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由赵金凤扶着进院,只一眼,就知道孔华灿说的不错,1师的条件真的很好,就拿这住房来说,一溜三间青砖瓦房,右侧两间虽是泥草房,却是石勒脚、夯土墙,上覆稻草黄泥。
从院门口到正房,再到厢房、茅房,均铺了一米来宽的青石路。挺大的院子,分隔成块,分别种了蚕豆、黄瓜、西红柿、青菜、小白菜、茄子和辣椒。
除此之外,堂屋门口还搭了个葡萄架,郁郁葱葱的叶片下挂满了成串的小青果,茅房旁边则长了三棵芭蕉,两颗芒果、一棵栛枝,搭着个树蕃茄架。
李蔓惊讶地扬了扬眉,房子不错,可这满院的东西,应该是谁种的:“阿奶,这菜?”
“我听隔壁的严同志说,这原是4连连长的家,他前天调走了。走得匆忙,来不及晒菜干,她爱人带着孩子也就摘了些黄瓜、西红柿路上吃。回头,让你阿爷算算值多少钱,咱给他寄去。”
“嗯。”
两人进屋,屋内倒是没多少家具,堂屋后墙贴着主席像,下面是张条案,条案下半塞着方桌和四条长凳。
右屋,摆了两张架子床,一个箱子。
左屋,摆了一张床,一个三门衣柜,外加一套桌椅。
也不知道是太旧了,还是家有孩子的关系,红漆掉了不少,柜门、桌面一片斑驳,都露出了原有的木质纹理。
李蔓凑近看了看,都是上好的楠木。
右侧两间,一间是厨房,放着个已熄的炉子,一个破碗柜,一个大水缸和一个案板。另一间,靠墙放了堆打好的煤球,看地上的痕迹,这里以前应该放了粮食和晒干的菌子等物。
东西一件件从卡车上卸下来,战士们开始往屋里搬。
赵金凤扶着李蔓在堂屋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个芒果,便忙着安排去了。
家里的东西,能带的,两老都带来了,农具、小石磨、舂具、织布机、纺车、箱笼、衣柜、书柜、被褥、锅碗瓢盆、羊、小灰、鸡鸭鹅、粮食、自家酿的米酒、晒的菜干果干、腊肉、做的酱、摘的成筐的果子、蔬菜等。
两老住右间,赵金凤指挥着人将多余的那张床搬出去,把原有的箱子放到床尾,她的箱笼放在床头,织布机、纺车摆在窗下。
李蔓一看急了:“阿奶,晚上我住哪啊?”
右屋有两张床,她还以为另一张是给她住呢。
赵金凤一愣,走到她身旁,小声道:“你还不愿跟宋逾住吗?”
李蔓脸一红,不依地跺跺脚:“阿奶,我跟他还没领证呢!”
“咱农村谁讲究这个?”
她讲究啊!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还不让她好好谈一场恋爱,尝尝被人追的感觉吗?
“阿奶,”李蔓扯着赵金凤的衣袖,小声道,“阿爷跟宋逾约定一年为期,你要我先反悔吗?”
那不就上赶着了!赵金凤忙摇了摇头:“先这么放,等人走了,我跟你阿爷将织布机、纺车挪到厨房隔壁,再把那张床抬进来放到窗下。明天让你阿爷进山砍两根竹子编个屏风,将屋子从中隔开,给你弄个小间。”
跟两老住也不方便,李蔓想了想:“不用挪了,把床摆小厢房吧,我住那儿。”
赵金凤迟疑了下:“也行,等会儿我把煤球移进厨房,打扫打扫。”
“嗯,谢谢阿奶!”李蔓高兴地伸手抱住赵金凤的腰晃了晃。
赵金凤一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啊,哪日不给我找事,我就阿弥陀佛了。”
“嘻嘻嘻,多活动才显年轻嘛……”
赵金凤轻敲了她一记,拍拍她的胳膊:“赶紧松开,我去看看宋逾的东西都搬进来了没。”
李蔓松手,拿起芒果扒了皮吃。
人多好办事,半个小时左右,东西都搬进了屋,连李蔓住的小厢房也打扫干净,摆上了床、箱子、衣柜、书柜和一套桌椅。
宋逾跟孔队长回来,老爷子带着警卫员正在拔蚕豆,战士们从后勤处帮忙拉来了竹子、稻草,准备在院子里搭个马棚,一个羊圈,一个可以分隔开来的鸡鸭鹅窝。
另有战士拿着木桶、遍担,去溪边挑了几桶水,装满了水缸。
赵金凤找隔壁的严同志借了捆柴,引了炉子,淘米,接过李蔓剥的蚕豆,煮了锅蚕豆饭,然后杀了只鸡、一只鸭,在厨房点了个火塘,坐上锅烧水褪毛。
李蔓找了根棍子拄着,拿着篮子去院里摘了黄瓜、西红柿、茄子、辣椒和小青菜。
宋逾从茅厕出来,洗了洗手,接过她手里的篮子:“还要什么?”
李蔓指了指架上遍布的树番茄:“摘四五个。”
宋逾依言摘了五个,回身扶着她往厨房走道:“这两天腿上的伤正在结痂,有事叫我,别老乱跑。”
“明天不上班吧?”
“不上,给了两天安家假。”
“才两天!你身上的伤……”
“没事,前半月不训练,我先跟4连的战士相处相处,彼此熟悉一下。”
“哦,那还好。”李蔓松了口气,“明天没事,给我做一个拐杖吧?”
“好。”宋逾应着,偏头扫过小厢房的布置,双眼微微一眯,“怎么住这了?”
被他双眼一瞅,李蔓突然有些心虚:“我、我先前就一个人住啊。”
宋逾透过打开的窗格看了左屋的格局:“换换,你住左屋,我住这儿。”
“不要,”李蔓断然拒绝道,“家具都摆好了,这屋放的都是我惯用的东西。”
宋逾眉头微拧:“那就把家具换过来。”
“麻烦死了,”李蔓不愿道,“住哪不一样啊?”
“这屋潮,又紧挨厨房,等天热起来,跟蒸笼似的,你身子本就弱……”
李蔓白了他一眼:“现在是雨季,不光这屋潮,哪个屋子都潮。还有,你是不是忘了,这是山里,风一吹,夜里还要盖被子呢。”
宋逾无奈地轻刮下她的鼻头:“不听话的小姑娘!”
“宋逾,”孔队长跟李长河说了会儿话,带着警卫往外走道,“我走了。”
李蔓一推宋逾,忙道:“快把人叫住,阿奶准备了他们的饭菜。”
宋逾点点头,扶她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坐下,放下竹篮,追了出去。
赵金凤正在剁鸡,听到动静,偏头问道:“谁要走啊?”
“孔队长和李警卫员,”李蔓往锅下续了根柴,拿蒜剥道,“宋逾去拦了。”
赵金凤将剁好的鸡肉铲进冷水锅里,放上葱姜焯水,探头往外看了看,“这孔队长还挺年轻的。”
“三十四五吧。阿奶,”李蔓想起一事,道,“咱家的牛,咋没拉来啊?”
“牛早就归集体了,只是平常还养在家里。就是鸡鸭鹅和羊,也是你阿爷主动放弃上半年的工分,又补了几十块钱,才没人吱声。”至于小灰,那是一早就交过钱的。
“这样啊。那阿爷的队长给谁了?”
“李良工,他管了十来年民兵了,能力不错。”
“哦。”
“对了,小蔓,给韩老师的火腿、古茶,你阿爷准备好了,有空你给她写封信,让你阿爷拿到后勤请人帮忙寄去。”
“好,我晚上写。”
宋逾没有留住孔华灿和警卫员,过来说一声,去院子里忙活了。
外面的马棚、羊圈、鸡鸭鹅窝搭好,李蔓和赵金凤也将饭菜做好了。
米酒炖鸭,洋芋炖鸡,笋干炒腊肉,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茄子,蒜蓉青菜,炒蚕豆,树番茄喃撇,凉拌木耳,凉拌酸木瓜,凉拌黄瓜,咸鸭蛋,米酒圆子,青菜鸡蛋汤,所有的菜都是一式两份,摆了两桌。
怕一锅蚕豆饭不够吃,赵金凤还在炭火上烤了十几张饵块。
战士们要走,宋逾和李长河拦着没让,那么多饭,他们一家四口可吃不完。
用罢饭,李蔓又让宋逾将那个西瓜切了。
送走战士们,宋逾跟李长河给家畜喂食,并做些后续的收尾工作;赵金凤收拾好碗筷,跟李蔓处理从家里带来的菜,择洗干净后,或切片切条或过水。
忙活了一个小时,厨房里不但多了两个酸菜坛子,一角还支起了一个近两米的竹架,一层层放满了晾着蔬菜的竹匾。
洗漱后,李蔓披散着半干的头发,伏在书桌上给省歌舞团的韩老师写信,宋逾敲门进来,手里拿着点燃的艾草:“这边蚊子多,我给你熏熏屋子。”
艾草的味儿不是太好闻,李蔓揉了揉鼻子,想起一件事,转身伏在椅背上看着他道:“你上次说给我找香花种子。”
“写信了,还没得到回音。回头我再问问。”
“嗯。你后背的伤上药了吗?”
“阿爷帮我上了。”屋里转了一圈,宋逾将艾草丢出门外,关上门窗,打开手电往床上的帐子里照了照,有几个大蚊子。
拍死,掖好帐子,出门前,只听他小声叮嘱道,“爸的事,先别跟阿爷阿奶说。”
李蔓愣了下,点点头。
“小逾!”李长河听到堂屋关门的动静,从右屋出来,叫住回屋睡觉的宋逾。
“阿爷。”宋逾重新拉开堂屋的灯泡,扶他在桌前的凳子上坐下,拿了只烟给他点上。
知道他要问什么,宋逾便挑着跟他说了说这几天的经过。
李长河捏着烟的手颤了颤:“小逾,谢谢你,谢谢你对小蔓的爱护、包容和理解……”
“阿爷,小蔓是我妻子。”
“我知道,所以阿爷才更要谢谢你,明知她被匪徒盯上了,却没有责怪她一句,也没有丢下她不管,而是始终护在她身边,勇于跟匪徒抢命。阿爷庆幸,庆幸那天答应了你的求娶,让小蔓有你这么一个优秀的伴侣。”
“阿爷,小蔓善良、活泼,遇事勇敢沉着、聪明机智,娶她亦是我的幸事。”
赵金凤在门后,听得翘了翘嘴角,忍不住拉开门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小蔓住在一起啊?”
李长河亦期待地朝宋逾看了过去。
宋逾一愣,爷爷的孝还有大半年要守,可这事又不能跟二老直说,略一沉吟,他道:“还是按先前说的吧,我刚进部队,又是空降,怕没有多少精力在家里。而小蔓那夜淋雨,身体里积了寒,也要调养……”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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