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虚疑惑地望向四周，按理说以他的身体，不至于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有些不信邪地动了动身子，一阵清晰的酸痛感顺着四肢蔓延到他身体每一个角落，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群蚂蚁围在一起啃食一般。偏偏他丝毫不能动弹，一动弹那股感觉就分外明显，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一般。
“先生您醒了？”
熟悉却有些别扭的汉话不知从何处飘向子虚大夫的耳朵中，听得子虚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他努力地向声音的源头望过去。
只见穿着宽大粗布衣衫的倭国女人迈着细碎的步伐一点一点往床榻的方向挪动，她的样貌与普通大明女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唯有说话和走路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心翼翼的猫，总是小心翼翼地歪着头看主人的目光。
这种感觉子虚大夫一点儿也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若是没有这样一场战事，他或许已经遵循家中的意愿娶了一早定好婚事的姑娘，现在身边应该有一个贤淑的女人相伴。这样的感觉大概就是他心中一直期待的美好生活。
“嗯。”子虚原本想点头，但是酸痛的身体让他彻底消了这样的念头，只得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倭国女人丝毫没有因为大夫略显不耐烦的回答而变得有什么不同，她的脸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令她欢喜的消息一般，小碎步挪到了子虚的窗边。
不得不说，这个倭国女人有超强的学习能力，初来之时，她不过只能听得懂一两句汉话，不过是与子虚大夫多相处了一段时间而已，竟然已经可以十分流畅地与大夫对话了。这样的变化令子虚感觉十分诧异，可再瞧女人，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似乎这根本就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一般。
“先生您很痛吗？昨日晚间，您一直皱着眉头。”倭国女人脸上写着淡淡的担忧，她拿着一小块湿毛巾轻轻擦拭着子虚大夫额头上的细汗，动作轻柔又仔细，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情人一般。
子虚因为浑身酸痛，根本没有力气拒绝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只得默默地受着。
这一觉似乎过得很漫长，以至于子虚醒过来之后，对昨夜竟然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甚至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帐篷的，更不知晓这一身的酸痛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昨日我是怎么回来的？”子虚微微皱着眉头，他原本想要从仅有的记忆中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刚一想，就觉得脑袋像是被细密的长针刺入一般，疼得让人根本受不了。
“先生不记得了吗？昨日是一个伙夫将您背回来的，他说您昨日太辛苦，以至于昏迷过去了。”倭国女人一边回想昨日那个伙夫离开前说过的话，一边磕磕绊绊地将昨日的消息全部传达给子虚大夫。
“伙夫？竟然是伙夫将我背回来的吗？”
子虚大夫微微有些吃惊，他记得昨日那个伙夫一早就离开了，又怎么会折回头将他背回帐篷呢？他原本以为是军营中的士兵发现他昏倒了，将他背了回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竟然会是一个伙夫。
如今想来，子虚甚至有些奇怪，士兵受了重伤，怎么会是一个伙夫来告知他呢？其他士兵都去了哪里？
这般一想，子虚大夫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刺痛起来，令他完全受不了，“啊！”
听到子虚痛苦的叫声，倭国女人忙收回正在擦汗的手，疑心是自己动作太大了，子虚大夫太痛了才会如此，忙小心翼翼地轻轻揉动子虚的太阳穴，想要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好受些。
女人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揉动，子虚在这种缓慢的力量中逐渐镇定下来，连之前恍如针刺般的疼痛也渐渐减弱。不知不觉中，子虚竟然在这轻柔的按压中渐渐放松下来，身体中所有紧绷的神经都随着女人的按压变得舒缓起来。
女人见子虚大夫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知晓自己的按揉是有效果的，愈加卖力地揉着子虚的太阳穴，不久之后，子虚在这般放松下来渐渐沉静下来，睡着了。
女人望着熟睡中的子虚大夫，目光温柔如水，红润的嘴唇仿佛下一秒就会亲吻上去一般。
大明军营现在所呈现出来的一派安宁就像是废墟之上覆盖的那一层晶莹的薄薄的白雪，任谁都要忍不住贪恋它的美丽与祥和，任谁也不忍揭开这一层善意的伪装，将下面的丑陋完全暴露出来。
每个人都惧怕看到冰雪之下的伪装，可每一个人却又似乎十分期盼看到这样的场景，仿佛这般就可以尽快得到喘息，不再继续在这般的压抑中继续前行。
……
比起长崎的紧张局势，女真使者哈克现在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自从上次他碰巧遇上了待在南方的碧衣之后，整个人仿佛陷进了倒霉的死循环中。他身边一无所有，之前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们一个个的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只蹒跚的老狗，他的一只脚受了伤，走路的时候只能一上一下的颠簸着前行，身后拖着一条被其他狗撕咬得不像样子的尾巴，紧紧地夹在它的两腿之间，看模样倒不像是一条狗，反倒像一条狼。
可这只老狗实在是一点儿气势也没有，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只会将两条前腿张开稳稳地落在地上，龇着牙，嘴里冒着热气，看起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可是看到哈克的眼中，却总是觉得冒着一股不可明说的傻气。
但是说白了毕竟是他的狗，即便是他去买了一个肉包子，也要分上半个给它。时间久了，这么一来一往，这条受了伤的老狗似乎直接将哈克当做了自己的主子，更是走到哪跟到哪，遇到危险的时候更是一个猛冲挡在哈克的面前。
哈克看了一眼老狗的身体，连身上的皮毛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就这副模样，居然也好意思冲在最前面，也不担心遇到个厉害的，瞬间就没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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