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睿心跳忽然慢了一拍,又猛得加速,乱得不成章法,鼻尖嗅到她身上的冷香,直冲上脑门,连带着呼吸都有些滞塞。
片刻后突然恼羞成怒,大呵道:“你在胡说什么!。
顾怀瑜挑了挑唇,裙摆荡出一个漩,转身坐回了榻上:“我有没有胡说,大哥自己知道。”
林修睿向来自诩天子骄子,何曾被人这样威胁过,稳了稳心神道:“你若是以为这般胡言乱语,能逃脱得了惩罚,未免太过天真了些。”
他自信自己与林湘的事一直隐秘,即便是有什么出格的行为也是遣走了下人再做,这事连自己和林湘身边贴身的丫鬟小厮都不知道,顾怀瑜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方才她定是为了逃脱仗责而胡乱攀咬,若是自己真的乱了阵脚,岂不是着了她的道,坐实了这番言论。
似乎是知道林修睿此刻内心所想,顾怀瑜捏起桌上一枝剪下的梨花在指尖翻转,抬眼看了他一眼,停顿半晌,红唇微启缓缓道:“百花巷尾和安堂,避子药好用吗?”
烛台里的焰火被风吹得闪了闪,火光摇晃,林修睿瞳孔微缩,煞白的脸色在灯下异常的难看。
他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了回去,口中依然狡辩:“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却是惊悸不已。他原本是打算抓紧时日寻个好时机,将林湘的身份告知皇上,然后再替她寻个合适的身份,待将人正大光明娶进府后再行这夫妻之事。奈何这些日子林湘却转了性子,温柔小意,时不时在无人之时做些胆大行为,温香软玉在怀,他本就有旁的心思,两人半推半就中便成了事。
事后他虽后悔不已,但这种隐秘而陌生的刺激却引导着他沉沦,一来二去,自己仿佛食髓知味,见无人注意,便稍放纵了几回。
他心里也明白这事不太光彩,所以事后都是由他亲自去抓的药,未免被人看出端倪,他特意挑了家毫不起眼的药铺,就连每次去都是乔装,去的哪里连林湘都不知道,顾怀瑜是从何而知。
“不明白便不明白罢。”顾怀瑜笑了笑:“你只需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好。”
林修睿视线飘忽不定,最后锁在了顾怀瑜的身上,这个妹妹,怕是留不得了!
知晓了如此隐秘的事,又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若留着她保不准会为王府带来多大的隐患。
冷笑一声,林修睿咬牙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威胁我?”
顾怀瑜咦了一声:“你才听出来吗?”
见他眼中寒芒越盛,顾怀瑜唇角溢出一抹嘲笑:“怎么,想杀了我。”
屋子中安静的可怕,窗外的雨停了,风将桌上的梨花吹落到脚底,林修睿的手已经从扶手上拿下。
“我的命并不值钱,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若是拖了整个王府做陪葬,也是值得。”
自打了林湘那一刻起,顾怀瑜已经做好了与他二人撕破脸皮的准备。在看到那群饱受折磨的小孩时,又忽然想通了,她的人生已经重来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做,何必再与这些龌龊之人虚与委蛇,徒惹自己不快。
“你敢!”林修睿咬了咬牙,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往头顶冲了上去,一巴掌重重拍在凭几上,震得茶盏一歪,早已凉了的茶水泼洒成滩。
“你看我敢不敢。”顾怀瑜指尖突然将那朵花碾碎,自手间落下,一声话语却似惊雷在林修睿耳边炸起,“不信,你可以试试。”
林修睿重重吸了几口气,脸颊旁的肌肉鼓动,拳头捏了好几下还是下不去手。盖因他反应过来,顾怀瑜今日这般嚣张,定是身后有所倚仗。杀了她容易,可她身后之人不除,才是心腹大患。
房内没了声音,气氛有些僵持,一场急雨后天地间又重归寂静,檐下支着的瓦片还挂着水珠,时不时落在地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好半晌,林修睿才动了动僵硬的手,转身向着门外走去。一只脚才刚踏出门槛,就听顾怀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红玉,将这垫子拿去烧了!”
他脚步一顿,一口血梗在心口,身影以极快的速度融入了黑夜中。
兰苑中,林湘还在等,等林修睿惩罚顾怀瑜的好消息传来。
最好能将事情闹大一些,仗责一顿之后直接将顾怀瑜关进祠堂,届时她定要好好折磨折磨顾怀瑜,以泄心头之愤。
神思恍惚间她又不慎扯到身上的伤口,正痛的龇牙咧嘴,就见朝汐匆匆跑来。
她笑了笑,道:“怎么样?棠梨院那边闹起来没有?”
朝汐缓缓摇头,斟酌犹豫后道:“没有动静,世子去了没多久便出来了,这会……已经回了登宵阁。”
林湘微微眯了眯眼,她不信到了现在顾怀瑜还能找到什么借口来洗清自己,林修睿去的时候那般怒气冲冲,必不会因她三言两语就改了主意。
但一想到前些日子林修睿对顾怀瑜态度的转变,她又摸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隐情?
“他在棠梨院呆了多久?”
朝汐想了想:“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不行,我得去问问。”若这事就这么毫无波澜的过去了,她实在是不甘。
夜色已深,林湘还是躲躲藏藏到了登宵阁,他房间里没有点灯,从外头瞧去黑漆漆一片。
“哥哥,你歇下了吗?”
林修睿正独坐在榻上沉思,忽然听到林湘的声音,有些心虚,将刚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哥哥?”
想了许久,他还是妥协道:“进来。”
房间内重新点上了烛火,林湘抬脚跨进门槛,见林修睿面色凝重如厮,不由问道:“发生何事了?”
林修睿张了张口没出声,将大拇指上的扳指转了许久,才道:“我们的事被人知道了。”
林湘心跳一乱,有些不知所措。她在王府中能活得这般肆意,全仰仗着林修睿,可寿宴那日被张仪琳摆了一道之后,她就有些慌了。
张仪琳生的比她貌美,若是由着她被抬入府中,林修睿这么些年一直洁身自好,未曾沾染过其他女子,而自己又这样吊着他,说不准林修睿就会将她收了。食色性也,这是人之常情,她不想自己落了下乘,便先一步与他成了好事。
她自认做的隐秘,怎么会被人知道!
“是顾怀瑜?”她几乎可以确定。“她怎么知道的?”
林修睿点头,只道:“以后你尽量少与她来往,若是惹急了,她将这事宣扬出去,怕是不好。”
林湘面色沉了沉:“可我就由着她这般欺凌吗?”
林修睿心一狠,道:“你放心,等我找出她背后之人……”
“会不会是二房那边?我瞧着顾怀瑜倒是与那几个人走的挺近。”
“不会,林修言那边我一直盯着。”林修睿摇头道:“林织窈没那个脑子,至于其他人,那更是不可能了。”
连着折腾了一整天,卫尧早已瞌睡连连,皇帝将此事交给二皇子卫峥之后,便谴了几人回去。
“宋大人请留步。”临上马车之时,卫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宫门口下了钥,地上的青石般反射出冰冷的寒光,宋时瑾转身拱手道:“二皇子,叫住下官所谓何事?”
卫峥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宋大人对今日之事有何看法?”
宋时瑾想了想,也笑:“若说是意外,下官是不信的。”
“哦,那你可有何怀疑之人?”卫峥看着他,目光带着探究。
宋时瑾面色不改,道:“没有,皇上已将此事全权交付于二皇子,想来,凭二皇子的本事,不日便能有结果。”
卫峥顿了顿,言辞一转:“还好九弟命大,巧遇了宋大人,若非如此,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九皇子吉人天相,自然能逢凶化吉。”宋时瑾垂眸,眼神微动,“不过,方才九皇子所说的那人,下官倒是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卫峥额角一跳,倏尔恢复正常:“劳宋大人仔细想想,在哪里看到的。”
宋时瑾思忖一番,摇头:“许是相似之人太多,下官瞧错了也不一定。”
卫峥不语,心中却是担忧,丁邙长相特别,生来便少一耳,脸上疤痕可怖,只要见过便不会轻易忘却,他已经处处小心,一般不会让他露面,只是最近抽调不开人手,才谴了他去做此事。
现下宋时瑾却说曾经见过,又道人有相似,他这般言论,究竟是何意?
想了想,他道:“父皇既已将此事交给我去查,宋大人又是救下小九的人,想来日后少不得要打扰,届时还望宋大人不要介意。”
宋时瑾点头道:“这是自然,下官只希望二皇子能早日找出凶手,必定全力配合。”
“那我便先谢过宋大人。”
“二殿下客气了,若是没有别的事,下官便告退了。”
马车缓缓启动,马蹄在长街上踏出声响,二皇子看着越来越远的车身,这才转身吩咐随行侍卫:“去给丁邙透个信,事情办妥之后暂时不要露面,等我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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