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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是一片被散落在地上的珠子,骤然被用一根细线串联起来,白二娘的心里犹如被打开了一扇天窗,登时一下子透亮起来。
也无怪乎啊。
范公子、王公子诸人,皆是高高在上的豪绅贵族,此时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却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要去捧这高大男人的臭脚了。
这高大男人居然是李元庆……
那~~,这一切自然都好解释、更顺理成章了。
此时~,白二娘的妆容虽化的有些老成,故意卖弄成熟风韵,但实际上,她今年不过才二十五六而已。
李元庆这个名字,从她的少女时代~开始,一时延伸到现在,就仿似一个高高挂在天上、与阳光一般炫目的光晕,又好像是在夜晚的星空中,最亮的那一颗繁星,她便是想避也避不开,因为根本避无可避。
这么多年下来,李元庆的生平经历,风流韵事,白二娘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驾轻就熟,简直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
当年,她虽不是头牌,但勉强也能算是一线。
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什么时候,老天爷能开开眼,佛光可以眷顾到她,她也能像是民间流传的李元庆的风流韵事中的女主角一样,能沾上这个荣光,鲤鱼跃龙门,一下子飞上枝头变凤凰。
但~,现实却是无比残忍和纠结。
这么多年过去,风霜雨打,凛凛北风,白二娘也从一个天真无邪、充满了梦想、充满了幻想的少女,慢慢走入了职业生涯的末期,一碗水尝尽世间冷暖。
好在~,老天爷对她不薄。
因为她的勤奋努力,委曲求全,她并没有像她很多的姐妹们那般,在末期之后,不是嫁入豪门被抛弃,便是只能更委屈,嫁给贩夫走卒,子孙后代也永世不得超生。
她庆幸的被留在了明月楼,并成为了一名还算是小有名气的老鸨子。
现实一点来讲~,与她的同龄人、与她的姐妹们相比,她已经算是混的很不错、很不错的了。
毕竟,此时整个社会的大环境,一直推崇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女人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庸、就像是牲口、牲畜一般。
依照她们卑微的身份,哪怕是花容月貌呢。但~,就算是嫁入了豪门,却不过只能是男人的玩物,年轻靓丽时还好说一些,一旦年老色衰,几乎无一例外,都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又哪能如她一般,每年至少能有个千把两银子入账,想吃些什么,想买点什么,甚至包个小男人,也并不是难事儿。
但~~,就在白二娘以为,她这一辈子,差不多也就这般顺风顺水的过去之时,却忽然,见到了无数次、萦绕在她梦中、尤其是她无数次曾经幻想过的人物……
尤其是眼前的李元庆,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为威猛,更为沉稳,也更为深邃。
就好像李元庆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幽深潭,她白二娘只看一眼,便要被深深的陷到潭底,再也无法自拔……
“二娘,您想什么呢?还不快些叫颜夕姑娘出来?”
眼见田宏遇说话已经半天了,白二娘还是有些呆滞在发呆,范二公子忙小心提醒了一句。“呃?啊?”
白二娘这时也才回过神来,小心肝儿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慌忙就要去纱幔里面叫颜夕姑娘。
但片刻,她就像头顶上忽然被浇下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来个透心凉。
几年之前,李元庆来明月楼,强势带走她同期的姐妹、花魁彩虹姑娘之事,白二娘可是清晰的知晓事情的经过的。
若是此时~,李元庆再强势来这么一出,那她……
“二娘!你今日怎么回事?脑子秀逗了?”
眼见白二娘才走出了几步,鞋子上却又仿似被沾了胶水,又被黏在了地上,王公子这边也有些火了,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
“呃?是……”
白二娘这才回到了现实,有些艰难的偷偷飘了李元庆一眼,忙小心朝纱幔里面走去。
李元庆此时自也猜到了一些白二娘的心思,不由淡淡一笑。
他在这明月楼,可是有‘前科’的啊。
白二娘要谨慎一些,倒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以他李元庆的身份,又怎的会去跟白二娘这卑微的老鸨子计较太多?
片刻,李元庆端起酒杯笑道:“好饭不怕晚。苦涩波折已经过去了,此时,也到了畅饮美酒之时。来,老哥哥,诸位公子,咱们共饮一杯。”
李元庆亲自经营气氛,谁又敢不给他李元庆面子?
很快,两三杯酒下肚,厅内的气氛也渐渐热闹起来。
这时,白二娘带着一个身材袅袅、极为婀娜轻盈的女子,在五六个侍女的陪同下,徐徐从纱幔里走了出来。
登时,厅内所有人,也包括他李元庆,都被这个仿似有光晕笼罩一般的婀娜女子吸引。
可惜的是,她的俏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面纱,让人一时看不清她的俏颜。
不过,仅是她这婀娜轻盈的身材,盈盈一握的小腰,便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目光了。
片刻,范二公子忙小声对李元庆解释道:“叔父大人,这位便是颜夕姑娘。”
李元庆淡淡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事情虽已经明摆着,但范二公子要与他亲近,李元庆自也不会不给范二公子面子。
这时,颜夕姑娘对李元庆众人,施施然一个万福,“颜夕见过诸位贵客。”
一旁田宏遇眼珠子都有些直了,忙道:“颜夕姑娘免礼。”
“谢贵客。”
颜夕姑娘又轻轻对田宏遇一礼,袅袅站起身来。
白二娘忙有些尴尬的笑道:“两位爷,几位公子,此时,时候已经不早,颜夕姑娘身子有些不适,怕,怕是不能为诸位贵宾唱曲儿了。颜夕姑娘为诸位贵宾弹一曲琴可好?”
田宏遇忙笑道:“既然颜夕姑娘身体有碍,那一切便依颜夕姑娘为准。”
李元庆笑道:“也好。不过,二娘妹子,你扯这个纱幔,便有些去情调了。这样,把琴搬出来,让颜夕姑娘坐这边来弹。”
说着,李元庆大手一指,径自指向了田宏遇身侧的空地上。
“这……”
白二娘登时呆住了,想说些什么,一时却根本不敢开口。
田宏遇本来也想说些什么,但他又怎能不明了李元庆的深意?尴尬的笑了一声,却是忙将嘴巴里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
笑话。
能与颜夕姑娘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傻子才会浪费这种机会哟。
“呵呵。怎么?二娘妹子有难处?”李元庆淡淡笑道。
“呃……”
白二娘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拒绝,尴尬呆立在当场。
一旁,范二公子低声呵斥道:“二娘,怎么着?颜夕姑娘不给咱们面子,还要不给叔父大人面子?你这明月楼,还想不想干了?”
旁边,王公子又怎能看不清局势?
连李元庆都要如此照料这位‘老哥哥’,用脚趾头想,他也能明白,这个看着相貌有些猥琐的中年人,怕是比他想象的,身份还要高不少啊。
忙也阴声道:“明月楼还真是店大挑客了啊。难不成,二娘姐姐真以为,咱们兄弟们都是外来户,就真在京师说不上话?”
其他几个公子哥也不傻啊,纷纷追着补刀过来。
他们今日虽是点了颜夕姑娘,但颜夕姑娘一直躲在纱幔里面,只是跟他们见了个礼,也就仅仅如此了。
摄于明月楼背后的底子,加之他们点颜夕姑娘,完全就是为了外面的面子,并不是真的就要在内里对颜夕姑娘怎么样。
毕竟,他们可都是一个个的小人精,对形势还是看的很明白的。
像是颜夕姑娘这种身份,依照他们的底子,想要吃下去,还是有不少难度的。
这里可是京师啊。
可不是太原、西安、宣府之类。
“这,这……”
白二娘一时简直无地自容,尴尬不知所措。
李元庆这时笑着摆了摆手,“二娘若是有难事,也无妨。咱们还是看看颜夕姑娘的意思。”
李元庆说着,笑着看向了颜夕姑娘的眼睛。
刚才,颜夕姑娘虽是一直躲在里面,但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她却并不是一无所知。
更不要提,她能从人群中杀出来,混到头牌花魁,又该是何等聪明?
她早就知晓了李元庆的身份。
虽然刚才在里面时,白二娘一个劲的嘱咐她,让她尽量离外面这个高大男人远一些,这个男人非常危险。但颜夕姑娘却非常明了,白二娘在担忧什么。
可惜的是,颜夕姑娘本以为,以她的姿容体态,就算是戴着面纱,却也必定能吸引住李元庆的目光。
届时~,就算不能真正与李元庆发生些什么,但至少,却也能证明,她绝不比当年名噪一时的彩虹姑娘更差。
可~,令颜夕姑娘无言的是,李元庆的确是点了她,也的确是对她提出了更准确的要求,但却是……却是让她去陪他身边的这个猥琐老男人。
这……
“这位爷,颜夕姑娘她,她……”
白二娘刚要说些什么,颜夕姑娘这边却施施然一笑,恭谨的对李元庆一个万福,“大爷看得起颜夕,是颜夕的福分。颜夕愿听从大爷的安排。”
“呃……”
白二娘登时不由呆住了,她似乎有些明白了颜夕姑娘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