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身着绯、青、绿三色的官员按照品阶高低整齐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整场祭祀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其中无人喧哗作无礼状，整场祭祀有序进行。
时间接近晌午，刺目的日头斜斜地悬在高空中，看似灿烂千阳，实则毫无温度，却又将帝王衮服照得灿烂无比，恍若神袛下凡，降福凡间。
台下行祭祀的朝臣们皆低着头，不敢高声言语，独独留祭酒手持斑驳竹卷，朗声诵读。
一场冬季祭祀下来，寒冬腊月里竟也禁不住冒了一头冷汗下来。朱允文趁人不备，瞧瞧抬起衣袖，小心此擦拭了一下额头，这才觉得好受些。
古代的祭祀礼简直是要了人命，一个个地全部站着，除了该有的祭祀动作以外，其他动作一概不能做，哪怕是帝王也不例外。
试想放着任何一个人，在寒风里站上三四个小时，不冻得够呛。至于额头上的汗珠，完全是被这漫长的祭祀礼给逼出来的。
祭祀礼一结束，朱允文又与朝臣们寒暄了一番，这才裹着身上厚重的衮服回到了寝宫。
一回到寝宫，朱允文迫不及待地脱去了身上的外衣，又厚又重，直压得人片刻也喘不过气来。尤其是皇后头上戴着的九龙四凤冠，光是看着就要压死人。
朱允文侧身坐在铺着白虎皮的龙椅上，思绪翻飞，人活在世上就要自在，干嘛要给自己这么所束缚？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将这祭祀礼给精简了。
朱允文这般想着，但却不能立即便做。想了一通，最后却又什么都无法做，干脆就坐在龙椅上发呆，顺便歇一歇。
许是上午祭祀太过劳累，朱允文这一歇竟然直接睡着了。
“陛下，陛下，商部尚书求见。”王怀恩站在殿门外，小声地询问。
坐在殿内的朱允文可谓是呼呼大睡，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
“陛下，陛下！”王怀恩见无人应答，又小声呼唤了一遍。
今日祭祀一回来，帝王便将他们全部赶了出去，只留自己一个人待在里面。现在却不应答，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王怀恩来不及细想，失礼是一回事，帝王出了什么事情就又是另外一番事情了。
王怀恩伸手推开殿门，远远地看见帝王衣衫不整地斜躺在龙椅上，头微微偏向一侧，难道才一会儿，陛下竟遭了毒手！
王怀恩眉头直跳，快步走到帝王跟前，期间帝王丝毫没有被惊动的意思。帝王遇刺是件大事，王怀恩不敢想及后果，只盼望着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待走近一看，帝王果然是斜躺在龙椅上，一动不动，紧闭双眼。如此动作，让王怀恩也疑惑了，想伸手试探，又碍于君臣之别不敢下手。
几息纠结，王怀恩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毕竟是龙体，一般人哪里敢造次。伸手时缓慢，探鼻息时又快得出奇，好歹结果终于是让王怀恩将一颗心塞回了肚子里。
再一细瞧，帝王的脸上红润光泽，腹部起合，方才是他太过焦急，竟往了最坏的方向想。若是让帝王知道了他方才的动作，怕是赐个死罪都不为过。
王怀恩屏住鼻息，端详了好一会儿，将朱允文在龙椅上扶正，好在龙椅够宽阔，即便是让帝王斜躺在上面也不嫌狭小。王怀恩又取来被褥盖在帝王身上。
此般动作结束，朱允文也不曾有过异样动作，王怀恩轻呼出一口气，缓步走出内殿，关上了殿门。
“陛下在内殿休息，恐怕一时半会不能召见尚书大人。”
王怀恩面部含笑，轻轻朝小商女点头，对于这朝堂上唯一的女官员，王怀恩对待她的态度总是要好过其他官员。
“这么早就歇下了。”小商女微微张大了嘴巴，现在可是下午啊，就算是午睡也该醒了呀，她可是特意挑了这个时辰过来的。
“许是上午祭祀礼累着了，不如尚书大人改个时间再来吧。”王怀恩笑笑，伸手示意小商女可以先离开。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小商女道一句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小商女刚离开不久，农元青又过来了。
对于这些帝王另眼相看的人，王怀恩说话总是轻轻巧巧，在宫里待久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该讨好，什么样的人无须太过在意。像商部尚书大人、农元青这般，一看就是帝王在意之人。
“农大人怎么过来了，可是来找陛下，陛下刚歇下了。”王怀恩大老远地看到农元青的身影，迎面走了过去。
这农元青与朝中其他人不同，其他人都有品阶，但农元青没有。平日来皇宫时，身上也从来不穿官服，只裹着一件十分简单的粗布短褐，照打扮来看，与乡下农人无异。
但王怀恩心里清晰，农元青并不像表面看上去地那般简单，这一声“农大人”也算是对他的尊敬。
“王公公言重了，元青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轮得上大人的称呼，王公公这般实在是让元青羞愧难当。”农元青再次谦虚谢绝称号，拱手来到王怀恩面前。
“若是朝堂上的人都如同农大人这般清风霁月，大明未来可期也。”既然已经说了大人，王怀恩不介意再多说几句好听的话。
“既然陛下已经歇下，元青改日再访。”想来此番农元青也并无什么太过要紧的事情，寒暄几句，便离开了。
王怀恩一路将农元青送到奉天殿外，才折回头。
当今大明由朱允文掌权，南有燕王朱棣虎视眈眈，各国公府虽然因为之前削藩之事都已经纷纷夹紧尾巴做人了。但帝王若是想要掌握全部实权，这些势力都不能放纵。
朝堂上的朝臣各个拉帮结派，大有要一较高下的意思，帝王登基不久，年轻气盛，根基不稳。但他不过是一个太监，只要牢牢抓住帝王的信任，他的好日子必然是没有尽头。
冬日寒冷，宫殿外的道路寒风肃杀，王怀恩不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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