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积雪较深，青石板上一片雪白，小婢女脸上的惊喜没有藏住，被杨妃娘娘看了正着。
“瞧你这样子，倒像是从来没见过下雪一样。”杨妃啐了一声，染着丹蔲的手里拿着帕子掩面，披风上雪白的貂毛衬得杨妃娘娘的脸更加白皙动人。
“娘娘说的是，是千羽错了。”小婢女嘴上说着自己错了，面上却丝毫没有任何改错的意思，反倒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偷偷侧着脸滴溜溜地看着端坐在轿子上的杨妃。
“娘娘您瞧，那边的红梅开得多好，要不奴婢为您折一枝吧。”千羽伸手一指，只见一枝傲然绽放的红梅攀过了御花园的红墙，悄然伸出出来。
缀满花骨朵的花枝以一种别样的风趣，展现自己的美。
杨妃哪里不知道千羽这个小丫头心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那红梅确实不错，折来一枝也好，就供在外殿的琉璃瓶里，日后就交给你好生照看着。”杨妃半认真半打趣地说。
千羽一听前半句还眉开眼笑的，听到后半句后便哭丧了一张脸。红梅离了枝条，又能活多久？杨妃让她好生照看着，可不就是给她出了个大难题。
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讨好不成，反倒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千羽提着裙摆，轻手轻脚地往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娘娘，千羽这小丫头性子太活泼，在这深宫里可不是件好事。”千羽离开后，一直伴在杨妃身旁的王嬷嬷突然开口道。
千羽向来活泼，性子又好，王嬷嬷作为杨妃宫里资格最老的宫女，十分喜欢这个小宫女。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旁人是改不了的，王嬷嬷不也是吗？”杨妃右手执着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自己的左手，目光流转，眼尾上钩的眼睛射出的余光从王嬷嬷脸上一扫而过。
王嬷嬷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一时失语。在这深宫之中，每个人的命都是事先被设定好的。杨妃如此，王嬷嬷如此，千羽也会如此。
“娘娘说的是。”王嬷嬷低下头，再不言语。
“瞧，这雪一下来，天地就白了，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最美。”杨妃伸出手去接天空中飘下来的雪花，轿子的顶部刚好将所有的雪花尽数挡住，那双伸出去的手却丝毫没有收回去的意思。
皇后一大早坐着轿子去了帝王的寝宫，昨晚帝王在雪夜里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寒风加上风雪，使得铁打的帝王终于得了风寒。
皇后到达乾清宫时，帝王正窝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皇后走过去，伸手十分温柔地将被子掀开，朱允文只以为是招人烦的王怀恩又回来了，只管闭着眼胡乱抓着被子不肯撒手。
没想到常日里一贯冷着面孔的帝王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像个闹脾气的孩子。
“陛下，这样捂着可不好。”皇后压低了声音，用半哄半劝的语气凑到朱允文耳畔轻声地说。
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在听清耳畔人声音时，突然一个激灵。
朱允文一把抓开脑袋上的被褥，入眼便是皇后清秀端庄的面庞，微微带着笑，像一张挂在墙壁上的仕女图那般娴静美好。
“皇后怎么来了？”朱允文连忙坐起身，当看到皇后的一瞬间，朱允文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瞬间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臣妾听王公公说，陛下得了风寒，不知陛下可有哪里不舒服？”皇后闭口不谈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只岔开话题谈朱允文风寒一事。
朱允文刚要开口，就见皇后将双手聚在一起摩擦生热，最后将搓热了的手置于朱允文的额头上。帝王的头哪里摸得？可这时，皇后倒也想不起那么多。
王怀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但识眼色的他，知道沉默的好处，悄悄委身轻手轻脚地往后退，连带着关上了门。
皇后仔细试探了一番，直到确定帝王的确没有发热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皇后不必担心，朕非常好。”朱允文坐直身体，倚靠在龙床后面床板处，随手胡乱倒弄了一下额头上碎发，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有帝王的威仪。
皇后哪里会相信朱允文的话，任谁一晚上在雪地里待上一个时辰，都要得上风寒的。见帝王这般，皇后心中愧疚更甚，只不过是自己随口一说，帝王竟半夜去折。
“陛下，都怪臣妾。”皇后说着，竟作势要跪倒在朱允文面前。
无缘无故，哪里来的怪罪？朱允文连忙伸手一把拉住皇后的手腕，将她强行拖了起来。
“是朕自己得的风寒，与皇后何干？”
“若不是臣妾随口一说，陛下也不会半夜去折红梅，还亲自送到寝宫来。”说话间，皇后的双眼已经含了泪花。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果然没有说错。
朱允文眼珠子一转，立刻便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听皇后的意思，自己昨夜在雪地里倒是因为她了，只是折梅为她，夜起却与皇后一点关系也没有。
“皇后说得哪里话，你毕竟是朕的结发妻子，即便是为你折几枝红梅，当真算不得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若要真为风寒归结个原因，那也是朕自作自受，明知下雪，还偏偏出去。”
朱允文口中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他的嘴唇。
“陛下万万不可这样说，是臣妾的错。”皇后眼中的了泪花经这么一遭，反倒更加清晰了，大有呼之欲出的意思。
朱允文心中诧异，自己这么明白地解释一番，反倒让皇后误会的更深了。
朱允文伸手一把揽住皇后的肩头，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用鼻尖抵着皇后的额头，轻轻蹭着温香软玉般的肌肤。
“朕这些日子见皇后为了宫中繁琐之事每日忙得几乎不着寝宫，心里疼惜，只能赠一枝红梅聊表欣慰。”发丝间特有的馨香莹莹绕绕地钻进朱允文的鼻孔，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呼吸间尽是女子的香气，还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人神往？
“臣妾谢过陛下。”皇后在帝王的怀中微微欠身，脸上不知何时竟蒙了一层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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