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兰看着面前的女儿。
她显然刚从浴室里出来,裹着浴巾，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滴着水。一旁,女儿的新闺蜜同样如此,只是这个小姑娘脖子上还绕着一只毛巾。何玉兰活了快五十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姑娘,像从电视里走下来的明星。
还有现在的小女孩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洗澡也要黏在一起？
何妈妈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见妈妈在看姬莲，还笑了，唐倩心里慌得一批。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把两人一裹就出来了,还用一条毛巾包住了姬莲的脖子，隐藏住他的喉结,然后骗妈妈说这是自己的新闺蜜。家里出了点状况被赶出来,没地儿住，暂时借住这里。
“妈,”怕妈妈看出端倪，唐倩急忙开口,“你怎么忽然来了？”
何妈妈的视线转回她身上：“白天妈妈看你状况不太对，担心你,来看看你。”
听到妈妈的话,唐倩心里软软的一片，道：“我没事,我挺好的妈,白天没精神是昨天晚上打游戏多了。”
何妈妈：“小姬来你这里住,你有空不多陪陪她，还打游戏？”
唐倩：“……我带他一起打。”
何妈妈对姬莲说：“你一看就是个乖姑娘，我家姑娘野得很,你别跟她学坏了。”
乖姑娘姬莲微笑着，点点头。
唐倩的头发还在滴水，何妈妈看不过去，拿毛巾给她擦。
擦至半干。
不能厚此薄彼，又拿了条干毛巾，何妈妈对姬莲和蔼道：“小姬，阿姨也给你擦擦。”
唐倩吓得一个激灵，大声道：“妈，他不用！他就喜欢头发湿着！”
姬莲和何妈妈都朝她看了过去。
何妈妈拿着毛巾，微愣：“是吗？”这姑娘习惯怪的很啊。
唐倩拼命朝姬莲使眼色。
姬莲垂眸，然后抬头，又微笑着点点头。
“还是吹干好，头发湿着容易生病。”何妈妈放下毛巾，叮嘱了姬莲一句。
姬莲仍旧是微笑着点点头。
好容易送走妈妈，临到门口，何妈妈低声问：“那个小姬，是不是不会说话？”
“嗯，”唐倩也压低声音，“她是个哑巴。”临出浴室前，她嘱咐过姬莲不要开口。
就算遮住喉结，一开口就会暴露。
屋内，姬莲朝外看了眼。
何妈妈也朝内看了眼，眼露同情，继续压低声音说：“这姑娘可怜，你要对她好点。”
唐倩：“好。”
回到屋内，唐倩看到姬莲在吹头发。
短短半日，他像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修为的现代生活，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使用了吹风机。呜呜的噪音的很大，唐倩喊了他一声，姬莲没有动。
以为他是没有听见，唐倩没有再喊，坐在一边玩手机。
直到他吹完头发。
姬莲推回按键，噪音消失，唐倩说：“今晚有小龙虾，你还想吃什么？手机上可以点外卖，会有人帮忙把买的食物送过来，是不是和用法术一样很方便？”说着低头准备点餐。
对面没有回答声。
唐倩抬头，望见他黑漆漆的眸子，那眸子依旧温柔，可是里面却带了一丝忧伤。
她心中一颤，捏紧了手机：“姬莲？”
姬莲垂眼，没有说话，用梳子一下下地梳头发。
唐倩站了起来，走过去，要拿他的梳子：“我，我帮你梳。”
他却避开了。
“你干嘛不和我说话？”她落空的手垂回身侧，心也难受起来。
“我是个哑巴。”姬莲梳发的动作也停了，看着面前的小几，他轻轻道。
我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吗？
唐倩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我只是，只是，”她两手交握在身前，像一个犯了错却不晓得如何解释的孩子，讷讷道，“我只是不知道，不知道要如何跟妈妈说。”
何妈妈一直管她很严格，初高中禁止早恋，上大学后夜里出门也要报备，更不要说谈恋爱。不过整个大学四年唐倩也没有恋爱，她的时间都贡献给游戏了。
在妈妈面前，唐倩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而孩子是不会和恋爱、同居扯上关系的，遑论和男人一起洗澡。
姬莲叹一口气，将她拉至怀里。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冰冰凉凉，姬莲拿过毛巾，轻轻替她擦着。
唐倩的脸贴在少年光/裸的胸膛上。他的胸膛还有点单薄，却带着温暖。
“我错了。”她眨了眨眼，说，睫毛擦过姬莲肌肤，令他有些痒痒的。
姬莲没有说话，却仍旧在为她拭发。
即使生气，从头至尾，他擦拭的动作也是温柔的。
唐倩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
即使生气了，却也不舍得粗暴地对待她。
这个男人，会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也舍不得离开她。
一种感动像冒着热气的温泉，流淌过她的心田，唐倩眼眶微湿，动了动，把泛出的眼泪蹭上了他的胸膛。
她软软地说：“我真的错了。”
身下的少年还是没有说话。
“姬莲，我真的错啦！”少女道歉的声音带着鼻音，伸手摇了摇他，不依不饶，“好不好，好不好嘛？”
唐倩并不擅长撒娇，从来都是姬莲对她撒娇，这是她第一次对着姬莲撒娇。
撒着娇，她突然很不好意思，也有点想笑。
边摇边咬唇笑。
她使劲摇着他，姬莲被摇得头晕，却也笑了：“你还笑？”
“好不好嘛？”唐倩还在摇。
姬莲不答，她便继续摇。
“好。”终于，唐倩听见他温柔清澈的嗓音。
脸还埋在他的怀里，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唐倩就这么趴在他的怀里，直到头发被擦至半干，又被吹风机暖暖的风吹干。他的怀抱也是暖暖的，她舒服地几乎要睡着了。
离开姬莲的怀抱，唐倩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开了免提。
手机那头传来妈妈的声音：“倩倩？”
拿着手机，唐倩忽然有点紧张，清了清嗓子，她说：“妈，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什么？”
“我跟你撒谎了。”
何玉兰：“你撒什么谎了？你还会跟妈妈撒谎？”实在是唐倩的历史干净，从来没撒过谎，何妈妈不相信。
唐倩：“……”瞥一眼身边的少年。他在笑。
因为不能发出声音，他咬着下唇在闷笑。
见她看过来，姬莲坏心眼地斜过身，在她耳边轻轻道：“姐姐好乖啊，居然从来都没撒过谎，这还是第一次吧。”
唐倩气鼓鼓地打了他一下。
何玉兰听到声音，以为女儿在和自己说话：“倩倩你说什么？妈妈没听清。”
“哦，没什么，妈我是说我真的撒谎了。”唐倩连忙把他推开，冲着麦克风道。
“你说什么谎了？”这下何玉兰不得不相信了。
唐倩再次紧张起来，手心出汗，却还是把事情的原委说了。
手机那头的何玉兰沉默着。
良久，久到唐倩心要跳出嗓子眼，那头，何玉兰的声音传来：“倩倩，妈妈知道你长大了。”
唐倩怔忪了一下。
何玉兰：“倩倩你从小就是个倔孩子，但妈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体谅妈妈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一直听妈妈的话。妈妈管你严，是怕你年纪小不懂事，走上歪路长大以后会后悔。但妈妈现在觉得这样会不会是做错了，把你管得太严了，妈妈要和你说声对不起。”
“妈……”唐倩有点哽咽。
她想起这么多年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
姬莲轻轻搂住了她。
何玉兰：“你和小姬是认真的？”
“嗯。”
“小姬看上去也是个好孩子，刚才妈妈离开得太匆忙了，还没有好好和他说话，你明天不是要上班吗？等你下周休息，把小姬带出来，妈妈订个饭店，一起吃个饭。”
唐倩上班的地方在步行十分钟的当地电视台的大楼里。当初租这个地方，也是图走路上班很方便。
她在大学学的是新闻，毕业后通过双选会，进入本地电视台工作，偶尔有空也会做一些商业主持人的兼职。
每天她去上班，姬莲都会把她送到电梯下，她下班回来，他也会在电梯口等她。唐倩租的是那种公寓楼，一层有好多户，大厅里却只有两个电梯。公寓的住户都是在附近的上班族，上下班时分电梯口很堵，挤满了人。每次姬莲出现，都会引起轰动。
这种轰动不是电视剧里那般夸张的，而是沉默的。
——没有人说话，但你知道所有人都暗暗看向这里。
久了对唐倩的生活不是很方便，又因为姬莲是黑户，也不用出去工作，唐倩就让他呆在家里。姬莲呆在家里，也没有闲着，每日都把家中打扫得干干净净，每天唐倩回到家，都能看到一个干净的家，还有热饭菜吃。
失去修为后，他很快习惯了现代的生活方式，学会使用电磁炉做饭，用扫地机器人清扫地面，还很快学会了这里的文字，以及上网。
星期天唐倩睡了个爽，一觉醒来是下午两点。
原来的单人床不方便，前几天就换成了双人床。揉揉惺忪的睡眼，唐倩看向身边的少年。姬莲也已经醒了，闭着眼睛，将她往身边搂了搂。
屋外阳光热烈，屋内昏暗一片，却有一种美好在静静流淌。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唐倩摸过手机，准备玩会手机再起床。
有一条未读的信息。
是妈妈发来的。
“倩倩你和小姬起来了没有？小姬应该起来了，你就说不定了。上周说要请你们吃饭，位置订好了，晚上七点。”
下面附一个定位。
【美松大酒店三楼，四号厅】
“妈妈让我们晚上七点去吃饭。”她侧过脸，对身下的少年说。
“好。”姬莲温柔道，用下巴蹭了蹭她柔软的发顶。
又赖了会床，起来后懒懒消磨一下午，到了接近六点半，唐倩才带着姬莲出门，打个车直奔美松大酒店。在看到定位时她心里便觉得古怪，三人用得着定个酒店吗？直接在商场的饭店吃不就好了？
可能是妈妈想要有一个安静的说话环境？
她没多想。
两人走进美松大酒店，上了三楼，唐倩推开门。
包厢里挤满了人，有她姥姥姥爷，有姨妈姨夫，表哥表姐，侄子侄女，连爸爸那边的亲戚都有。
我的妈！你是把亲戚都请过来了吗？！
何玉兰笑盈盈地招手让女儿过来。
好久都没有炫耀了，有这么一个明星一样的准女婿，可不要好好炫耀一番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鱼和顾宸宸的地雷，sueed、石崇、晴空万里云、燕渡的营养液。