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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有些怔愣得由着沈湄服侍他退去身上的外衣,等到两人躺在床上，他还觉着有些恍神。
内室里的烛火已经熄了，可外间里还留着两盏灯。
就着外间的光亮，穆震不用细看就能找到衣架处放着冬袜的位置。
这算什么
妻妾和睦吗
若不是知晓沈湄的性子，穆震恐怕才会这样认为。
穆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侧了侧头正好看到睡得香甜的沈湄。
长长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声起起伏伏,穆震定定地望了好一会，心里蓦地觉着空落落的。
清早起来的沈湄，第一眼就望向了衣架的方向。
那里除了她的衣裳,空无一物。
听见里面动静的紫鸢忙推门进来,瞅见沈湄的眼神，心里明了地直接道。
“侯爷一早便吩咐换了一双冬袜,这才穿上身上朝去了。”
“那双冬袜，奴婢收起来了。”
沈湄抬起头，一眼便读懂了紫鸢眼中的不赞同。
“夫人,侯爷这些日子以来并不踏足别处，想来在侯爷心里两位姨娘根本毫无地位,您不必再这般费心试探。”
紫鸢顿了顿，偷偷地望了沈湄一眼，才接着道。
“若有一日惹怒了侯爷,伤您与侯爷的夫妻情分,岂不是得不偿失”
试探
沈湄听着这个词,忽然轻轻一笑。
“紫鸢,这并不是试探。”
沈湄轻声道,清亮的眼眸深处有一道暗光滑过，“我这是在习惯。”
紫鸢一愣。
沈湄掀开身上的棉被，披着外衣起身。
“侯爷有两位姨娘是既定的事实，去不去她们的院子由侯爷自己决定，但若连她们的针线正院都要拒之门外。在别人眼里，岂不是觉着我不贤惠不大度”
紫鸢一边听着，一边皱了皱眉。
顺着沈湄的思路一想，紫鸢霎时觉着沈湄得甚是有理啊。
不过想起沈湄之前十分不耐烦见她们，这会得压着不耐收了她们的针线，还得给侯爷用上，想必心里十分难耐。
想到这，紫鸢心都酸了。
“夫人，辛苦您了。”
瞧见紫鸢满眼中的心
心疼，沈湄立刻便知道紫鸢心中所想。
沈湄心底觉着好笑，她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辛苦，过日子嘛，费点心很正常。”
脱下衣裳，任由热水倾洒在身上，沈湄闭着眼睛靠坐在里面，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从前因为倾心，所以在意。
而现在
沈湄嘴角微勾，隐隐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心都收回来了，还在意个屁
简单地垫了垫肚子，沈湄便放下了汤碗。
“一会紫鸢跟我去请安，昨儿连翘值夜，你再回去眯一觉。”
几个丫鬟点点头，应了。
“嬷嬷，”沈湄轻声唤道，“一会劳烦嬷嬷帮我从香姨娘的针线里挑拣些上乘的，到时候留着给侯爷用。”刚才在内室里沈湄与紫鸢的谈话，紫鸢已经转述给崔嬷嬷知道了。
崔嬷嬷叹息一声，确也得赞同沈湄此举，是对的。
崔嬷嬷迟疑地应了一声。
在她看来两位姨娘比起来，香寒心浮不驯，不如采娟安分不惹事。
知道崔嬷嬷迟疑的缘由，沈湄无所谓地摇摇头。
“无妨，嬷嬷只管挑吧。”
在沈湄的心里，无论是安分的采娟还是不驯的香寒，其实都没差。
只不过，穆震明显不喜香寒。
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厌屋及乌。
沈湄偷偷地抿抿嘴角，她不打算再告诉穆震针线的来源。
就让他将这般毫无知觉地用着，也算是偷偷地帮她出点气。
哼，谁让他总撩她
日子就这样悠悠地一天天过去，沈湄渐渐地适应了侯府的生活。
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侯府的中馈何芙越发地上手，已经不用穆三夫人再指导一二，导致每次请安的时候碰见穆三夫人，她都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见得次数多了，沈湄看见了也当没看见。
世子夫人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就如沈湄所，侯府的中馈早晚要交由何芙掌管，不过早一些或者晚一些的区别。
有些事，穆三夫人自己想不清，旁人再多也无用。
倒是这几日穆二夫人见人就笑，心情好得仿若晴日万里。
听闻，穆二爷的信到了，连带着
一大车的东西。
吃得用得玩得，装的满满一车。
只要提到一句，穆二夫人就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沈湄那里自然也收到了穆二爷送进京的礼物，有上好的皮毛，还有西北风味的肉干。
沈湄尝了一口，除了有些硬的硌牙外，味道倒是不错。
“收起来吧。”
沈湄慢慢地嚼了半根，便吩咐紫鸢她们收起来。
她坐在暖呼呼的侧间里，眼睛转了转，忽然想到。
“等晚膳取些肉干来，加个菜。侯爷从前镇守西北多年，许会想念这个味道。”
“好。”
紫鸢应了一声，即刻便吩咐了下去。
过了没多久，天越发冷了。
等入了十一月，天已经飘簌簌地落了雪。
采娟和香寒照着以往的习惯，赶紧做了好几双手套，斗篷，殷勤地亲自送来了正院。
沈湄留她们喝了一盏茶，收了东西就让她们退下了。
“嬷嬷，斗篷先收起来吧。手套送来的正是时候，明儿早给侯爷戴上，免得伤了手。”
沈湄目光凝聚在书册上，眼睛都没抬，淡淡地轻声道。
崔嬷嬷抿抿嘴角，想什么又不知该什么。
冬袜那次过后，沈湄再未告诉穆震针线的来源。
穆震以为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再看见新的针线自然而然地认为是针线房里绣娘们的手艺。
因此，便也顺理成章地穿上了身。
从鞋袜、荷包这些物件，渐渐又增加到了衣裳、披风，只要她们做了送来，沈湄觉着不错就给穆震备上。
沈湄端的是心安理得，穆震穿得无知无觉，可内宅后院多是人精。
然后就变成了两位姨娘做的越发卖力，待正院越发恭敬殷勤。
而太夫人待沈湄则是越发和蔼，亲近。
眼看着沈湄在侯府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悠哉顺当，可崔嬷嬷心里一直存着一丝担忧。
若穆震知道了事实……
崔嬷嬷的担心虽然没出口，可沈湄看出来。
但现在的她却没心思理会了。
庄上的李叔带人来请安了。
沈湄欣喜地扬声道“带人去前院花厅，我收拾一
二即刻过去。”
“是。”
紫鸢和连翘应道，紫鸢这边帮着沈湄梳发，连翘一边服侍着沈湄换衣裳，一边欢快地叽叽喳喳道。
“夫人，您李叔会带什么东西过来这大冷天的。”
沈湄拦住了正要给她上胭脂的紫鸢，“不用这些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收拾妥当，沈湄便带着崔嬷嬷和连翘乘着软轿去了前院。
“给夫人请安。”
还是一副黝黑模样的李庄头笑呵呵地带着自家大儿子，行礼问安。
“夫人，近来可好”
沈湄忙摆摆手让他们起来，吩咐人看座。
“很好，”沈湄开心得眉眼弯弯，“大家这些日子可都还好”
李叔坐了一半的椅子，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托您的福，今年是个丰收的年，大家过得很好。这几日下了雪，天越发冷了。大家不爱出外走动，时常聚到暖房里一边看着里面种的菜，一边闲话家常。”
听着李庄头质朴的话语，笑意盈满了沈湄的双眸。
“那就好，有李叔在，庄上的事我一直很放心。”
李庄头连忙笑着摆摆手，“我们庄稼人也就会些侍弄地的本事。”
闲话问候了几句，李庄头便拿出了今年的账册本，递给了一旁站着的连翘。
“这是今年的出息，烦请夫人过目。”
“秋收过后的粮食，蔬果，庄上留了一些外，其余都卖了。”
沈湄在庄上待了两三年，粮食和蔬果的价钱她心里有数。
账册上一条条记得清楚明白，沈湄看了一会便合上了。
“庄上的事一向托给李叔料理，留够咱们庄上自用的，剩下的李叔瞧着料理吧。”
沈湄喝了口茶，笑着道。
李叔笑着点头，“是。”
“这几年年景好，粮食的价钱一直很稳定，每年的出息差不太多。倒是这两年庄上新种的石榴，品相不错，倒卖上了价钱。”
沈湄微笑着细细地听着，有一种自己一直在庄上生活的错觉。
“托夫人的主意，冬日里的鲜菜这些年咱们庄上料理得越发熟练了。这几日青菜、萝卜、蒜苗、柿子、香椿和南瓜陆续熟了一批，眼看着雪停了，我便想着赶紧给夫
夫人送来。”
“照着夫人留下的方子，腌了些南瓜藤和红薯藤，夫人尝尝看看合不合口味。”不沈湄，连旁边的连翘听了都是一脸的喜气。
惹得崔嬷嬷瞪了她一眼，不规矩。
李叔瞧见了，呵呵一笑。
“冬日里有暖房实在是方便，今年我们几个老头子还琢磨着新辟出一间暖房，看着种些瓜果梨桃啥的。夫人爱吃水果，冬日里也能换换口味。”
沈湄听着眼前一亮，“什么时候弄”
“日子还没定，瞧着这天也就在这几天吧，等再下雪就不好开工了。”
沈湄抿抿嘴角，心底涌起一丝渴望。
若她没有嫁人，这会恐怕正热火朝天地张罗着呢吧
一想到这，沈湄心情不免有些郁郁。
李庄头虽然性子憨厚，却是个心里透亮，有眼力见的人。
瞧着沈湄面上似有不乐，李庄头忙出声道。
“瞧我这张嘴，这会看着夫人高兴就漏了嘴。本想着倒时候种出来给夫人个惊喜，这。”
李庄头挠挠头，一脸懊恼，逗得沈湄“噗嗤”一乐。
“无妨无妨，”沈湄笑着摆手，“李叔你们的手艺我可清楚，就算今年不成，明年定也能成。”
“那就承夫人吉言了。”
李叔笑得眯了眼。
大家聊了好久，一转眼就到了正午。
侯府的大管家亲自进来禀道“夫人，午膳已经备好了。”
沈湄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辛苦白总管了。”
白总管连称不敢，沈湄转头轻声对李叔道“李叔跑这一趟辛苦了，用过午膳歇一歇再回去吧。”
李叔带着大儿子连忙行礼道谢，白总管亲自带他们去侧间用膳，沈湄这才带着崔嬷嬷等人回了后院。
隔了一会，李叔送来的东西就被粗使婆子们搬到了正院。
满满当当的好几个袋子，沈湄披着斗篷兴冲冲地站在院里翻看。
崔嬷嬷瞧着袋子里绿油油鲜灵灵的青菜，心里也挺高兴。
“这会估摸着来不及了，等晚膳的时候就吩咐厨房给夫人准备。”
沈湄笑盈盈地点头，连翘一边收拾着，一边欢声道“夫人，这香椿您打算吃”
“拌个豆腐，吃着爽口。”
“好嘞。”
连翘立马扬声应了，听得院里的众人都笑了。
看过东西，崔嬷嬷便赶紧扶着沈湄进了屋，免得受寒。
沈湄换了身衣裳，喝了半盏热茶，轻声道。
“李叔带的样数不少，一会挑些新鲜的给各院都送一些，大家尝个新鲜。”
崔嬷嬷笑着应了，沈湄又抿了口茶，忽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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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腌好的南瓜藤和红薯藤就别送了，都是些家常的方子，免得大家吃不惯。”
“是。”
崔嬷嬷笑了，“夫人想得对，各人口味不同，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各院收到了沈湄派人送来的新菜，虽然不算特别稀罕，也不免惊奇了两分。
等到傍晚去宁安堂请安的时候，瞧见沈湄进来，太夫人笑着道。
“庄上的人来请安了”沈湄将身上的斗篷脱下，笑着道了是。
“带了些庄上新鲜的菜，大家尝尝看看可还合胃口。”
“冬日里鲜菜少，嫂子送来的正是时候。”
穆二夫人笑呵呵地立马跟着道谢。
太夫人瞧着心情也不错，闻言开口道“既如此，今儿晚膳就都在我这用了吧，大家伙一齐尝尝。”
穆二夫人眼珠一转，立马上前凑趣道。
“这可好，先吃母亲的这份。咱们各自的还能留着些。”
太夫人虚空使劲地点了点穆二夫人的额头，“精得都出花了。”
然后转头吩咐古妈妈，“今晚的菜先去二夫人屋里拿。”
穆二夫人佯装心痛得一声怪叫，听得屋里众人都笑了。
晚膳众人移到了东侧间，太夫人先动，众人才跟着动了筷。
穆震瞧着桌上的香椿拌豆腐和南瓜排骨，动作不由得顿了顿。
记忆回溯，心潮翻涌。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穆震忍着心间涌动，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沈湄。
沈湄全心神全在满桌色香味俱全的晚膳上，根本没注意穆震包含浓浓深意的目光。
菜色当前，满足口腹之欲才是要紧事。
沈湄笑弯着了一双眼，吃得开心，哪管得上其他。
穆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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