如此询问?你可别忘了这是什么地方?”
“自是明白,还望太子配合才是。”徐安年说完,把金牌举于手中,高声道,“此物乃皇上所赐,微臣受皇上旨意,负责妖书一案,可以出入任何地方,审讯任何人。”
柏洛微眯双眼,透着危险的信息。
“不知宋大人来本府是要审何人?本太子吗?”
徐安年厉眼一扫,暗忖,老子是想审你,虽不是时候,估计也快了。
“还请太子唤出贵府总管许呈。”
许呈?柏洛微讶,随后朝身后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正欲离开,被徐安年喝住,
“等等,本官派人随你一起。”说完看向李东,李东领命,抓起小厮就朝后院而去。
柏洛身旁的贴身护卫长吴卫立即把手放在了腰间上,她欺人太甚,柏洛狠狠的看他一眼,他才低头后退两步。
徐安年对这一慕不动声色,他是太子,自是不能受到下官的侮辱,但,她偏偏要这么做,对于他所带给她的恶梦,远不止这一点,她是有私心的,当证据指向福王时,她心情复杂而悲痛,而当证据指向太子时,她突然就得到一种解脱,甚至一种兴奋,压在心里最深最深的那层怒火似乎被点燃,老天有眼,让她在有生之年能为自己报仇,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又能如何?
徐安年冷眼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柏洛迎上她的目光,两人一时间己是火花四溅。
对于她的仇恨,他现在己是彻底明白了,她不是秦家小姐,她是徐贽的女儿,是罪臣之女,也可以说目前仍是朝堂的通缉犯,她真是大胆呀,大隐隐于朝,谁又能想到?
不过,她抓许呈又是何故?
柏洛微微皱起眉头,闻到一股阴谋。
“不知宋大人找本府总管是为何事?”
徐安年冷哼一声,心里腹腓,你大爷的,装吧。
她简单的说了原由,凌厉的眼神打量着他,柏洛听了,惊讶不己。
徐安年又在心里一阵冷笑,这个时代,影帝比比皆是。
正在这时,总管许呈己被带到,看到这样的阵式,自是吓了一跳。
柏洛说道,
“许总管,宋大人说你与妖书一案有关,可有此事?”
许呈是个花白头发的老者,听言,瞬间脸色苍白,“咚”的一声跪了下来,
“妖书?在下冤枉,在下冤枉……”
徐安年厉声问道,
“你可认识许达?”
许总管疑惑的点点头,
“他是,是在下的侄子。”
“如此,甚好。”徐安年也不多说,“来人,将此人带回衙门。”
许总管不明所以,看向太子,
“太子殿下,在下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柏洛道,
“你且随宋大人去,宋大人明查秋毫,自是不会胡乱断案。”
徐安年瞟了他一眼,手一挥,李东己抓起许呈的衣领带了出去。
她朝太子一礼,讽刺道,
“下官告辞,只希望此事真与太子无关。”
说完甩袖离去,吴卫上前两步,
“太子,此人太嚣张,敢来太子府抓人,敢质疑殿下。”
柏洛皱着眉头,片刻说道,
“你去把众位大人请来,此事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