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肖維公開發表了一個聲明,上麵寫了鍾汀本人如何賢良淑德,他如何虧欠鍾汀,婚後一直不夠體諒她,他的嶽父母如何善待他,離婚完全是他的問題,並找了一堆營銷號對鍾教授本人進行吹捧。
由於事先早就進行了公關布局,所以輿論基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關於路肖維還是清一色的好評,偶有質疑他的,很快便有人站出來反駁。
不過這些言論鍾汀並沒有看到,在出國前,她家除了登校圖書館,放棄了一切活動。
路肖維把自己以前用的132的手機號裝在手機裏,給鍾汀發了132條對不起。
卻一直沒等到回複。
他看著手機消息一直為零,心一點點沉了下去。鍾汀之前給他發的短信都存在一張老舊的內存卡裏,十多年前的短信他現在還能看見。那時候,連植樹節鍾汀都要祝他節日快樂。
出國的前兩天,老鍾突然提出要去看看老路。
雖然女兒跟路家那小子離婚了,可畢竟人家前陣子還送來了一堆水果,又住了這麽多年的鄰居,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現在人家有了大病,還是應該捐棄前嫌去探望一下。
鍾教授不會開車,鍾汀送他去醫院,到了門口,鍾教授一個人從車裏下來。
鍾汀在醫院外麵等他父親,她吃了老路那麽多水果,於情於理都應該去看看人家,可是她不想再看見路肖維了。她一看到他,就覺得挫敗。
她以前總是刻意遺忘那些無論如何努力都解不出的題型,到現在,也沒更出息一點。
老鍾也沒勉強自己女兒,拿著果籃和鍾汀買的花一個人去了病房。
老路看上去並不像剛做完手術的,他的精神很是矍鑠。
路老爺子已經不知道兒子和前兒媳覆水難收了,還以為是老鍾這個外部矛盾從中作梗,隻勸老鍾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做家長的不要幹預孩子,他們願意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你說的也有道理。”
兩人興趣愛好全無相同之處,二十分鍾下來都是各講各的。
老鍾是個要麵子的人,並不提他前陣子的遭遇,隻揀好的說,“我們鍾汀申到了日本的訪學名額,後天我們就要出國了。”
老路哦了一聲,內心並不快樂。
鍾汀坐在車裏,路肖維從公司開完會出來便直奔了醫院,他看到了熟悉的車和車牌號,那個熟悉的人正坐在駕駛位上翻著一本厚厚的硬殼書,他猶豫了很久才走過去敲了敲車窗,伏下身子對她說,“鍾汀,好久不見。”
她並未搖下車窗,衝他點了點頭後,又轉過頭去看書了。
他並未走開,良久之後,他突然衝著玻璃說了聲,“鍾汀,對不起。”
鍾汀疑心自己聽錯了,她久久地愣在那裏,半晌才把車窗搖下來,這次她不太笑得出來,“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是我對不起你,我四年前找你就是個錯誤,一切都是我起的頭。”鍾汀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後悔,可事到如今事實證明它確實是個錯誤。如果她不去找他,他們就能體體麵麵地做同學,做鄰居,他還可以那麽留在她心裏,成為她身體的一部分。
她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嘴唇幹裂,眼睛裏布滿血絲。
就在這個時候,鍾教授走向了車門,鍾教授同他問了好。
鍾教授前陣子雖然拜他所賜,上了幾次熱搜,但還是很慷慨地同他告了別。
路肖維看著那輛車就這麽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良久之後,路肖維又去了老路的病房,
“你最近怎麽失魂落魄的?是不是又抽煙了。”
“我不是答應您戒了嗎?自然會說話算數。”路肖維邊說邊給老路削梨,他一貫削得熟練,沒想到這次卻用小刀給割了手。
老路看見血從兒子指頭冒了出來,鮮紅得刺眼,“你怎麽搞得,快去包紮下。”
路老爺子不禁心疼起自己的兒子來。
路肖維生下來的時候,是個粉白團子,眼睛黑亮且大,頭發濃密,他想我老路的兒子真他媽漂亮。
老三生下來沒奶吃,他在郊區雇人養了一頭母牛,每天給它放音樂催奶,產下的奶人家給送到他家裏,他親自拿去熱,兩個女兒都是老伴帶大的,唯有三小子是他帶大的。前兩個孩子他也喜歡,但到了老三,他才有了當父親的自覺。
別的小孩子都親母親,隻有他家老三一天到晚圍著他轉,開口第一聲叫的是爸爸。
兒子三歲的時候,為了生計,他時不時就去俄羅斯,沒他的日子,老三就一直哭。他心想,我老路好不容易有了個兒子,可不能成了娘炮,於是徹底轉變了教育策略。
他本心是為他好,沒想到卻養出了一個冤家。
看到兒子軟弱的一麵,路老爺子突然露出慈父的跡象,“鍾汀要去日本了,你知不知道?後天的飛機。”
鍾汀出發前一天的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
老鍾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抱怨,“這雪早不下晚不下,明天航班會不會延誤啊?”
鍾汀走到陽台上伸出手去接雪花,雪花是六角形的。要是不走的話,明早她就可以去堆一個雪人了。
鍾汀本來是想打車的,不過這種天氣車實在難打,萬幸的是,陳漁一早開了自己的車過來。
“多虧了你,這天兒打車也不好打,要把車停在機場停車場,恐怕停車費加起來都能買一輛車了。”
一行人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路肖維。
“我的車就在樓下,我送你們去機場。”
“謝謝,我們已經找到司機了。”陳漁為了附和鍾汀的言論,向路肖維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
雖然電梯載重給13個人,但不知怎的,鍾汀覺得很擠,。
出了門棟樓,鍾教授發現公園長椅旁邊多了個怪模怪樣的玩意兒,也不知道誰大冷的天起這麽早堆個東西。
陳漁先開了口,“這不是哆啦a夢嗎?別說,堆得還挺像。”
鍾汀也看見了那個雪人,是個碩大的機器貓,手裏攥著一串糖葫蘆,很高興的樣子,比她之前堆得好看多了。十多年前她也堆過一個機器貓,用像素極不清晰的翻蓋手機發了一條彩信給路肖維,她那時候剛學了一句俗套的表白詞:讓我做你的機器貓吧,你想要糖葫蘆我就給你糖葫蘆,你想要什麽我就給你什麽。可那句話到底沒發出去。路肖維問她:你這是堆了一個土撥鼠嗎?
去機場的路上,路程已近半,陳漁從車後視鏡裏看到了路肖維,“路肖維是不是也去機場啊?他怎麽一直跟著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