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烜离开了新房。
他倒是不会担心明舒会受人欺负挤兑,这一点他还是很放心她的,要挤兑人,谁还能挤兑过她啊?
赵景烜离开了,场上的气氛略微松快了一些,但大家还是有些放不开。
这不仅仅是因为燕王赵景烜的积威,还有明舒的容色太过逼人,让她们有所拘束,最重要其实还是因为明舒的过往太过彪悍。
毕竟这里大部分人也都曾参加过太后娘娘的寿宴,可是亲眼看到这位漂亮得跟雪山仙子似的燕王妃是怎么气晕老成郡王妃,又是怎么让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皇帝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让太后娘娘的寿宴惨淡收场的。
那时雪嬷嬷倒地而亡,别的内命妇都吓得妆容失色,宴会乱成一团,可这位始作俑者却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是眉毛都没动一下。
还有她身边的侍女,对,可不就是现在正立在一旁的那个侍女,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竟然一出手就将那小太监弄死了……至于那小太监是自己咬毒自尽的,谁还管那么多啊?
所以大家都不敢随意开这位新任燕王妃的玩笑。
老怡郡王妃就笑道:“好了,新娘子这都累了一天了,怕是早膳之后都没有用过东西了,咱们也就不要再在这里杵着了,先出去坐席,待会儿等要闹洞房的时候你们年轻人再过来吧。”
谁敢闹燕王和这位燕王妃的洞房啊?
众人心里腹诽,但老怡郡王妃都这么说了,她们自然也只能识相地附和了。
否则杵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大多是人精或明哲保身的,不肯做那出头的筏子去调笑燕王妃……都惜命得很。
老怡郡王妃发了话,新房里的人不一会儿就退了个干净。
……
众人都走了,明舒也就不装新嫁娘的样子了。
她站起了身走动了几步。
说实话,她这一世身体调理得很好,这一天对她来说也算不得有多辛苦,只是这一整日差不多都是坐着的,感觉全身都僵硬了。
她活动了两下,就觉得腹中好像有些饥饿了。
她转头对青兰道:“青兰,你去外面跟殷嬷嬷说一声,让小厨房给我煮碗面过来吧。”
殷嬷嬷是明舒的管事嬷嬷。
她前两日就带了明舒陪嫁的一众陪房嬷嬷,还有厨娘绣娘等先过来王府了。
燕王府的情况跟别的府邸有些不一样。
自从十年前赵景烜离开京城,这府邸其实就没了主人,外院内院都只留下了很少的一些人打理。
赵景烜这次回来之后外院的人倒是多了起来,但内院他根本就没住,情况和之前都是一样。
内院现在是一位小时候照顾赵景烜的曹嬷嬷管着。
她是以前赵景烜的母亲南王妃身边的一个嬷嬷,这位嬷嬷本就是京城人,跟着南王妃陪嫁到了北疆,可是她不是很适应北疆的气候,家中亲人又都在京城,所以赵景烜幼时入京,她便求了王妃恩典,又跟着赵景烜回了京城,一直至今。
青兰应下,刚准备下去,不想就有一个眼生的丫鬟端了一碗鸡丝面进了房间,恭声道:“王妃娘娘,曹嬷嬷说娘娘应该午膳和晚膳都还尚未曾用过,担心娘娘饿了,所以特地让小厨房煮了一碗鸡汤煨面,让奴婢端过来给娘娘用些。”
明舒看向小丫鬟。
眉眼清秀,气质柔婉,不像是个丫鬟,说是外面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都不为过了。
明舒前世就在京城燕王府呆过,这个名唤素婉的小丫鬟也好,曹嬷嬷也好,都认识。
打的交道还不少。
不过彼时她舞伎出身,曹嬷嬷是个对赵景烜很忠诚之人,她总觉得自己是个狐媚子,勾了赵景烜不肯娶妻,也让外人对赵景烜“迷恋”一个舞伎多有诟病,偏偏她还多年无所出,所以对她很是不喜。
明舒对素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头看了一眼青兰。
青兰道:“多谢姑娘,不过王妃娘娘吃食一向挑剔,食材也有很多禁忌,请问姑娘这碗面可是柳大娘所煮?”
柳大娘就是明舒陪嫁过来的厨娘。
素婉一愣。
她显然没想到自己端了碗面过来,新任王妃会是这么个反应。
她脸微微有些发热,但还是端庄地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我们小厨房的厨娘煮的,不过在这之前厨娘也问过柳大娘王妃娘娘的口味和喜好。”
青兰不是个场面上的人。
她淡道:“那就不必了,我正好要去外面,一起出去吧。”
素婉越发地一愣。
“一起出去”是个什么意思,那这碗面呢?
她低头看了看面,再看了看青兰和明舒……然后就听到青兰道,“面也端下去吧”。
素婉这再确信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她看着明舒犹疑了一下,大概是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了头,低声应了声“是”,然后端着面跟着青兰退了出去。
……
香草犹豫了一下,道:“县主……王妃,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香草是自小服侍明舒的丫鬟,前几年嫁了人之后也还是继续留在了明舒身边服侍,现在是作为陪房陪嫁了过来。
她知道曹嬷嬷是王府内院的总管。
自家县主这样一来就不给她面子,很可能就得罪了她。
明舒转头看了一眼一直在旁站着如同影子般的青影,笑道:“青影,你跟香草解释一下。”
青影应了声“是”就对香草用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话解释道:“王妃娘娘不可吃来历不明之物。”
香草微皱了皱眉,道:“是曹嬷嬷命人煮的,怎么可以说是来历不明之物?王爷治军严明,内院应该亦同,这曹嬷嬷既然是王爷让其掌管内院的,必定是可信之人。更何况今天是王妃娘娘嫁过来第一天,青影你和青兰,甚至王妃都是精通药理的,就算是有人想要害王妃,也不会在今日这么明目张胆。”
青影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万一如果有事呢?不是完全确保无事,都不可让娘娘涉险。这是娘娘的原则,也不应该因为任何人而破例。”
只要有一点顾虑,都不应妥协。
谁知道今天是一碗面,明天又是什么?
而且明明自家主子派了厨娘过来,曹嬷嬷却越过了她让王府的厨子给自家主子煮面,这本身就是试探之举。
她就算是王府内院总管,也还是仆,自家王妃娘娘刚刚嫁过来,洞房花烛夜就敢出手试探,也未免太逾越了些。
香草性情柔和,她的处事方式和想问题的方式都和青影这种自小就是以暗卫标准训练出来的影卫很不相同。
她对这样行事还是有些不认同,但她知道自家县主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是县主让青影说,那就是县主也是这个意思了。
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自家县主说什么就都认真遵从好了。
……
这碗面不过就是个小插曲。
至于那丫鬟素婉端了面下去之后曹嬷嬷会是什么反应,明舒也压根没去多想。
明舒用了青兰命人做上来的鸡汤面之后就靠在了软塌上翻书,她看了一会儿书,觉得头上的凤冠委实有点重,压得脖子疼。
她去了镜前犹豫着要不要拆了钗环先命人备水沐浴。
虽然赵景烜说他会很快回来,但外面客人那么多,谁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回来。
“在想什么?”
明舒刚攥了一枚簪子,准备拔……了……出来之际手就被人握住了。
明舒回头,就看到赵景烜正带了些笑意看着镜中的她,她回过头来,他便低下了头看她,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缘故,眼神是难见的专注和……爱意。
明舒被他这个眼神看得不自在,转头就想避开,却不想刚转头他已经低头下来吻住了她的耳侧。
满满都是热气和酒气。
但也不是很难闻就是了。
明舒盛装之下很有些不自在,她想推开他却哪里能动得了他分毫,一直到他侧了身她才得了些空说话,微微有些气息不稳地低声道:“你先帮我拆了这头饰,好重。”
声音娇柔婉转浓浓都是娇嗔的味道,听得人心发颤。
他刚刚虽有些迷了心神,但听她说“好重”还是顿了下来。
而明舒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感觉到了他克制的喘息和身体里就要爆发的力量,怕是就要濒于失控的边缘,她可不想就这样直接开始自己的洞房花烛夜。
而她头上的钗环凤冠复杂,要拆起来想要不弄痛她还是很需要耐心的。
他需要耐心。
赵景烜微撤了身,看她肌如粉瓣,媚眼如丝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没答她这话,而是暗着声音又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可是在想着我?”
明舒抿唇笑了一下,道:“不是,是这新娘凤冠太重了,我刚刚就在想要不要先拆了它,但是想着你先前可能都还没有看清楚,所以要不要再忍一忍,让你看上两眼再拆……你看我忍得这么辛苦,现在你就帮我拆吧,这样你也能对我这装扮记忆深刻一些了。”
她很少跟他撒娇。
这副染了媚意之后撒娇的模样简直让他的心都快化了。
大概是要求什么他也都会甘之如饴的吧。
更何况他虽也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他本来也没允许自己太过急切……而且,他的眸色又深了些。
他伸手从她的额头移上一只凤钗,然后又低头在她的额角吻了吻,道,“好,虽然你穿戴什么,在我眼里,也只能看到你而已,但今天是我们的新婚夜,一会儿你不要动,让我慢慢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