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个月之后,徐钦再次到达摘星坊之时,却从摘星坊妈妈口中得知,宛如姑娘被人赎了身。
此番打击如晴天霹雳,只劈得徐钦不知东南西北,摇摇晃晃险些倒在地上。
“徐公子,我知道你素来与宛如交好。但是你也知道,这摘星坊的女人,谁愿意给她自由身,她便愿意跟着谁走。徐公子还是死心吧。”摘星坊妈妈也是个过来人,看在徐钦用情至深的份上,有意劝说。
摘星坊的女人哪个不是身世凄惨,走投无路才来到此处求一安稳之处。若非为了生计,又有哪个女子愿意整日对着别人卖笑?如今有人愿意将宛如赎走,宛如断没有不肯走的道理。
“不可能,我与宛如约定好,我定会过来娶她进国公府,宛如不会不守诺言的。”徐钦倚靠在朱漆的木门上,神情哀戚,深受打击。
“对了,宛如离开时交给我一个东西,说是若是徐公子再回来便拿给你看。”摘星坊妈妈边说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徐钦。
徐钦眼中突然盛满希望,急忙接过书信,慌乱地将信封拆开。
“见信如晤,小女子宛如自知非公子良配,不愿打扰公子。公子乃是国公府的少爷,尊贵如金石,小女子卑微则如浮萍。小女子自知高攀不起国公府,唯有暗自离去,以免睹物思人,徒增伤悲。落款:宛如。”
字字如刀,滑过徐钦的胸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父亲将他囚禁在室内一月有余,他每日只能日日摹画宛如的画像方能度日。每日看着画纸上的宛如,想象自己不久之后便可将佳人迎入高堂……
如今,这一切或许只是他做过的一场最美的梦。父亲觉得她有辱门楣,母亲让她做妾,他欲十里红妆将她取回家中,却不过是空梦一场。
那日,徐钦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回家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一步步缓慢挪动?一开始他还能听到身后摘星坊妈妈呼唤他的声音,过后他便什么也不知。他只瞧见铺天盖地的人影,只听见嘈乱无章的声音。
他闭眼便是往日在摘星坊内与宛如一同弹琴作诗的日子,宛如的面孔就像是他眼前挥之不去的魔障,任由他如何努力,也无法躲过铺天盖地的悲伤。
徐钦一觉醒来时,睁开眼睛便看到坐在床边一张忧愁的面容,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母亲。在他的印象里,他的母亲永远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亲切地唤他“钦儿”。
“钦儿,你终于醒了!”徐母忙伸手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作为国公府的嫡母,她何时曾这般不顾及体面过,“钦儿你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三天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娘亲便要与你一同去了。”
徐母原本见到徐钦苏醒,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一双杏眼肿成了青蛙眼,通红一片。
徐钦从未想过要让母亲为自己落泪,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擦拭徐母的眼睛。奈何刚刚醒来,手臂略有些发麻,十分笨拙,怎么也擦不尽。
“娘亲,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徐钦轻扯嘴角,想要勾出一抹微笑来,无奈刚一醒来,几乎每一个身体感官都失去了原本的灵活性。加上他因虚弱还苍白的嘴唇和面颊,使他看上去像一个病重的人。
“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一说到此处,徐母又落下一串泪来。
“母亲,我是怎么回到家中的?”方才徐母说他足足昏睡了三日才醒过来,可徐钦却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回的家。
“说到此事,钦儿你为何不长点记性,你父亲不愿让你与那勾栏女子再有联络,可你呢?竟是叫那摘星坊的小二给抬回来的。你父亲为这事,发了一通脾气,如今还没有消气呢。”徐母的泪水终于止住了,可一想到前事,顿时心中又是一阵恨铁不成钢。
奈何徐母原本就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心中虽对儿子的行为不满,却又实在不忍心责怪。
“父亲可还好?”徐钦经历此事,内心深受打击,如今又见母亲在自己面前难过落泪,心中更是不忍。
“你父亲,哎,钦儿你去与你父亲好好说说吧。”提到徐辉祖,徐母语气稍微变得冷淡了些。
“我会的,母亲放心。”
徐母摇摇头,又叮嘱了徐钦几句话,便离开了。
作为国公府的嫡子,平日里去摘星坊顶多会被世人看作是风流才子,可如今形式却大有不同。如今他是被摘星坊的小厮给抬到国公府,从众人的面前经过,将国公府的面子丢到了大街小巷。
想到此处,徐钦情愿现在的自己还在昏睡中。
睡了足足三天,先前积蓄在胸腔中的愤怒与悲伤如今已经被淡化了许多,如今徐钦仰躺在床上,双目盯着头顶的床帘,将脑子放空。
如今宛如已经离开,无论曾经多么好,如今不过一场空。
想及此,徐钦从床上坐起来,没有叫府里的婢女自己独立穿好了衣服,在门外侍卫狐疑的眼光中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出去后并没有像母亲所说那般直接到父亲的书房里去请罪,而是一声不吭地去了家中的祠堂。先是取了三炷香插进香炉,又老老实实地对着祖先排位认认真真地磕了头。
最后直接跪在铺垫上,长跪不起。
原本睡了三天,滴水未进,如今又强撑着在祠堂里罚跪。到了下午晚膳时刻,徐母去徐钦房中唤他吃饭,却惊讶地发现徐钦并不在屋内。
问门外的侍卫,侍卫却告知不知公子去向。徐母立时慌了神,只以为钦儿又是哪里想不开,忙差了国公府内的所有丫鬟侍卫四处去找公子。
寻了一通却根本看不到公子的影子,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徐辉祖得知此事也慌了神。徐钦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便做了错事,那也只是慢慢原谅的事情,可如今直接不见了人,如何不慌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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