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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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天之前你以为等待未知的厄运已经是最大的煎熬。在这一刻之前你觉得死亡带来的畏惧已经足够庞大你以为你的恐惧已经膨胀到极点。但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你才明白之前的一切都微不足道。

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此刻终于触及头皮寒意渗入骨髓。

你的师兄带你离开地窖你祈祷在糖融化前别遇见任何人却迎面撞见了父亲。仿佛昨日重现如同命中注定你与过去一样吓得魂飞魄散皮肤以下血流冻结。但你成年已久你的“违禁品”是活生生的雷米尔他还活着你要让他活下去。

“藏好!”你对雷米尔说。

雷米尔迅速地点头你犹然不放心又抓着他强调道:“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出来!”

你这样一说他反而皱起了眉头。雷米尔询问地看着你你装作没看见快步走了出去关上客卧的门。你拿出沙发垫下的钥匙将客卧锁好把钥匙沿着门下空隙滑进门内。你冲进浴室把雷米尔的牙杯和牙刷一起丢进柜子又去厨房把冰箱上的便签条(“冰箱里有布丁晚安”)部撕掉扔进垃圾桶。这些处理聊胜于无要是有时间你能做得更好可留给你的反应时间只有几分钟。

几分钟后门自己开了。

这间屋子被你打造成了对抗恶魔的堡垒哪怕这座小镇在恶魔之潮中沦陷你的屋子也能撑上几天。各种隐秘的地方都藏着驱魔祷言在只会横冲直撞的恶魔面前它们是天堑与地刺可是对于圣职者来说那只是纸糊的城墙。

防护被一层层剖开而后门锁被砸落只发出一声闷响。你站在客厅里面向玄关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四个一共四个人。他们的面孔陌生却让你熟悉。

不速之客都身着法袍不是神父的黑衣而是修士那种土黄色的袍子。那是小圣堂中工作人员的服饰是你随从团里常见的服装身穿这种法袍的人们像泥土一样不起眼埋头做事沉默寡言如同蜂巢里的工蜂。不过让你熟悉的并非这服装而是他们的姿态他们的神情他们的目光……你感到一种可怕的亲切感。

仿佛一种特殊的气味只有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才能闻得出来——不一直生活在那里的人反而察觉不到就像海鱼察觉不到海水苦咸。你离群已久肺里充满了新鲜的空气。过去你从未察觉如今你一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是“什么”。神圣的雕像天主的牧羊杖见一知百的零件。如同往日的你如同你的兄弟姐妹还有那许许多多的、在你们身边影子般穿行的无言无面之人。

打头的人稍高第三个人最矮第二个人颧骨略微凸出第四个人有个不太明显的鹰钩鼻。他们都走了进来一共四个人没有一个是圣子。

还有别人吗?可是那感应的对象分明就在面前就在四个人中间。你的目光下移看到第二个人手中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指针正指向你。你猛然发现你感应到的是它。

这不对圣遗骨明明不会带来这样的感应只有活着的圣子才能彼此感知。“罗盘”里不可能装着遗骨当然也藏不进一个大活人……

你突然想起一件事。

天降火雨的第二天清晨你在河边遍体鳞伤地醒来治疗自己清理伤口。你把那些有感染之忧的肉块从创口挖掉在那些离体的血肉死透之前你似乎依然能感觉到它们。

现在想来恐怕不是感觉是“感应”。

你恍然大悟。

那个笨重的“罗盘”是活的或者说里面装着一个活着的圣子还活着的一部分。如果除了教皇之外教廷里还有活着的圣子新闻中的教皇陛下必定已经健健康康地重新露面而不是仍旧“身体抱恙”。

你的前二十年人生都属于教廷你知道它以什么风格运行。你从不愚蠢只是习惯了回避思考知道无力改变的真相有什么好处呢。你的脑子在这一刻高速运转散乱的问题与答案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教皇陛下不容有失。

教皇陛下缺了几根手指。

“每年有一个圣子在圣诞节诞生教廷对外公布他或她的名字”。

圣子诞自民间被接到教廷。

每年公布的圣子之名不属于新生儿而属于胜利者。每年圣诞节来到小圣堂的圣子不是一个而是七个。七个圣子有的稍大有的稍小不超过一岁不可能都在圣诞当天出生。教廷在圣诞节前夕找到你们带回你们不依靠神启也没有天使传信他们使用“罗盘”自力更生。

教皇活着罗盘便也活着教廷的工蜂就能借此找到蜂子。驱动罗盘的血肉一定有“保质期”倘若那不是个只能短暂使用、无法量产的消耗品要是工蜂能每年三百六十五天撒网式搜寻你不可能躲过五个圣诞节。那位佝偻着的老人大约不止缺了一两根手指。

你终于明白为什么受到最好照料的教皇陛下依然显得虚弱苍老体弱多病。

你何其幸运。

教廷的圣子们几乎死光了这一回的搜寻不惜血本广泛撒网。他们播放乐曲到处搜寻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无数交易谈判与交战无声无息地进行。他们找的不是早已死去的圣子以诺但他们找到了你便也算达成了目的。

“圣子殿下。”拿罗盘的人说不关心你是哪一个圣子“请跟我们回去。”

他们没问你为何在这里你们不问问题向来如此。

“我正要回去。”你说。

这不是一支武装完备的战斗小队只是较为隐秘的搜索队他们前来寻找新生的圣子——如果不懂事的婴孩也能派上用处你意识到那么仪式中的“自愿奉献”大概不是决定性因素。来你面前的只有四个人不代表你只要面对四个人。教廷有不少传信手段你甚至能大致猜到那东西放在谁身上以及它们发动之后大概多久后续部队将淹没你的家。

但你本来就是要走的。

你要走了你已经对雷米尔解释过也告别过这让你感到庆幸。只要你跟他们一起走你的家与家中的一切都将安然无恙。你向他们走去他们散开一点将你护在中间一如从前。

这如此熟悉只走出两步你们的步伐便整齐划一。你们行走的样子如同一个人的几重残影倘若有人量一量你们的脚步他会惊讶地发现每个人、每一步的距离的距离都一模一样。他们的姿态他们的法袍他们身上缠绕的那种氛围宛如一个气泡将你包裹起来把不属于你的世界从你身边挤开。那空气浸润了你的肺覆盖了你的整个身躯它如此沉重又如此熟悉仿佛本来就该在那里。归位归家离群的齿轮回到机器里无须磨合运转流畅。你这一生的五分之四时间都在这里被完美打磨你早已习惯了它。

“……我曾迷途而今知返……”赞美诗的旋律蓦地在你脑中响起来了满怀着飘飘然的喜悦将一切痛苦的思考从你脑中挤出去给予你一片慈悲的空白“……引我终究归家园……”

啪!

从客卧紧闭的门后面传来了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所有旋律刹那间支离破碎恐慌与痛苦卷土重来你的心跳漏了一拍不断祈祷自己听错了祈祷他们什么都没听见。你面不改色脚步不停地继续向外走却撞到了前面的人背上。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齐刷刷回头罔顾你心中祈祷多少遍。没有一个人问你那里有什么他们不问问题只解决问题。

三个人停在了你身边最高的那个人出列手中握住了玫瑰念珠。你知道那一串念珠上都是祷言而念珠底部的十字架是一种微型手枪。持枪的圣徒快步走向你的客卧你僵立原地喉中梗塞一时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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